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米薯過后,喬伊開始講述起她所做的部分。
艾洛斯當時沉入冰湖之下,喬伊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銀勾上掛著的黑線繩子。
黑線的線團,隨著艾洛斯的不斷下落,開始迅速的縮短,變小。
喬伊生怕黑線的長度不夠,讓艾洛斯直接在中途就被黑線給拉死,或者把黑線給拉下冰湖。
如果那樣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情急之下,喬伊把艾洛斯的包拿了過來,想用一個簡單的拆繩術(shù),把包拆成了線團,綁在黑線的末端。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就在喬伊準備單手施法的時候,艾洛斯的下落驟然之間停住了,而黑線此刻并沒有用完。
這黑線極細極韌,喬伊估計是用一種特殊的材料制成的,延展出去了許多米,都沒有斷裂。
喬伊左手輕輕的拉住黑線,確保這根線不會脫離她的手掌,隨后就迅速做起了第二件事,她開始記錄艾洛斯的位置。
這是她從艾洛斯的話語當中領(lǐng)會到的信息,直接從記憶當中看或許不那么明顯,但如果帶上語氣和眼神,就立馬能讓人感知到他的意圖。
我相信你(你快做點什么),我的包里有某某某東西(快拿去用)。
基于領(lǐng)會的信息,喬伊順著黑線漂移的方向向下尋找,她開始測算艾洛斯落入海底的距離。
關(guān)于這一點計算并不困難,根據(jù)黑線的長度就能做個大致的推算,并且再加上一點心算,這么點變量的數(shù)學題,喬伊要是都做不對,直接自殺給導(dǎo)師謝罪吧。
作為學院公認的優(yōu)等生,算這種題喬伊只用了七秒鐘,她確認好位置之后,便小心地拖著線來到了冰湖的另一個點。
在這個點的正下方,就是艾洛斯的身體所在地。
距離喬伊算出來,是三百二十一米,看起來艾洛斯并沒有沉入湖底,而是在湖中央漂浮著。
確認了位置之后,喬伊迅速開始鑿開冰層的工作,她從一旁的背包里拿了一個小鑿冰鎬,就往冰層上砸。
但憑喬伊自身的力量,想要鑿開這亙古不化的冰層,無疑是困難的。
她繼續(xù)單手施法,釋放借力術(shù),這種簡單的法術(shù),平日里她都不屑去練,沒想到這時候竟然能排上大用場。
借力術(shù)能幫助喬伊借用風元素,加強鑿冰鎬對冰層的沖擊力,很快喬伊便鑿出了一個腳盆大小的孔洞。
冰冷的湖水開始完全展露在喬伊面前,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一擊致命,不要打草驚蛇,她很清楚的知道,艾洛斯是在為她爭取機會。
而機會只有一次。
喬伊要在此刻做出抉擇了,要施展出一擊致命的大魔法,她必須要雙手并用,這意味著她必須要扔掉那根連接著艾洛斯心臟的繩子。
喬伊并沒有那么快的做出抉擇,她在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東西進入艾洛斯的身體,從而引發(fā)他心臟不規(guī)律的跳動。
在這等待之中,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絕妙的點子,她從艾洛斯的包里翻找出凝冰劑和深葉草,以及其他的一些藥劑。
喬伊學過一些煉金專家們的反應(yīng)方程式,她開始回憶這些方程式的內(nèi)容,以及反應(yīng)結(jié)果。
她的大腦已經(jīng)在接連不斷的高強度施法和動作中,昏脹無比,她必須強迫自己專注起來,以完成整個方程式的心算。
這次的心算難度比計算距離的時候,要強不知道多少倍,但喬伊還是艱難的啃了下來,在一分鐘以內(nèi)。
人在生死關(guān)頭的時候,會緊張,會興奮,也會爆發(fā)出更大的潛力。
計算完結(jié)果之后,喬伊就迅速的開始執(zhí)行,她單手操作,往湖水上開始分批分量的導(dǎo)入不同的物品,液體,草根,魔血。
在這些物品的共同作用下,湖水開始產(chǎn)生劇烈的反應(yīng),先開始是氣泡,后面氣泡開始炸開,冰花開始出現(xiàn),溫度開始變低,水面開始結(jié)冰,這種反應(yīng)開始不斷向下延伸。
這個反應(yīng)在喬伊的測算結(jié)果中,會直線延伸向下三百五十米到三百七十三米,影響范圍會在一點五八平方米到三點二三平方米之間。
只要反應(yīng)不在中途產(chǎn)生變故,就一定能完成喬伊的戰(zhàn)略目標。
將艾洛斯和那個未知的幕后黑手,給一起冰封住。
事態(tài)的發(fā)展也如喬伊預(yù)料的一般,冰封的延伸迅速裹挾了湖水,往更深處探去,而喬伊也在此刻,扔掉了黑線繩,雙手放空。
魔法手套早已被她帶在了手上,想要移動數(shù)百米長的巨大冰柱,不靠這手套,她是完全無法做到的。
喬伊要施展的大魔法名為......奇璇。
這個魔法是現(xiàn)在喬伊所能施展的最強魔法。
她平日里狀態(tài)正常的情況下,施展的成功率也不過是十五到二十之間,反正概率很小。
而現(xiàn)在她經(jīng)過連番的消耗,從跟雪塵獸的惡戰(zhàn),到迷霧森林里的鎮(zhèn)魂之術(shù),再到維持超凡之上寫出的卷軸之力,她的精神力早已不堪重負,就連剛才的計算,她是用盡全力勉強頂了下來。
也得虧這個世界施展魔法不是用的所謂的魔力,不然她就會直接當場被抽干魔力而死。
不僅是落于水下的艾洛斯在這場戰(zhàn)斗中把自己逼迫到了極限,喬伊也一樣,她也到達了自己的某個臨界點,仿佛下一刻她就會休克,暈倒。
從包里翻出一瓶精神恢復(fù)藥劑,猛灌了一口,喬伊的精神也算是緩了一緩,這藥劑的藥效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揮發(fā),但喬伊等不了那么久了。
騰空雙手,喬伊盤膝而坐,她緊閉起雙眼,腦中開始了深層次的冥想,頭痛和意識模糊如影隨形,可她盡力保持著手部的穩(wěn)定,輕點元素。
她這一條超凡道路的人,未掙脫普通鎖鏈之人,統(tǒng)稱為催眠師。
催眠師這個詞語不是對外,而是對內(nèi)。
對內(nèi)保持心靈的絕對澄靜,再通過精神去溝通天地間的元素,隨后感知元素運行軌跡,構(gòu)建元素序列,形成最終的魔法。
傳統(tǒng)的催眠師理論,將所有的元素分為地風水火四大類。
但近日以來,在新思潮的引導(dǎo)下,催眠師理論也得到了大量的新的發(fā)展,當然這都是后話。
喬伊畢竟還是跟隨一位傳統(tǒng)派的超凡之上修行,所以她的所學,也都是傳統(tǒng)的理論。
奇璇,之所以被稱為大魔法,是因為它融合了兩條不同的施法序列,這兩條序列名為,成化之風,破浪之水,原本都是單獨的魔法序列,但當它們倆融合,就形成了強大的奇璇術(shù)。
喬伊輕點水源素鍵,手指輕微顫抖,指間劃過水的縫隙,一絲微風又從中滲出,她小心的把握著平衡,讓風借水而生,而水又借風,泛起浪花。
一條條長短不一的風元素鍵,一顆顆大小不等的水元素鍵,在喬伊的手中輕輕的游過,匯攏,開始向著新的方向去誕生。
冰湖的水也開始隨著喬伊的施法動作開始起反應(yīng),在冰柱的周圍雀躍著,陽光透進,婉轉(zhuǎn)而走的,是粼粼的波光。
行到施法中段,風元素和水元素終于交匯完成,一個旋轉(zhuǎn)的圖景開始展現(xiàn)在喬伊的面前,這個旋轉(zhuǎn)便是奇璇的起始點,它意味著升騰的力量。
這個旋轉(zhuǎn)的圖景,是由風元素帶動著水元素形成的,在冥想的世界里,瑩綠色的清風帶動著凈藍色的水,在漆黑的空間里不斷凝聚成一個螺旋。
這個螺旋越轉(zhuǎn)越快,這表示力量的匯聚越來越激烈。
這個魔法來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刻,喬伊需要在這劇烈的旋轉(zhuǎn)中,穩(wěn)穩(wěn)地點住她想要的元素鍵,讓這些元素鍵成為這螺旋當中的礁石,以穩(wěn)定整個力量的循環(huán)。
轉(zhuǎn)速的加快,讓喬伊的手想要伸進這些元素鍵里都變得艱難,就像一倆飛快轉(zhuǎn)動的葉片,她隨時有可能把自己這雙手給廢掉。
可是喬伊畢竟久經(jīng)訓練,在元素的世界里,她是當之無愧的天才,她穩(wěn)穩(wěn)地控制住了整個旋轉(zhuǎn),并對這旋轉(zhuǎn)施加了正確的影響。
旋轉(zhuǎn)開始以冰柱為中心,向下而去,整個水底形成了反向的龍卷,躁動的水龍卷開始刮動冰層,一點點晶瑩的冰花開始被撕碎,沉融于海。
這冰湖之地也沒有游魚,這可怕的動靜開始席卷幽深的湖底,巨大的冰柱一點點被這反向的水龍卷一點點的抬升,力量在匯聚,等待著炸開的時機。
喬伊還緊閉著雙眼,她整個人已經(jīng)出于完全放空的狀態(tài),就算此時刀斧加身,也無法再讓她動搖半點,一顆顆的水泡開始在冰冷的湖水中出現(xiàn),在這黎明的光照下,這些水泡一顆顆晶瑩的如同五色的花。
陡然間,喬伊睜開了眼,她的手落在了最后一塊元素鍵上,她緊抿著嘴唇,將這元素鍵抖落到最后的位置上去,她的背后已經(jīng)虛汗連連,但隨著最后一塊元素鍵被補齊,所有漂浮著的水泡都炸裂開來。
一層層的水浪開始沖擊那可怕的逆向水龍卷,兩者的碰撞產(chǎn)生了極其可怕的動能,無數(shù)的碰撞,炸裂,開始在寂靜的冰湖中出現(xiàn),浪潮如云,整個冰湖都在劇烈的搖晃,像是有什么可怕的魔鬼正要破冰而出。
而喬伊此刻向后仰倒,她的精神已然虛弱到連身體都無法支撐,她模糊的雙眼注視著那冰柱沖天而起,蓋過云層,遮擋太陽,跌向冰湖上的某處。
隨后是猛烈的沖擊波,和炸開的冰簇,反射的陽光在鏡子般的冰簇間穿梭,繪成一副舊時代的盛典油畫。
喬伊艱難的起身,用右手拿著破冰鎬,右手迅速下垂,拉動著她整個身子都向下垂了三分,她用左手扶穩(wěn)右手,搖搖晃晃的走向艾洛斯的方向。
雖然感覺一陣風吹過喬伊就會倒下,但她的眼神中卻滿是絕境過后熾烈的生命之火,那火支撐著她走向最后的戰(zhàn)場,去迎接最后的敵人。
她走的很慢,卻很穩(wěn),一步接一步,不停不歇。
金色的發(fā)絲早已散亂不成樣子,蔚藍色的眼瞳跟輝光呼應(yīng),白凈的臉上多了幾分泥土的氣息,殷紅的下嘴唇還在流著微不可察的血絲。
這就是喬伊在冰柱前看見的自己的模樣,她對準冰封之中的殘存身軀,狠狠的砸了過去,用盡全力。
一錘,冰花炸開,二錘,人影晃動,這個身形單薄的女人仿佛用盡了她一生的力氣,她喘著粗氣,眼神狠厲,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生物本能沖動,血脈在沸騰,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zhàn)斗。
砰!砰!砰!
她砸碎冰的阻礙,隨后瘋了一般的往那團將死未死的軟肉上砸去,她很清楚,那就是未死去的敵人。
她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只知道自己再無力揮錘,慢慢滑倒在冰柱旁,剩下的最后一點力氣,讓她能轉(zhuǎn)個身,面向太陽。
就這樣,在這凜冽寒冬中。
這一場無人知曉的戰(zhàn)役,拉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