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東陽郭北縣,歷來被冠以刁民之名。此地山兇水險,林深草密。多江湖幫派、綠林匪盜。
與金華近年來才有妖魔作亂不同,郭北縣自古多妖禍……
郭北縣城外的官道上,李稷扛著大鼎,手中拿著一方玉璧,看的津津有味。
此物名叫萬物寶鑒,記載里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只要默念想知道的東西,玉璧之上就會將相關(guān)的記錄展示出來。
是那骷髏啊不,骨頭兄后面又掏出的寶貝。
要價三根手指!
玉璧后刻有“柳泉居士,載錄平生見聞。后世得者,萬望增補”十八字。
格調(diào)立馬就上去了。
此時玉璧上浮現(xiàn)出百余蠅體小子,上面是有關(guān)于九幽黃泉的記錄,還附帶圖畫。
一看就是高端法寶。
這上面說,天有九重,所以地有九幽。九幽里有一條河叫忘川。
世間生靈死后,都會墜入忘川河中,生前有功德有善行的生靈會從里面飄到奈何橋上去轉(zhuǎn)世投胎,有罪孽會沉入水底,墮入煉獄之中。
兩岸的彼岸花是九色蓮中的赤蓮花,是業(yè)火紅蓮,能焚盡世間一切罪孽。據(jù)傳為唯位無上存在的血液所化,服食它的花種,有那么一絲可能誕生出無上存在的血脈,有那么一丟丟機會煉化出業(yè)火。
郭北縣外,李稷一路走來,愣然不語。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金華。
沿路里都是被大水沖毀的城鎮(zhèn),路便都是被啃食干凈的骨骸,無論是那些骨頭還是上面的牙印,都不是動物的。
樹皮草根被啃食干凈,好多歪脖子樹上掛著人,粗布衣服下空蕩蕩的,只要人頭和衣服還吊在上面,風一吃,搖搖晃晃,天空上多了許多風吹不散的烏云。
李稷在里面感受到了很強的怨念。
再往前走,李稷終于看見一個背著竹書箱戴著方巾的書生,不由得大松一口氣,連忙大喊道。
“兄臺,兄臺請留步。”
前面的書生聽得后面有人喊,頓時收起手里才啃了一嘴的冷饅頭,著急忙慌的往前跑。
世道不太平,窮書生也有人搶。
“哎!兄臺……別!”這把李稷給急得,他走了一路,心都懸起來了,好不容易看見個大活人,怎么能放跑了。
連忙將玉鑒揣到懷里,追了上去。
書生跑了一路,自覺安全起來,喘著粗氣,找了塊石頭做了下來,卷起袖子扇了扇,又從懷里掏出饅頭啃了起來。
“兄臺?!崩铕暮竺媾牧伺臅珙^。
書生登時嚇了一跳,若非李稷連忙將他拉著,怕是就要摔倒路邊去。
那書生驚恐的抬起頭來一看,原來是個穿金戴銀的少年人,只是肩上一口三足大鼎,看著有些奇異。
寧采臣稍稍松了一口氣,心里默念圣閑書定了定神,方才作揖道:“小生寧采臣,不知兄臺?”
李稷連忙回禮,道:“小生李稷,見過寧兄?!?p> “原來是李兄,幸會幸會,不知李兄找在下所謂何事呢?”
李稷指了指前面歪脖子樹上的幾具干尸。
“噢!”寧采臣恍然大悟,正氣凜然道:“我等讀書人身懷浩然正氣,鬼神尚且不懼,何況區(qū)區(qū)死尸?!?p> 又偷偷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悄悄道:“不瞞李兄,我也怕,不過多念念書也就不怕了?!?p> “管用?”
寧采臣肯定的點了點頭,:“神效無比?!?p> 李稷接過來,上面方方正正的寫著春秋兩字。
而后在寧采臣震驚的目光下扛著大鼎,讀起書來。
“你,你,你……這,這,這……”寧采臣看著李稷肩上的三足大鼎,語無倫次的比劃著,這怕不是得有千斤重。
“寧兄,我輩讀書人,心懷浩然正氣,妖魔鬼怪尚且不懼,區(qū)區(qū)小事何必震驚?!?p> “可你這,這也太……”
李稷翻開寧采臣送的春秋,讀了起來:
“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赗。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冬十有二月,祭伯來。公子益師卒。寧兄,這是啥意思?”
“啊,”寧采臣愣了一下,然后脫口而出道:“意思就是說……”
“噢噢,原來是這樣,那這句呢?”
“這個啊,說的是……”
“寧兄真是博學多才,小弟佩服……”
“李兄謬贊了,小生只不過是……”
一路相談,李稷雖然對經(jīng)史子集,之乎者也什么的沒弄懂,卻也是漲了許多見識。
讀書人負笈擔簦,櫛風沐露,行萬里路,見識廣博非是李稷一個足不出戶的富家翁能比的。
兩人正談著,便見前面多了個石碑,上刻郭北縣三字。寧采臣走上前,拿出一副地圖看了看,又掏出羅盤想要確認方向,只可惜羅盤一個勁的打著旋,晃了兩下也沒效果。
寧采臣只能無奈的看著太陽,選了個方向帶著李稷出發(fā)了。
郭北縣遭了大水后,好多路都辨不出模樣來。再往前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天上突的下起暴雨來。
寧采臣趕忙掏出一把油傘打在兩人頭頂,李稷看了看傘上比自己拳頭還大的孔洞,默默的將大鼎頂在頭上。
兩人又往前趕了一段路便見的前方爛泥路旁有個草亭,里面堆了一排石頭供人休息。雖然年久失修也在漏雨,卻也比兩人直接淋雨好一些。
到了亭里,寧采臣用破傘往頂上堵了幾個缺口。亭里的雨勢小了許多,兩人渾身濕漉漉的,左右張望了一下,便見寧采臣突的笑出聲來:“蒼龍掛東南,夭矯拏?cè)f仞。雖然雜云氣,爪尾略可認。占位明日暴雨來,繼以雷大震,平地成江河,吞卷才一瞬。占位吾廬久傾壞,不壓真堇堇。所欣憔悴中,一飽天不吝。占位余功到場圃,草木皆綠潤。蕭然岸角巾,三嘆撫庭楯?!?p> 李稷雖然聽不懂,但覺著好叼。扯著嗓子想來上兩句,卻直覺腹中空空,只得大笑道:“甚好,甚好??!”
風雨中,李稷氣血沉寂,黑丸緩緩轉(zhuǎn)動,屏蔽天機。
卻聽的暴雨聲中傳來一陣喊殺聲。
兩人抬頭一看便見的一群穿的雜七雜八,手持大刀的人沖了過來。
這可嚇壞了李稷和寧采臣,趕緊閃到一邊,一個是單純的怕。一個是不想遭雷劈,到了他這個境界,白日里都可能遭雷劈,更何況是雨天。
兩人閃到一邊,便見的雨幕中沖出一個人來,劍光閃爍間,一群人頭落地。
“王八蛋,敢搶大爺我的東西?!蹦侨藦乃朗锩鲥X袋,啐了一口道。
他頭上砸著一條紅巾,身上穿著盔甲,手里持著一把精鋼長劍,面色不善。
李稷瞳孔微縮,這人很厲害,武道雖然才到第八重的地步,但是劍術(shù)高明,很棘手。
修為高低,并不代表實力。
他在金華縣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那人坐在石堆上點了點錢,又從懷里掏出饅頭來吃??戳搜塾昀锏睦铕⒑蛯幉沙純扇?,丟了兩個包子過來,舉起自己手中的包子頗為豪氣的咬了一口。
李稷一臉驚奇的看著他,這人雖然長的兇惡,卻也不壞嘞。張口同寧采臣一起咬了一口饅頭,雖然味道也不行,起碼比寧采臣給他的要軟多了。
想要上去討教劍術(shù)法門,卻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各家功法歷來是嚴防死守概不外傳的。
李稷猶猶豫豫,卻見那人咬了幾口包子,看了看雨勢,拿起放在旁邊的寶劍,走了。
亭外大雨,亭中中雨,躲與不躲,并無區(qū)別。
見那人走了,寧采臣趕緊吐出嘴里的饅頭,然后連忙把李稷嘴里的也扣了出來,拉起李稷便走,卻是片刻也不敢在這里待了。
李稷一臉懵逼的被寧采臣拖著走了幾里路,其中多次掉到泥坑里。
寧兄看起來沒個幾兩肉,手勁出奇的大呢。
又想拿起手里的饅頭來吃,雖然占了點泥巴,也還不錯。
習武之人飯量大,他好久沒吃東西了,有點餓。
那知這怕寧采臣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李稷的嘴,叫道:“吃不得,吃不得,這可吃不得??!”
李稷費了好大力氣才扒拉開,疑惑道:“為何吃不的?”
寧采臣立馬給他科普了一下蒙汗藥和毒藥的知識。
李稷大感震驚,未曾想外面的世道竟如此險惡。
寧采臣連連叮囑道:“李兄啊,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李稷受教?!崩铕⒆骶弦欢Y。心中道:“寧兄不虧是讀書人,懂的就是比他一個鄉(xiāng)下財主多的多。我當虛心學習?!?p> 兩人又淋著雨走了一段時間,運氣不錯的找到一塊大石頭,縮著身子把大鼎書箱放在外面,將就著也是一塊休憩之地。
待的約摸有兩個時辰,雨勢漸歇,云層里透出陽光來,兩人趕緊卷了東西往城里去。
只可惜在大雨里耽擱久了,眼看天色不早,兩人便商量著找個地方借宿一晚,立時便見的前面山上多出一間寺院來。
兩人往山上去。
路邊一塊石碑,年代久遠。依稀可見其上有字跡。
蘭若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