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害怕得閉眼大喊:“鶴青救我!”
“還想著我二師兄來救你呢?你可別指望了?!币粋€熟悉的聲音響起,周圍一下亮了起來,有些晃眼,黑影不見了,站在夜漓面前的是樊曉澄,而她的身上纏繞著一個手臂粗的樹藤,正被五花大綁著。
夜漓沒好氣道:“怎么是你,這是什么地方?”
樊曉澄的表情難以琢磨:“這里是鎖妖塔?!?p> 夜漓怫然不悅:“什么?鎖妖塔?”這些凡人簡直放肆,知不知道她是誰???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她怎么說也算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現(xiàn)在居然恩將仇報!
沒有貶低呂祖的意思,夜漓心中默念。
“快放我出去!”她掙了掙,縛著她的藤條竟然越收越緊。
“不可能,這地方只進不出,”樊曉澄說:“這么多年來被關(guān)入鎖妖塔的妖魔鬼怪成百上千,就沒見有出去的?!?p> “還有,我勸你別掙扎了,綁著你的是玉屏山上的仙藤,據(jù)說是太上老君下凡親自種下的,藤條一百年才長一寸,被困住是決計逃脫不掉的,若想用蠻力掙開,只會越縛越緊,一般不是異常兇險的妖邪,還真不能有這待遇呢,你啊,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夜漓聽他張口閉口喊她“妖邪”“妖魔鬼怪”,暴跳如雷,他若不是鶴青的師弟,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你們憑什么綁我?憑什么把我關(guān)到這里來,我一沒害人性命,二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憑什么管我,鶴青呢,我要見他,我要見他!”夜漓說道,就差撒潑打滾了。
樊曉澄插著腰道:“二師兄不會來了?!?p>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我都說了這地方只進不出,”樊曉澄道:“二師兄來救你豈不是要跟你一起被困在這里了?”
莫非鶴青真的放棄她了?夜漓愣了愣,心里打鼓。
樊曉澄故弄玄虛道:“不妨實話告訴你,燭龍的亡魂剛剛散去,銀堇山西方的天邊就出現(xiàn)一道金光,云間站著一眾天兵天將,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穿著云冠白鎧,手拿長槍,從天上下來,他說自己是什么天佑神君,叫…楊天佑,哦對了,他還說他是我二師兄的外甥,聽得我二師兄也是一臉莫名其妙,他從小就是個孤兒,是被我?guī)煾笓斓?,帶回宗門養(yǎng)大的,哪來的什么外甥啊…”
“咳咳,”話題扯遠了,樊曉澄清了清嗓子,掩飾尷尬:“你…聽懂了嗎?”
夜漓瞪著眼:“所以呢?”
“你怎么還不明白,顯靈了,神仙顯靈了!”樊曉澄激動道:“那天佑神君說要把我二師兄帶回天庭,他要飛身成仙啦!”
夜漓瞟了他一眼:“哦,那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樊曉澄一時語塞,支吾片刻才說:“我就是想著,想著之前在空桑池,怎么說也是為你所救,所以好心來提醒你,我二師兄已然得道成仙,是不會再來管你的,你就老老實實在這里呆著吧,可不要再動什么歪腦筋了,到時候就不只是關(guān)鎖妖塔這么簡單了,此處受天界秘寶守護,若是強行突破,怕是會落得個形魂俱滅的下場。”
“喲?”夜漓瞇眼笑道:“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我…我…”樊曉澄漲紅了臉,自己一番好意,特地跑來關(guān)照,沒想到夜漓居然不領(lǐng)情,又羞又惱“你愛聽不聽,反正我勸你安分守己,好自為之?!?p> 說罷正要離開,夜漓忽然道:“以我與你二師兄的交情,自然知曉他的事,你想不想聽?”
樊曉澄停下腳步,回過頭:“什么事?”
“自然是他和天界的事了。”
樊曉澄到底年輕識淺,這么三言兩語的居然就信了:“那你快說說?!?p> 以前不出任務(wù)的時候,夜漓也會混跡千闕閣的酒樓食肆,聽閣里的鬼怪說些奇聞軼事,六界秘辛,沒成想這會兒派上用場了。
這個楊天佑可是近些年來天界炙手可熱的小仙官,名氣不在當年的武神之下,原因有二,他的身世和他的本事各占一半,關(guān)于他的傳言眾說紛紜,不絕于耳。
“那日你見的天佑神君,是天帝幼女云華公主和凡人所生,本來呢,這三公主擅自下界,與凡人私通生子,被天庭視為最大的恥辱,云華公主也因觸犯天條,被天帝下旨鎮(zhèn)壓在桃山之下,近百年未得重見天日,后來楊天佑長大,立誓要救出母親,四處拜師求學,但天南地北各路神仙皆知其來歷,不肯收他做徒弟,只有那掌管天星閣的閣老,資歷深厚,道法卓絕,超然世外,又是天尊弟子,竟不把天庭的那些條條框框放在心上,他見楊天佑年紀輕輕,骨骼清奇,天賦極佳,生了愛才之意,收他做門內(nèi)弟子,天庭眾神諸仙向來知其秉性,也無人敢說什么?!?p> 夜漓娓娓道來:“后來楊天佑就在天星閣老那兒刻苦修煉,他勤奮又有天賦,修得蓋世神功,后恰逢蠻荒多地叛亂,楊天佑主動請纓前去平亂,雖未擒得叛軍之首,但擊殺了九幽赤魔和其坐騎姑獲鳥,功勞不小,事后眾神將在云漢殿論功行賞,天帝不但免去他的罪責,還封他為天佑神君,領(lǐng)天界巡查之職位。”
“然后呢?”樊曉澄聽得入迷。
“然后?沒有然后啦。”夜漓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沒有然后了?那他有沒有救出母親?”
夜漓欲說還休,勾得樊曉澄心癢癢。
“這與我二師兄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又問。
“你怎么還不明白,”夜漓一驚一乍道:“我說的是鶴青的身份,難道你就沒懷疑過他真實的身份嗎?”
“二師兄的身份?”樊曉澄一臉木訥,一副不開竅的樣子:“他的身份怎么了?”
夜漓無語:“你可真是蠢笨如豬,你與鶴青乃是同門,在一起生活這么久,難道就沒有看出他異于常人之處?”
樊曉澄茫然搖頭。
“你就說,為什么我和他在懸崖下呆了那么久,燭龍都不出現(xiàn),你們一來,燭龍就現(xiàn)身了?”
樊曉澄張著嘴思考的樣子看上去更癡傻了:“我,我不知道?!?p> “你再想想,你們?yōu)槭裁磿ャy堇山除祟,是因為附近有傳言,說山上的妖邪會吸食人的魂魄…”夜漓循循善誘:“所以說…?”
“所以說?”樊曉澄仍是不明白。
“人的魂魄,人!”夜漓都快奔潰了:“所以說他跟我都不是凡人吶!燭九陰再厲害,終究不過是亡靈而已,他被困在空桑池,只有靠不斷吸食魂魄壯大自己,才能擺脫封印,這世上唯有冥界鬼族和天界神族的魂魄他是消化不了的?!?p> 樊曉澄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冥界鬼族,我二師兄是天界神族?”
“這么說他真的是神仙。”樊曉澄喃喃自語,悵然若失。
夜漓點點頭,神秘兮兮地說:“不僅如此,天界派天兵天將列隊相迎,想來他應(yīng)該不是普通的神仙?!?p> 樊曉澄癟嘴道:“神仙還分普通和不普通的?”
“你湊過來我悄悄說與你聽,吶,雖然天帝老兒不愿承認,但楊天佑到底是他外孫,他又說自己是鶴青的外甥,那鶴青自然是…是…”說到這里,夜漓眸光流轉(zhuǎn),神色一變,反手想扣住樊曉澄的命門,誰知竟抓了個空,抬頭一看,樊曉澄竟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只是表情警惕,十分戒備。
夜漓驚訝極了:“你…你這是什么妖法?”
樊曉澄冷哼一聲:“就知道你沒安什么好心,連念移術(shù)都不知道。”
“念移術(shù)?”
“這是我們玄門法術(shù),可使人的意念與肉身相離,我的真身可還在鎖妖塔外呢,”樊曉澄不耐煩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鎖妖塔只入不出,若是我真的進來,可就出不去了,只能用念移術(shù)進來看你?!?p> 算這小子還有點良心。
“不過使這法術(shù),真身和意念不能離得太遠,也不能使得太久…”樊曉澄嘟囔:“我和你說這個干什么…”
“我走了?!狈畷猿握f,身形一晃,瞬間消失了。
燈火一滅,周圍復(fù)又歸于漆黑,夜漓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所冥界雖然常年都處在永夜的狀態(tài)下,但洛梓弈為她四處點亮燈火,還將昏暗的青冥幽燈換成橙橘色的脂油燈,把冥界照得猶如日昴當空。
黑暗總是給她帶來一種很深的焦慮,仿佛內(nèi)心都要被這黑暗吞噬了一樣。
“放我出去!”夜漓一邊喊一邊掙扎:“快放我出去!”直到喊累了,樹藤綁得她喘不過氣才停下來。
這時,“淅淅索索”之音又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是你…真的是你…”
“誰?”夜漓警惕地問。
“哈哈哈哈哈,還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里關(guān)了幾百年,終于讓我等到了?!蹦莻€聲音一邊說話,一邊還發(fā)出嘶嘶的聲響。
夜漓屏息凝神,靜待對方發(fā)難。
“那個仙門少年提到的鶴青,是誰?”
“管你什么事,”夜漓啐道:“你,你不要裝神弄鬼的,藏頭露尾算什么本事,姑奶奶在此,還不快快現(xiàn)身?!彼赃@種方式消除心中的恐懼。
夜漓感到腳踝一冷,剛剛那涼嗖嗖滑溜溜的東西又沿著她的腿攀爬上來,夜漓不禁打了一個激靈,暗地里勾勾手指,一張明火符從兜里飄出來。
“你果然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活人氣息?!蹦锹曇粲终f。
夜漓端起架子,拿腔拿調(diào):“知道還不快幫本座松綁,知道本座是誰嗎?我告訴你,六道輪回,生老病死誰都難免,你若助我從這里出去,改明兒你死了去冥界報道,我還能照應(yīng)你一下?!笨尚λ谮そ?,都沒有以“本座”自稱過。
“我呸,你才死了呢,能不能說點好聽的,還想逃跑?剛剛那個仙門少年都說了,鎖妖塔雖然建在凡界,但有天庭重寶加持,這里也關(guān)了不少惡鬼兇靈,你見有誰能逃出去的嗎?”
夜漓不屑道:“哼,那是你們本事不濟,道行太淺,只要聽本座調(diào)遣,包你們都能離開這里?!?p> 那聲音說:“你可趁早打消了這念頭,我姥姥說了,這里關(guān)著的可都是禍亂蒼生,貽害萬年的妖魔鬼怪,隨便放出去一個都能使天下大亂,生靈涂炭。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將之送去法滅,這才關(guān)了起來。”
哎喲,夜漓心想,這怎么還關(guān)出感激來了?怕不是被洗腦了吧?
夜漓不屑:“這話誰跟你說的?外面那群修仙的?他們都是蠢材,故意嚇唬你們的,守塔是他們的責任,鎖妖塔毀了,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還禍亂蒼生呢,這么不禁嚇?!?p> 那東西嘶嘶叫著:“你,你知道什么?!天庭對鎖妖塔極為重視,如果鎖妖塔真的毀了,萬千妖魔齊出,那我們就算沒有死在鎖妖塔的禁制之下,也會招來天兵天將鎮(zhèn)壓的?!?p> 夜漓道:“你說關(guān)在這里的都是為害一方的妖邪,那你也是咯?”
“我…我…”聲音輕下來,漸漸聽不到了。
“反正本座清清白白,從未做過有違天理之事,憑什么關(guān)我,我不服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爺也有犯糊涂的時候?!币估炝嫜览X,振振有詞道。
那個不明來歷的聲音說:“我看留你在這兒就是個禍害,你遲早會把我們都害死的,我還不如一口把你…”話還沒說完,一道火光亮起。
原來是夜漓點燃了明火符。
在她面前的是一條碧綠透翠的小蛇,纏在她的腰間,正張口做出唬人的樣子,夜漓因不知對方深淺,所以胡亂一通掰扯,也是為了分散其注意力。
現(xiàn)下見道小蛇的模樣,甚是小巧得意,禁不住逗它:“嗨,我當是什么呢,原來是一條小青蛇呀,哎喲喂,真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