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忽現(xiàn)黑洞,沒了承載物,下墜感立馬拉著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西野,極速下墜,突然這么一下帶來的心悸,也讓她一時難以分辨情況,無法快速總結(jié)前應后果、對發(fā)生了什么有所掌握。
畢竟,心理層面,她其實還是個普通人,智力層面,也是普通人,沒有過任何對自我的訓練。
“等到了?!背踔芯棚L川道。
“啪”。
她的手被抓住了,她驚異的抬頭,發(fā)現(xiàn)是高中九風川。
“你要把西野姐姐撕裂嗎?我可沒辦法接受只有一半身體,還沒有生命的西野姐姐?!?p> 聲音從下面?zhèn)鱽恚踔芯棚L川抓住了她的腳。
“那你就放手。”高中九風川道。
“呵呵,你放手不是更好嗎?”下面的九風川語氣邪異。
終于,到了現(xiàn)在,西野也開始察覺到這個初中九風川的不對了,他似乎,騙了她。
“那就干脆把你一起拉上來好了?!?p> 深淵邊上的九風川開始用力,想要把西野連帶著下面的九風川一起拽上來。
但下面的九風川又怎么會讓他得逞,深淵的吞噬吸力加強,與上面九風川的巨力不分上下。
一上一下兩股力量在西野身上撕扯,軀體立馬承受痛苦,仿佛要分成兩半,撕裂的疼痛讓她難受的悶哼出來,而上面的九風川聽到這一聲,趕緊放松了力量,西野又有被拉著下墜之勢。
“我還有后手啊?!毕旅娴木棚L川說道。
“就是你那只怪物嗎?你在這里開啟深淵耗費那么多力量,那只怪物,又能有多強?”
“所以你覺得我在虛張聲勢,于是自以為點破了我的計謀,表示不會因為那只怪物分心,會專注對付我不給我任何趁你不備的機會,是嗎?”下面的九風川笑了幾聲,似乎成足在胸。
上面的九風川也笑了:“所以你自認為看穿了我的想法,而我被你看穿想法就會認為你并非虛張聲勢,然后改變原本策略,分心防備那只怪獸嗎?”
“呵,你操縱這些精神病也要分心吧?你忙得過來嗎?我不要比你強太多,準備了這么久,我只靠著深淵的力量,就能和你抗衡?!?p> “這就不牢你操心了,我們雖然處于同一起點,但我不像你,沒有人和你看法相同,大家都認為你是瘋子,如果你先入為主的想著,這里就只有你我,不是太天真了嗎?”
說到這里,上面這個九風川發(fā)出的聲音,已經(jīng)帶有重疊質(zhì)感,仿佛兩個聲音十分相近,但語氣略有不同的人,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你們……”
“沒錯,我和樂觀聯(lián)手了?!鄙厦娴木棚L川呵呵一笑,接著說道,“為了避免你等下反過來向我炫耀,說什么‘難道你就天真的以為沒人和我聯(lián)手’么這種話,我就先猜測一下,你和暴戾聯(lián)手了?!?p> “那你還要再猜猜嗎?”下面的九風川也呵呵一笑,同樣胸有成竹,“和你一起的還有感性吧?”
上面的九風川神色一變,一股力量將西野包裹住,想要忽然發(fā)力將西野搶上來。
沒想到下面的力氣也跟著猛增,上面的九風川往下一看,就已經(jīng)明白對方切換了身體使用權(quán),從偏執(zhí)換成了暴戾。
“你有你的主場優(yōu)勢,而我要提醒你的是,在真正的時間線中,我也有我的主場優(yōu)勢?!?p> 下面的暴戾哈哈一笑,笑聲肆意瘋狂,同樣一道力量將西野包裹,想要將她拉下深淵。
西野夾在中間,不明白他們說的什么暴戾、偏執(zhí)、感性、樂觀都是什么,有限的大腦回路中,只知道自己正被兩邊,當成物品一樣爭奪。
上面九風川這時候也發(fā)現(xiàn)對方并非“二合一”,而是三合一。
最開始在502病房里,不是他被搶走了身體使用權(quán),而是偏執(zhí)和孤郁一起幫暴戾奪回了身體。
從那里開始,一直到剛才重新切換成暴戾為止,就一直是由偏執(zhí)和孤郁主導身體,而他則和樂觀以及感性聯(lián)手,從西野進入這段任務開始,就搶走了原本屬于暴戾的身體。
他是從廁所出來后的主導者,思慮,也是記憶管理占比最大的一個,相對應的,能在這里使用的力量也就更強。
精神病們就是由思慮控制的,這也是為什么,西野在想要以傷換空間時,并沒有被本應一擊打在肩膀上的小李打傷,因為思慮他們不想傷害西野,他們的目標只是偏執(zhí)他們。
還有個細節(jié)就是,所有的攻擊都是朝著當時由偏執(zhí)占據(jù)的九風川去的,小李在面對西野時,改換握筆姿勢,將鋒利的筆尖改到后面。
而他們的目的,是讓西野多在這里,和他一起經(jīng)歷一些事情,讓他有相對充裕的時間影響西野的看法,給她種下一顆“好感”的種子,所以才會又是講各種可憐話、又是貼耳朵說話什么的。
但主要目的卻并不是西野,而是他們自己,以及九風川的本我,他們想通過這種方式,影響自己,借用任務性質(zhì)的便利,影響、修正自己的記憶。
這段記憶對于九風川本身來說無疑十分重要,原本在這段里,應該是九風川通過各種奇怪的努力,成功的騙過自己,想象出一個女友——雖說后來因為一些原因九風川和這個虛幻女友分手了,但在這里暫且不提。
而他們在此處施加影響,就可以讓九風川的記憶順理成章的更正,變成“以西野七瀨為原型,幻想出一個女朋友”,這樣任務結(jié)束后,哪怕九風川再想覆蓋記憶、欺騙自己,以此逃避內(nèi)心對西野七瀨產(chǎn)生的好感——或許是一見鐘情、怦然心動——也依然會受到影響。
此處不多說原理,但可以想象得到,想要騙過自己,真的想象出一個本不存在的人,到底要給自己多大的精神烙印,這樣深刻的烙印,并不是重新編織一段假記憶就能覆蓋掉的。
再說偏執(zhí)他們,他們的目的是帶有毀滅性質(zhì)的,他們想將西野拖入記憶的深淵,將西野永遠困在這個任務中。
這樣同樣能給九風川的本我?guī)碛洃浶拚?,大概修正成“曾?jīng)有一個叫西野七瀨的女友,但意外離世,于是她活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這種行為帶來的結(jié)果,與思慮他們其實是截然相反的,思慮他們是為任務結(jié)束后,本我能在和現(xiàn)實中和西野互生好感——正在執(zhí)行任務的九風川可以同步到他們的記憶,而他們無法同步任務中的九風川,所以并不知道那邊的任務類型,和預料中的一樣是“記憶影響”型。
偏執(zhí)他們的結(jié)果就是,任務結(jié)束后,本我九風川會抱著“已有‘亡妻’,不會再愛”的心態(tài),不再被愛情這種不講理的東西影響,在極高程度上做到不為情所動。
順便一提,西野在【照顧九風川】那段任務中,在打羽毛球時亂入的是“樂觀”,之后覺醒,趴著窗子看閃電的憂郁少年是孤郁。
再順便一提,西野在住民樓那段任務,很明顯有大量由編織記憶覆蓋原本記憶的地方,而在【照顧九風川】那個任務里,從“樂觀”忽然蹦出來攪局開始,西野所經(jīng)歷的任務,就都是真實記憶了。
身后一只怪物忽然從另一側(cè)樓道沖上來,它形狀詭異不明,卻長著兩只腳,踩著一雙塑料拖鞋,朝著由思慮控制的這群神經(jīng)病沖過來。
它動作迅猛,力量超凡,像一顆勢大力沉的保齡球,將攔在走廊中間的精神病們撞開,然后將伏在深淵邊上的九風川(思慮)一起撞下深淵。
“快叫出你的替身啊!娜醬!一旦你被他們拉下深淵,就永遠困在任務里了!”上面的九風川對西野喊道。
別的不說,光是腳下深淵帶來的不好預感,就足以讓她重新思考立場,站到九風川(思慮)這一邊了。
何況現(xiàn)在由暴戾掌控身體的九風川,說話大笑的語氣,都帶著肆意瘋狂,仿佛要將她拉入毀滅。
她當即叫出替身,黃金體驗配合【遲緩】,攻向抓住她腳的九風川(暴戾),而綠色法皇則是在深淵邊上,快速拉起幾道法皇結(jié)界線,試圖幫九風川(思慮)擋住直沖而來的怪物。
綠寶石水花聲音破空如箭,黃金體驗拳影則帶起不知聲從何起的“木大木大”。
下面?zhèn)鱽淼睦σ惠p,九風川(思慮)神色一喜,就要趁機將西野拉上來,卻沒想到,下面暴戾的氣息一變,忽然變得平和起來,但向下的拉力卻猛地變強。
“這是……”
“是我們?!睂盈B聲音響起。
其實這聲音和所有九風川都沒有任何區(qū)別,但他們互相之間,可以輕易從語氣和氣息中,知道對方是誰。
理智的物外,和理智的情外,這兩位最與世無爭的竟然聯(lián)手配合偏執(zhí)他們,要將西野拉入深淵!
這里要說一下,物外和情外,這兩位名字大概來自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個是對人,一個是對物、事,不管如何,都以理智思考為主要行為指導,也因為最為理智,這兩位的力量也相當給力。
于是對面五打三,暴戾的主場優(yōu)勢又磨平了思慮的力量優(yōu)勢,思慮這邊不輸才怪呢。
拉力猛地變重,在九風川(思慮)的不敢置信、無法理解的驚怒聲中,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將西野拉入深淵……
然而變化就在此時發(fā)生了。
【主線任務已變更,讓九風川在不打鎮(zhèn)靜劑的前提下睡著?!?p> 原本那條【獲得九風川的信任】被直接劃掉。
深淵忽然崩塌結(jié)構(gòu),場景再次崩塌破碎,整棟精神病院的樓房都在搖搖欲墜,仿佛有一場大地震襲擊了這座城市。
上面正因驚詫而失神的九風川,在此突變中愣了不到一秒,忽然眼睛一亮,明白了前因后果。而下面的九風川忽然發(fā)出暴戾的聲音,這聲音同樣是不可置信,帶著巨大的、被背叛的憤怒。
“你們的計劃,都太過分了啊……”物外與情外同時發(fā)出重疊的聲音,淡淡的評價道。
是的,他們本來的計劃就是利用兩方相爭,在兩方都耗費了力量互相對拼后,在偏執(zhí)這一方想要利用深淵達成目的時,便能借助這座深淵的能量,打通到達上方世界的通道……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或者說原本的這段記憶),雖說真的存在,但西野的任務,并不在她以為的時間線上,這個世界是重新構(gòu)建出來的,精神病的幻想世界……也就是說,上層才是真實的任務世界。
上層世界的主人,是有暴力傾向十分嚴重時期的九風川。
這也是為什么,暴戾在和偏執(zhí)他們對話時,說自己有主場優(yōu)勢。
當然,兩方不管誰的計劃,假如真的在這個下層精神世界中實現(xiàn)了,都可以達到目的,不會因為是幻想世界而白費力氣。
物外和情外的選擇,就是外面九風川會做的選擇,他們代表了九風川性格中絕對的理智,當然不希望思慮和偏執(zhí)那些家伙亂來,他們只希望將任務影響降到最低,不要讓任何一方的計劃成功,不要讓西野在九風川的記憶中留下增疊好感的種子。
這樣,在完成任務之后,九風川就可以根據(jù)他理智的選擇,抵消內(nèi)心對西野產(chǎn)生的好感,或是用記憶編織的方式覆蓋,或是重新和虛幻女友復合,抑或是兩個一起用,那就都是他本我的選擇了。
物外和情外,相信本我不會做出“遵從內(nèi)心好感,努力追求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女孩子”這種事——這對自己和西野雙方都沒有好處。
這里,又要說到九風川的本名了,九元佳。
這是他在高中畢業(yè)前的名字,而九風川是在和虛幻女友分手后、出了精神病院后改的。
所謂風與水,皆是沒有定勢,本身亦沒有文學作品所賦予的各種情感,乃是無情無定之物,這也符合物外和情外共同代表的理智。
所以經(jīng)過了分手劇痛的九風川,痛定思痛,痛上加痛,以風與水為喻,更改名字,既是對自己的鞭策,也是對自己的美好期望。
至于為什么不叫九風水……呵呵,哪個更好聽而哪個更像個不靠譜的神棍不是顯而易見嗎?
場景重新構(gòu)建,西野正站在精神病院樓房的大廳里,頭頂是將潔白光亮四散開來的節(jié)能燈,它們鑲嵌在天花板中,穩(wěn)定,又刺眼。
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二十。
大廳的玻璃門開著,外面,暴雨。
轟??!
一道可怕的炸雷響起,仿佛有一頭可怕的上古巨獸在云層中翻滾咆哮,連大廳的玻璃都跟著共振嗡鳴。
雷聲逐漸變緩,最后聲調(diào)低沉的偃息在黑云中。
一道猙獰的閃電以極為夸張之勢橫亙在天空,將漆黑的天空照亮。照亮一瞬,又消失。
空氣沉悶,大廳里的氣氛也讓人極為煩悶,疾風卷著豆粒大的雨點,呼嘯著沖進廳內(nèi),侵骨凍人的雨天涼氣撲打在衣裝淡薄的病人們身上,冷的他們不約而同的打起冷顫。
接著不知道是誰打了個噴嚏,噴嚏聲便接二連三的響起。
西野七瀨站在人群中,同樣被凍得小臉通紅,不由得抱起肩膀。
暴雨連綿,沉重的擊打在地面,很快就下的“起煙了”,到處都是一片朦朧,視線看不穿五十米,只有偶爾劃破一切的強閃電會照亮一切,要么就是轟隆在耳畔的悶雷。
九風川雙手揣兜,姿態(tài)悠閑,抹了一把額角的雨水,散步一般從門廳外走進來。
衣服都被打濕,黑長褲裹在身上,白襯衣緊緊的貼在他形態(tài)優(yōu)美的上身,在潮濕雨水的幫助下,將他肌肉分明、棱角完美的上身勾勒,還補充了不少誘惑的神秘色彩。
兩側(cè)的護工關(guān)上了門廳的玻璃門,將狂風驟雨擋在外面,沒有冷風不斷搶奪體表熱量,大廳里的眾人感覺到了明顯的“回暖”。
沒有人上前,站在門廳門口的九風川打了個噴嚏,他一臉無所謂的揉揉鼻子,接著雙手攥緊衣服各角,開始往出擠水。
把能做的都做了,衣服還是緊貼在皮膚上,粘乎乎的,不透氣,但也沒辦法,只能等體溫蒸干水分。
對面是一群精神病,九風川站在光線暗弱的玻璃門廳處,一動不動的掃視著節(jié)能燈下的眾人。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總之掃過眾人的眼神,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幾聲厚重悶雷后,又是幾道連續(xù)的閃電,將九風川背后的漆黑天空照亮。
忽然,九風川嘴角勾起一抹輕笑,笑的像個鄰家少年,笑的溫暖如春風,整個人也忽然從名為“詭異”的畫框中脫離。
大家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護工們也不明白,在09年(九風川十八歲,進入精神療養(yǎng)院三年半)以后,九風川的笑就很少了。
他大部分時候是面無表情,很少會笑,即使笑,也都是那種輕蔑、奇怪、什么都不在乎的、有點邪異的笑。
這是這么久以來,大家頭一次再見到他這樣溫和的笑,這是源于溫潤少年本質(zhì)的笑,純真而誠摯,一眼看上去也不會覺得這個笑是偽裝出來的。
他的確是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
他的視線穿過人群,和不明所以、神情迷惑的西野七瀨對視在一起。
周如瑾
這階段的章節(jié)名大致上算是闡述了,組隊任務也進入收尾階段,預計三到五章結(jié)束,下一個任務,大概會是末日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