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母子雙雙入火海
說是祭壇，不過就是個用青石搭建的高臺，其上擺放著爐鼎高香，前面還奉著各類祭品。
一行人來到祭壇處時，天方剛亮，但祭壇四周已經(jīng)圍了不少村人，男女老少皆有，似乎天未亮時便都已經(jīng)候在此處了。
梁玥趁著眾人不注意時悄悄拐了個彎混進了圍觀人群當中，尋了個能看清祭壇的位置目不轉睛。
“哎喲，怎么都看不出冷子鳶那小子竟然會是個半妖，我家那小子和他耍了那么多年，虧得沒事！”
“長得嘛人模人樣，骨子里卻是妖血，嘖嘖嘖，可把我家姑娘給哭得不行?！?p> “怎么的，老張，你還想著讓冷家小子當你的女婿？”
“別別別，我可不敢招惹個半妖回家，誰嫌自己命長?。?！”
“嘿，冷家嫂子也是可憐，妖怪相公跑了個沒影，兒子現(xiàn)在又要被處死，怕是難挨??！”
……
躲在人群當中的梁玥將眾人的議論全聽在了耳中，心中頗為那對母子覺得可憐，尤其是那個婦人，丈夫扔下他們離開，現(xiàn)在兒子也受人唾棄，怪不起會起了與兒子共同赴死的心。
在細碎的議論聲中，老村長帶領十數(shù)男人來到了祭壇前，在他的示意之下，那兩個架著冷子鳶的男人拖著他走上了祭壇，將奄奄一息的冷子鳶扔在了祭壇中央。
“鳶兒！”婦人一聲急切高喊，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如同一塊破布被隨意丟棄在地上，她想要掙脫身旁之人的束縛，但她的雙臂被兩個男人牢牢抓住，根本掙脫不得。
婦人的驚喊聲讓圍觀村人的目光紛紛落到她的身上，因為村長的到來而漸熄的議論聲又起，眾人對著婦人指指點點，神情各異，鄙夷、不屑、厭惡，卻沒有一絲憐憫。
“冷家媳婦兒，小鳶兒的事已定，今日你只能順應村規(guī)，接受事實！”村長睨了一眼掙扎不斷的婦人，硬著聲音道。
他身為村長，所作下的所有決定與行為都是為了整個村子的安危著想，縱然冷子鳶從小生長在村子里被他所熟知，但他半妖的身份注定了今日的結局。
“村長大人！村長大人！我求求您了！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求您饒了他吧！”婦人淚痕滿面，哭求道，“若是您擔心他害了村子，我馬上帶著他離開村子，此生永遠不再回來！求求您了！”
“冷家嫂子，現(xiàn)在你帶他走也來不及了，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他就必須死！難道你還想帶著那個妖怪去禍害別人？！”緊抓著婦人不放的其中一個男人冷聲說道。
“鳶兒不是妖怪！他不是?。 眿D人聲嘶力竭吶喊著想要為兒子辯解，但她只從他人的眼中看到了閃躲，沒有人愿意幫她替兒子求饒，只是因為半妖的身份，那些一同生活了幾十年的村人就選擇了漠然，不再顧念往日的情分。
“他不是妖怪那他是什么？昨日那么多人看到了他肩上的雙翅，那雙眼睛猩紅如血，若不是張家小子拿鎖妖鏈穿了他，還不知這妖怪會犯下什么事呢！”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他不是……”婦人的淚眼環(huán)顧眾人，嘴里始終喃喃念著，但沒有人同情她，沒有人。
梁玥緊抿著唇站在人群之中，她作為一個外來人此事不便多說，因為這是這個村子的公事與她無關，只是，那婦人的神情讓她揪心，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阿娘。
爹爹被擄走之后，她的阿娘一個人拉扯她長大，凡事都為她所想，一門心思全在她的身上，眼下那個婦人就和阿娘一樣，在保護著自己唯一的孩子，用她所有能用的方式。
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梁玥需要極大的忍耐力才能忍下出聲的沖動，雖然她很想搭救那對可憐的母子，但她不能去破壞既定的規(guī)則。
現(xiàn)在的她只能做一個旁觀者，看著一切發(fā)生而無能為力。
“咳咳，安靜！”
老村長已經(jīng)走上了祭壇中央，他的一聲呼喝讓在場眾人都噤了聲，將視線全數(shù)放到了祭壇之上。
“張家小子，你來說說，咱們現(xiàn)在該如何處置這個妖怪？”老村長對著祭壇旁的一個青年人招了招手，問道。
張赫——那個不過三階的捉妖人——趕忙躬身上前對村長施了一禮：“村長大人，冷子鳶現(xiàn)下不過剛剛妖化，能力尚且不足，咱們無須費多大的氣力，只需施以火刑燒了他便是?！?p> 張赫的聲音雖不大，卻令祭壇上下的眾人都聽了清楚，婦人渾身一震，激動掙扎著大喊道：“你們不能燒了他！他不是妖怪！你們不能燒了他！”
人群又開始了交頭接耳，但沒有人出聲反對，他們不過是對火刑這種處置方式覺得殘忍，卻沒有覺得一絲不妥。
梁玥眉眼一挑，目光看向站在祭壇之上的張赫，目露不屑——也就只有這樣沒有本事的捉妖人才會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來處置一個妖怪。
“好！搭火臺！”村長不覺有何不妥，聽張赫所說，當下便吩咐村人開始在祭壇上搭建火臺。
原先跟著村長一同去洞口的十數(shù)男人迅速用柴枝枯葉在祭壇上搭出了一個簡易的火臺，然后將冷子鳶架在了柴堆之上。
此時的冷子鳶早已因為鎖妖鏈的壓制與失血過多而無一絲抵抗之力，即便是無人在旁，他也沒了氣力逃生，只能如俎上之肉一般任人宰割。
一切都準備完畢之后，村長緩步下了祭壇，讓張赫一人獨留在祭壇之上，接下來的事情理應由捉妖人來處置，他只需在旁看著即可。
張赫的內心帶著一絲興奮，卻也極度緊張，這是他第一次在村人面前處置一個妖怪，也極有可能將是他在村子里立威的時刻。
早年他跟著一個捉妖人學了一點小本事，靠著師父的幫助捉了幾個小妖才升到了三階，往后便再也沒有碰到過妖怪了，今日難得有在村人面前顯擺的機會，他怎能錯過？
從旁取過一支火把，張赫裝模作樣站在火臺前，嘴里念念有詞，拿著火把在空中畫了一道符。
其他人都是一副崇拜羨慕的神情，倒是梁玥，在看到張赫凌空所畫的圖案之后，差點沒笑出聲，只不過現(xiàn)在不是發(fā)笑的時候，她憋了憋氣，好不容易才把笑忍了下來。
這都什么捉妖人？！連畫個最簡單的封妖符都能畫錯，也不知道他腕上的藍色腕帶究竟是怎么得來的！
但在場眾人除了梁玥都對捉妖一行不甚了解，他們只覺得張赫拿著火把畫符的動作極為瀟灑帥氣，絲毫沒有懷疑個中真?zhèn)巍?p> 一套動作之后，張赫將手中的火把扔進了火臺邊緣被澆上火油的柴枝，熊熊大火瞬間吞沒了整個火臺，也卷住了火臺之上的冷子鳶。
“不！鳶兒??！”
凄慘的一聲尖叫自婦人口中發(fā)出，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火焰所吞，整個人幾近瘋狂。
一個人瀕臨絕望之時所迸發(fā)的力量是驚人的，婦人猛地推開了自己身旁的男人，四肢并用向著被火焰包裹的火臺狂奔而去。
“快！抓住她！”
一晃而過的身影讓村長喝令眾人堵截，但他的反應不及婦人的動作，在場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婦人奔向祭壇中央，縱身跳入了沖天的火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