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勇在老師家樓下，買了一斤半水果，就匆忙上樓了。
李老師說，不行就讓娃留在我這里吧，你先去照顧龍龍去。
陳大勇知道老師是真心的，兒子是李老師最得意的學生，而現(xiàn)在女兒又在她的班里。但他不能這樣做，他這個人，不允許他這樣做。
李老師收下了水果。
下樓的時候，女兒從書本里拿出來一個信封，是李老師寫的。
信上這樣寫到：
我堅信，能教育出這樣優(yōu)秀孩子的父親，一定是一位更優(yōu)秀的，更堅強的人。
寒冬過后總能迎來暖春，雨后也總能看見彩虹，愿這世間再無病痛，愿命運多些包容。
陳大勇取出信封里的兩千元錢，對著樓上還亮著的燈，拉著女兒深深的鞠躬。
轉(zhuǎn)身邁出了大步，殘破的眼眸泛出點點光亮。
你盡管去罵吧，總有善良蹲在角落瑟瑟發(fā)抖。你盡管去哭吧，總有溫暖在不經(jīng)意間點亮了整個世界。
2009年夏，陳龍出院了，說話前言不搭后語，斷斷續(xù)續(xù)。醫(yī)生說他的心智只能在四五歲的樣子。
是的，你看，他正站西瓜攤前，哭鬧著。
陳大勇說，那年西瓜死貴死貴的，而他那兒子一頓能吃一個，肉夾饃也死貴，他也能吃七八個。
他說后來的那幾年里他拼命的掙錢還賬，老天也給了他臉，那幾年門窗行業(yè)發(fā)展極快，很快就還了大部分。
2011年，女兒考上了大學，她選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不論她是不是在逃避這個家庭。陳大勇沒有阻攔，他不想做第二個陳老虎。
也就是在下半年，陳小強開拖拉機種地的時候，車翻了，壓死了。
命運是個奇怪的東西，那么精干的一個人，竟然被一塊石頭墊翻了車輪，一米多的泥坑，還真就要了命了。
陳老虎一心想要老了依靠的人沒了，卻只剩下這個最不想依靠的人。
后來聽說，陳老虎信了教，基督教。再后來成了長老，要不說能人，到哪里都能成呢。
2015年女兒畢業(yè)了，找了工作，成了家，嫁到了他鄉(xiāng)。
陳大勇也還完了所有的帳，帶著老婆和傻兒子，低著頭，彎著腰，回到村里，種起了自己的三畝地。
我遇到陳大勇的時候是2020年年底，他正坐在馬路邊曬太陽。
左手邊牽著是八十多拄拐的父親，右邊是蹲在地上玩兒泥的兒子。李玉萍出遠門給女子哄娃娃去了。
他說那本在火車上買的書，他還保存著，只是一直沒有打開過，就送給我了。
我接過舊布包的書，拂去塵土，封皮上豎著寫著書名《煙頭上的光》，扉頁寫著兩句話，我默默的念著：
人往往是在最痛苦的時候看見人情冷暖，也同樣是在最絕望的時候看見光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