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軍營中練兵的鶴留得知了兩位妹妹的婚事后也寄了信來,說待到婚宴時定會回來,讓鶴璧和趙情又深深起了思子之情。
這樣想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給哥哥寄過信了。鶴枝蔓想。
姐姐在把自己關起來之前,是常給哥哥寫信的,現在可能是事情太多了,沒有給哥哥再寫過信。
每次給哥哥寫信前,姐姐都會來問她有什么話要帶,因為她自己給哥哥寄信的次數少得可憐,哥哥常常在給姐姐的回信中假裝可憐巴巴地說她真是冷情。
鶴枝蔓展開信紙,慢慢地將發(fā)生的事情從自己的角度講了一遍,她寫姐姐多么不愿嫁人,她寫自己還是很迷茫,劉崇深看起來很好,她本也是順其自然的人,嫁不嫁似乎不是問題。但是她還是在想普普通通將彈琴當做愛好一輩子,還是挖出想做琴師的想法——一個對于世家小姐來說無比叛逆可笑的想法。
......哥哥,你當初去拜師學武,要當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的時候,心中是如何下定的決心呢?......
種種,寫了滿滿兩大篇,最后要放下筆時,想了想,又寫道:.....城中有個第一醫(yī)館,老板教會了我不少東西,也總是優(yōu)先親自接待我,并不是想巴結鶴家的樣子。他醫(yī)術不錯,人也很好,你知道我并不像別人一樣能夠做出很多表情,情緒也叫人看不大出來,說話也不懂得如何婉轉圓滑,我也知道別人都說我無趣,他卻還是愿意和我聊天。如果說有缺點,就是他有時候會很奇怪,而且給我開的藥太難喝了。
雖然我沒有說,也許他只當我是個常去取藥的病人,我想的是也許他算是我認可的友人吧。
鶴枝蔓最后關心了一下鶴留的身體,這才放下筆,將信放進了信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還未等到鶴留的回信,鶴晨姬便逃婚了。
全府上下亂作一團,這件事很快傳遍整個華晉城,鶴家頓時成了一個不敢明說暗地里嘲諷的笑話,鶴家小姐鶴晨姬瞬間聲名狼藉,成了茶余飯后那個離經叛道背棄夫家不顧名聲的女人。徐家也對這件事情大為氣憤,直言鶴家仗著地位戲耍他們,要鶴家在婚期到前把鶴晨姬找出來。
鶴枝蔓對這些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父親和母親在最初的憤怒中越來越令人可憐。
她也很不敢相信姐姐敢逃婚,那個溫柔善良,細致體貼的姐姐變了太多太多。她想知道逃婚之后,所有后果都是由父母親承擔,由鶴府除了她之外的別人承擔,她知道嗎?
鶴枝蔓去甘館拿藥時,里面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鶴枝蔓一看過去,人們馬上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她走到樸鞅面前坐下,伸出手腕,一語不發(fā)。
“你姐姐逃婚了?”樸鞅對她并沒有什么不同,說這么一句讓人不想聊的話,還一副尋常樣子。
“嗯。”
“我覺得她做得對?!?p> 鶴枝蔓這才抬頭,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情緒,“把嘴閉上?!?p> 樸鞅愣了愣,卻一副很愉快的樣子,“好?!?p> 周圍的人忍不住又小聲談論起來。她忽然抽出手,站起身,在一片亂糟糟的聲音中準確地捕捉到了一個,一把扯住那位說閑話的小姐的衣領,啪地對著她的臉狠狠一巴掌,然后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居高臨下,面色陰沉,“再說,就毀了你的臉?!?p> 那小姐還沒回過神,呆呆地捂著臉,周圍的人也都被她嚇到,不敢再發(fā)出聲音,醫(yī)館中沉默得空氣都僵在了一起。
鶴枝蔓昂頭道:“與你們無關的事情不要多做議論,更不要說那么難聽的話,否則不管你是誰,別怪我鶴家手下無情。”她的聲音不高也不低,仿佛就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事情,這里卻沒有一個人敢把這句威脅當耳旁風。
樸鞅支著下巴看她發(fā)威,待她走回來坐下,對她說道:“三日后酉時來,那時我才有空,我會親自為你熬藥,那副藥放藥的順序都馬虎不得,喝了之后你便不必三日來一次了?!?p> “好?!眲倓偘l(fā)過火的鶴枝蔓很乖順地應了。
“還有,喝過藥后做一個全面的檢查,熬藥,等你喝完,再檢查,都是很費時的,大概要兩個時辰吧,你的仆從等那么久恐怕也是很不好,叫他們等足兩個時辰再來甘館接你回府。”
鶴枝蔓不出聲,樸鞅知道她在猶豫,續(xù)道:“我會為你專門閉館。”
“好?!柄Q枝蔓覺得樸鞅大夫為了她的身體真是太費心了,也許在他心里,和她想得一樣了,覺得兩個人已經是友人了吧。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必非要說出來才能證明真心。
鶴枝蔓回到府上,鶴晨姬還是沒有找到,她低下頭,默默回了房間。
這是?她見枕頭下露出了一角信紙,抽出來一看,落款是鶴晨姬。
她小心翼翼地拿著這張紙,看得認認真真,恨不得看出一個洞來,不過紙上只有幾句話,再看也只有幾句話。
枝蔓,我要走,是因為不想嫁給隨便的一個人,因為我想要自己主宰的人生,我不后悔。我希望你也不要將來后悔。
姐姐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這幾句話她翻來覆去看,想起了從前說想做琴師,最終這兩個字被深深埋葬。
順其自然,安穩(wěn)下去的生活,假歡暢,又何妨。
她摸上琴,輕輕一撥,很動聽的一聲,余韻悠長,緩緩歸于寧靜,雖然沉寂,還有生命在喧動。
鶴留的信還沒有來,她覺得遇到了有史以來最艱難的選擇。
又是三日過去,鶴枝蔓如約來了甘館,她吩咐了仆從先回府等著,便踏進了專門為她閉館的甘館。
樸鞅正在抓藥,見她來了很平常地叫她坐,也沒有過多招呼她。
鶴枝蔓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甘館少了很多東西,簡直就像被洗劫了一樣空了,她很奇怪,“館里怎么變成這樣了?”
樸鞅頭也沒有回,“打算改改風水?!?p> “哦。”她是不信風水一說的。
樸鞅看起來很忙,對于她幾度想起的話題都不太理會,抓藥好了便去了煎藥房,很久沒有回來,她只好自找樂趣,尋了本醫(yī)書隨便翻看起來,越看越覺神奇,對樸鞅的佩服又多了一層。
她看得入了迷,樸鞅叫了她好多聲才反應過來,隨他進內室喝藥了。
“這里是平日我休息的地方?!睒泖苯榻B道。
鶴枝蔓喝了一口藥,這藥倒是她從樸鞅這里喝過最好喝的一次了,邊喝邊打量他休息的地方,很快便喝完了,她咂咂嘴,還有點回味。
樸鞅看著她笑,“沒喝夠?”
“這個藥有點好喝的?!彼蠈嵒氐馈?p> “是嗎?”樸鞅的笑意漸漸加深,“這藥,不只有這點回味之處。”
鶴枝蔓支著腦袋,覺得它好像變得很重,看樸鞅時,眼里也花得重了影兒,她晃了晃腦袋,“我好像,有點暈暈的......”
“真突然,”樸鞅的眼神越來越危險,輕輕摸上了她的臉,“有沒有覺得又熱,又燥?”
她本能想躲開,卻連躲的動作都做不出來,身體各處都不聽使喚,只覺得樸鞅一如既往說得對,她熱得很快,燥得更快,恨不能把衣服省略,她想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應該往那碗藥想,但是她的這些理智全部迅速地在消失。
樸鞅就這樣坐著饒有興致地看她,這位無趣的鶴小姐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鶴枝蔓想碰到些冰涼的東西降溫,混沌地想到就在剛剛還貼著她的臉的東西,就像溺水的人一樣很急切地抓住了樸鞅的手,緊緊貼回自己的臉上,只有這一點點的涼,沒想到卻為她喚回了一絲理智,“你想做什么?”
樸鞅抽回了自己的手,反問道:“是你想干什么吧?為什么抓我的手?......看看,為什么靠我越來越近?”
“我......”鶴枝蔓很急,很想反駁,很想控制自己離遠些,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
“記得我說今日要對你的身體進行全面的檢查么?”樸鞅一把抱起她走向床邊,可以說是將她摔在了床上,她的痛感都很模糊了,眼睜睜地看他省略,她不明白為什么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甚至不敢相信他要對自己做什么。
樸鞅一跨步騎在了她身上,神色很冷漠,“鶴枝蔓,這都是你自找的,我曾經對你說過什么,你全部忘光了嗎?”
他看著她的神色,越發(fā)地憤怒反感,低下頭貼在她耳邊,一字字說得咬牙切齒,“我曾說過,你將來要是對我不感恩戴德,我饒不了你!”
他不再是那位對她笑意盈盈的大夫,曾經的親切仿佛都是虛假的偽裝。
“現在,就是你該得的懲罰?!彼此难劬?,里面映出了自己的樣子,冷酷的可怕,也許在她眼里,此時的自己就是個胡言亂語的魔鬼吧。
樸鞅不在乎她如何看自己,他只知道,他等的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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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罐子
鶴枝蔓有感受到鶴晨姬和以前不一樣了,鶴晨姬是因為婚嫁才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