第九章 何處贈塵埃
魘君笑出了聲,順著答道:“對啊!”
“所以你真是女子?”歐陽淚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恩?”魘君似是似非地轉(zhuǎn)了個調(diào)調(diào),看著驚慌即將逃出門的歐陽淚道:“把地上那個帶走。哦對了,楚心涯沒死,不過快了?!?p> “陌兒,你怎么自己從三樓掉下來?”魘君的一雙毒眼自然不會看錯,剛剛是白陌自己釋放了大量寒氣,讓地板感受了一下冰火兩重天才凍裂的。
“她的火確實有用?!卑啄伴L吁一口氣,總算是將寒毒壓了下去。
“你倒是試出來她有用了,又吃了一次易齡丹,誰知道你這回又會忘了什么?”魘君右手下意識攥了攥了袖子。
“忘了就忘了,你說活在當(dāng)下的?!卑啄胺潘上聛?,瞥了一眼廢墟里自己的衣物,伸手進(jìn)魘君的袍子里取出自己的一套衣裳穿好,稍作修養(yǎng)便離開了。
……
湘月樓一樓,歌舞喧囂,人頭攢動,正廳里一個舞臺旁圍著公子哥們,帶著各色的面具,一把一把靈石朝著臺上扔去。臺中舞娘輕紗遮面,露出一雙瑩瑩桃花眼,墨色的及腰的長發(fā)滑在絲柔舞衣上,隨舞衣一齊蹁躚靈動。這雙眼睛一隨著笑意勾出月牙兒,臺下人送靈石的速度又勤了不少。一旁擊鼓的小生那么一敲呀,這舞步便會在這恰到好處之時一停一收力,人停衣仍動,這艷麗的衣裙便如鮮花般旋之而綻。香肩為巧,美腿愈妙。人在花中舞,柔中自取聲。
“我要去救我?guī)煾??!避酚鹑徊活櫫硪贿叺木吧厣娜搜塾殖闪顺嗌暮?,直視著歐陽淚,字字鏗鏘。
“小丫頭你知道嶙幽山是什么地方嗎?妖界第一次大戰(zhàn)的地方!你一個人想去送死嗎?”歐陽淚看著這瘦弱的小姑娘,剛落下去的頭頂一抹鮮紅又要立起來了。
“可是!他是我?guī)煾?,他待我極好,不能棄他不顧!”芊羽兩手在裙擺上焦慮地揉著。她其實很想說如果白陌愿意幫忙,魘君也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而且面前這個人,聽說好像是超階學(xué)院院長?一院之長也定有非凡的本事,可是現(xiàn)下這種情況……
白陌因她欠債數(shù)億,魘君本就是害師父的人,而面前這個人,自己如果不是看見了中階學(xué)院傳出的“最新八卦”憶念球,都認(rèn)不出這是院長。
“自然有人會幫我,人我是必須去救的!先走了!”芊羽看歐陽淚皺眉看著她沉默不語,自己更有些急了,提起裙擺便朝超階學(xué)院跑去。
她還有蘇遇!
見到蘇遇的時候,蘇遇正在床鋪上打坐調(diào)息,選首席那一戰(zhàn)蘇遇根本沒有打,上臺一招未出他便認(rèn)了輸。他身上被熾星藤抽出來的傷早就都被止住了血,不過傷口還未痊愈,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口子看得芊羽觸目驚心,也張不了口請他幫忙了。
蘇遇一看芊羽來了,自己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立馬抓了一件外衣披上,看著芊羽清澈的眸子,自己更生了些慌亂,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芊羽看著他這樣子,摸摸鼻子,心下想起剛剛自己還看了白陌成年后的那副樣子,不由得面頰微微泛紅,被蘇遇看了去,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微透的里衣,有些窘迫。
芊羽見蘇遇確實面色大不如前,還是決心閉口不談師傅的事,可是他這一問自己也說不上來晚上來找她做什么,立馬從懷里掏出來剛從湘月樓順的兩個酥餅,遞過去。
皎皎月光從半掩的窗邊撲灑而入,冷冷寒月在小姑娘的臉上映出暖陽,她道:“我聽說你們吃食都被限制,根本吃不到什么好吃的,我來給你送酥餅!”
“蓉雪酥?”蘇遇一語道出這酥餅的名字,自己還未家道中落時常常和朋友一起去湘月樓二樓雅間里吃這些。后來家里生意不斷被得勢的芊羽姐姐——何兮兮打壓,自己才再沒有去吃過這些。
“多謝,白子川怎么帶你去了湘月樓?那里魚龍混雜,少去為妙?!碧K遇將餅小心收起,柔聲道。
湘月樓原來只有魚族和龍族才能進(jìn)去嗎?芊羽暗暗記下,爽快答應(yīng)道:“恩,我才不想去那種地方?!?p> “湘月樓有什么去不得的,也就一樓女的身上料子少了點,里間人喊聲響了點,二樓三樓不都是你們這些冠冕堂皇的愛去的地方么?”忌無端一臉幽怨地從房間另一側(cè)的屏風(fēng)探出頭,肉眼可見的“起床氣”三個字寫在臉上。
芊羽一驚,剛忌無端睡得仿佛整個人完全消失一樣,猛地出聲就將人嚇了一跳,不過芊羽還是打了個招呼。
“抱歉忌兄,打擾你休息了?!碧K遇鞠了一禮,看得忌無端直皺眉。
“不是說了不在官面上別和我來這一套一套的嗎?唉什么世道,白日里一個個成雙成對,我睡了還在我旁邊施恩布愛?!奔蔁o端趴在床上,像是自言自語,屏風(fēng)前就露了個腦袋耷拉在床邊。
“芊羽已經(jīng)嫁給白子川,與我不過是好友,還請忌兄口下留德?!碧K遇說第一句時,面色上有些不自然,不過眼下燭火已熄,其余二人并未在意。
“白陌在冥界應(yīng)該沒人叫他白子川吧?”忌無端坐起來,臉上睡意都消了。
芊羽滿臉問號,原來白陌小小年紀(jì)“魔頭”的名聲還真不是空穴來風(fēng)?他還真的去過下界?
“白子川歸族之時龍王才親自取的字,所以冥界無人知曉他這名字?!碧K遇解釋道。
“不就是因為“白陌”是冥界的名字么,六界早就不興什么取字了,也沒見你們之間互相以字相稱???你這是在這,忽悠小孩子?”忌無端看向芊羽,看芊羽臉上除了吃驚也沒有別的神色,微微一愣。
“那,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避酚饘ι霞蔁o端,總覺得心里毛毛的,比和白陌對視來的更瘆人些。
“你真沒事,就來送個餅?話不說清楚我和長老舉報你哦?”忌無端隨意地瞥見了芊羽的衣裳,扯了個椅子坐下,黑色的里衣睡得皺巴巴的,緊實的胸膛隨意的露在外面,本就并不乖順的淺金色短發(fā)也炸在頭上,被主人隨意的撓撓,如果除去這顏不論,這發(fā)型在人界怕是要被評上“非主流”的行列。
但是這顏確實扛得住這頂草,平日里梳理好頭發(fā)加上不說話時,看起來還是像個氣質(zhì)出眾的貴族公子的。
芊羽瞥開眼神,手又攥上發(fā)皺的衣擺,還是道:“就是,我想救個人,但是他在嶙幽山。”
“嶙幽山,外圍蛇蟲鼠蟻,往里是潭毒幻境,再往里是公會通緝的各種妖魔鬼怪居住之所,確實是個歷練的好地方?!奔蔁o端看在白陌與他同出下界的面子上,不是不能幫芊羽救個人。
“是楚大師嗎?聽說他就去了嶙幽山?!碧K遇聞言也有些焦急。
“恩,危在旦夕?!?p> “就我們?nèi)齻€去嶙幽山完全是送死,起碼來個長老級別的壓陣我們說不定才能活著出來?!?p> 忌無端說完,芊羽心中更沉了不少,連他都這么說,自己去救師父,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扶元公子。”蘇遇說出了這人的名字,接著道:“獻(xiàn)上讓他滿意的禮物,他肯定能帶我們走一趟嶙幽山!”
“扶元公子是個什么角色?又是哪族的長老?”忌無端問道。
蘇遇答道:“秘族的人,一人居住仙玉江,近年都低調(diào)沒什么大動作,但是我曾經(jīng)在史書中見過他的名字,也是和魘君一樣從妖界一戰(zhàn)里活下來的人,所以如果能請到他……但是,也沒聽說有人講他請出來過?!?p> “那仙玉江在哪?”芊羽目光灼灼,就差把蘇遇拽起來走了。
“龍族以北在造山,山后便是,不過,山后就是仙玉江結(jié)界了,我,并不精通結(jié)界一道?!碧K遇神色有些黯然。
“你精通也沒用,咱們現(xiàn)在又出不去學(xué)院?!奔蔁o端見芊羽眼中焦急之色漸成決然,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又回去睡下了。
“你,不會現(xiàn)在要去仙玉江吧?”蘇遇一愣。
“沒事,龍族周圍很安定,我一個人不會有危險的?!避酚鸨惶K遇拉住袖子,慢慢將他的手拉開。
“這是護(hù)身符,帶著?!碧K遇也不再多言,從懷里取出一顆鵪鶉蛋大的圓玉,掛在芊羽脖子上。
“好,我回來就把它還給你!走啦!”芊羽有些感動,總歸還是自己家族人會對自己好,腳步還是輕盈了些。
如果不是看到了面前一座一眼都望不到頂?shù)母呱降脑挕?p> 這山,是龍族造的?低處種著一片一片的花卉草藥,往高了又是各種說不出名的樹木,每一片之間由水渠分開……所以,阡陌呢!壓根沒有能讓狐貍下腳的地方好嗎?
芊羽只好拐了個彎,繞道而行,看見一排龍族士兵在一處打瞌睡,有些暗暗慶幸自己剛剛沒“搞破壞”。
可這山,繞著繞著就迷路了。
自己還甚至走在了林子里,地上只有星星點點的幾許斑駁凄月,周圍寂靜得沒有別的半點聲音,芊羽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寒冷還是別的什么一清二楚,雙腿也不知是原因,開始打著顫。自己難不成又跑到逐日林來了?逐日林好像明明在龍宮東邊來著?
芊羽眼中除了樹木還是樹木,混混沌沌,只顧著往前一頭走下去。
……
終于,一股桃花的甜香將她撲了個滿懷,明明還是夜里,面前的景象卻突然明亮起來,芊羽拿手擋了下,再睜眼看去,眼前站著一人,樣貌平平無奇,是放到人堆里也認(rèn)不出的角兒,身上也是普通的衣裳,比起芊羽此時傳的龍族提供的衣裳來說,簡直像是粗布麻匹。這人手上還拿了把鋤頭,杵在地上,這根破爛鋤頭硬生生被杵出來一種權(quán)杖之風(fēng),芊羽揉揉眼睛,又覺得是錯覺,面前明明只不過是一個平凡到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罷了。
“請問這是仙玉江嗎?我來找扶元公子?!避酚鹱聊ブ@人應(yīng)該是扶元公子的手下仆從一類人吧。
“空手而來?”面前這人半笑不笑地問了一句,扭頭便走,墨藍(lán)色的發(fā)上淡青繩結(jié)隨著徐徐離去的身影左右輕擺,看起來倒不像是凡物。
芊羽見人走了,急忙便追,她確實還不是太會從精神空間中隔空取物,但是從里面取出來師父給的紅果子還是可以的,那東西自己吃了修煉進(jìn)步如此之快,肯定是好東西。
“有的有的!”芊羽手中多出來一把果子,滿滿一捧捧在懷里。她一個大步朝前邁去。衣決飄飄,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
一頭載入了泥坑里,帶著一大捧赤紅赤紅的果子,摔出一丈高的泥水,飛濺到聞聲回頭過來的扶元公子臉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