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jié) 圣典備儀
第七節(jié)圣典備儀
我斂容行禮往后退開幾步,給兩神留出說話空間,候了盞茶功夫,韶光上神略一轉頭向我望過來一眼,白謹上神甩了甩袖子,滿臉不高興的竟自轉身走了。韶光上神看著白謹上神的背影,手臂微抬了一下,手指略彎了彎,終究還是垂落下來,無聲的嘆了口氣。我尷尬的立在一邊,一瞬間有種不確定的感覺。
韶光上神轉向我,輕聲說了句“我們走吧?!?p> 韶光上神是位極體貼的人,帶著我騰云的速度依舊是穩(wěn)穩(wěn)當當不急不燥的,我好像真的從沒見過韶光上神有過任何不耐煩之類的情緒,他背在身后的手微握成拳,指尖白析如常,指節(jié)略有些突起。不笑的時候便是個清清冷冷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唇角只略彎一點便如春風化雪瞬間繁花似錦,這兩種特質怎么如此完美的結合在一個人的身上的。
“百年學醫(yī)之途艱難,許多醫(yī)理藥理要親身嘗試,難為你倒是有衡心堅持下來,可有不懂的地方,我倒可以講解一二,久病成醫(yī)嘛?!鄙毓馍仙駛冗^臉來看向我,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臉色比之初到青丘時紅潤了一點,這點紅潤讓我心底沒來由的泛出一點喜色來。
這點喜色攻城掠地的擴大,沿著嘴角向上爬過眉稍,我就這樣歪著頭喜滋滋的看著韶光上神,那樣子可能有點傻。韶光上神眼底一片溫柔澄澈,抬手在我頭上揉了一把“看來是入了門了?!蔽业陌l(fā)絲在他的指下微微散亂。
路上的風景變的賞心悅目起來,我頭一回覺得自己竟然還是個話多的,一路上碎碎叨叨的與韶光上神講述這些時日習到的心得,韶光上神偶爾補充幾句或糾正一下我的微小誤解,頗有見地。只是我沒有提起關于鮫珠傳和那晚夢鏡的支言片語。袖中花瓣像是被忘記了一般。
東皇太蒼宮一如即往的清凈冷肅,我大禮參拜過青華帝君,把我在青丘這些時日里的所思所見所聞所獲一一回稟了,末了問道“帝君,不知封圣大典的禮袍可有定例規(guī)制?”帝君把面前案上的一張薄絹往前推了一下,緩聲說道“司命已經(jīng)抄錄了來,按照這個定例來做。”
我行步上前,從案上拿起薄簡,快速的掃了一眼,見定例下邊另有一行衣袍尺碼標準,下邊赫然寫著韶光上神四個字,我抬眼望了帝君一眼,正與青華帝君看過來的目光對視,帝君一邊的眉毛微微一挑,無聲的問了一句“可看得清楚明白?有問題可去問命司。”我低首行禮“初晴明白,這就下去準備?!比A帝君略微頷首示意我可以退下去,轉向韶光上神道“白謹?shù)男滤幮Ч珊???p> 我在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韶光上神隔些時日便會到青丘小住,十幾萬年不知道喝了多少藥下去,像個藥人一般,身上永遠散著淡淡的藥草香味,那是多年服用浸入骨血之中的。
我抱著兩匹大典袍服的衣料從庫房中灰頭土臉的鉆出來,回手鎖上庫房,我不在宮中,庫房也沒人打掃,百年積塵也來也有薄薄的一層了。我掃了掃頭上裙上薄塵。轉身的時候眼角掃到觀星閣門口一個黑衣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手肘支在膝蓋上捧著臉在那里發(fā)呆。我立了片刻,轉身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故意擋了照在他身上的陽光,童羽抬起頭看向我,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欣喜,雖短暫卻還是被我補捉到了。
我把衣料往旁邊一放,并排坐在童羽身邊,從袖里拿出乾坤袋,開始一樣一樣的往外掏東西,從青丘市集上搜羅來的各色新鮮玩意一一擺在童羽面前,這回他的眼睛是持續(xù)的亮起來,面上的笑意漸漸擴大開來?!吧岛⒆??!蔽疑焓峙牧伺乃念^,引來他不滿的瞪視。童羽雖是孩童模樣,但實際年績幾何我并不知曉,這個詞對他來說可能的確是種冒犯。我吐了吐舌頭,雙手合十對他做禮“以后再不說了,別生氣別生氣?!?p> 我像剛才童羽一樣雙肘支在膝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他玩耍,雖不知年歲幾何,此時的模樣與三歲孩童并無二至。眼里難得的現(xiàn)了些喜色,拿起一件擺弄半天放下又拿起另一件,童羽這孩子就是太過內斂了,心思全藏眼底,總是一幅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搞得東皇太蒼宮中往來的仙娥童子都不太敢過來招呼他。又加之口不能言,性子又陰郁冷陌,看人的眼里總是掛著一點厲色,又無法離開觀星閣方圓二十步范圍,是以宮里司職的各處宮娥童子堪少與他交往。
同是縛地仙,阿笠生在日光下,圓臉大眼,略有一點胖呼呼的,天生的一副笑顏,像個話嘮一樣沒完沒了的說。童羽就瘦弱不堪,特別是一身黑色緊身衣袍,更是顯的小臉蒼白無色,腰肢纖細不盈一握。羨煞多少女仙。
我憐惜的伸手輕輕拂了拂他的后背,童羽轉臉給了我一個微笑,又轉回頭去繼續(xù)擺弄鋪了一地的玩偶,這是個毫不設防的透到眼底的微笑,或者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自己有自然而然的漏出這樣的表情來,我的手頓了頓,心里悄悄的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边@一次他沒抬頭,只伸出一只手對我擺了兩擺。
我起身,抱起布匹向回走,心里盤算著十日能不能趕出兩套衣袍,免不得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罷了。封圣大典的衣袍規(guī)制繁復,光是紋飾走線就有千百樣的講究,我又無法假于他人之手,青華帝君天生的敏感也不知從何而來,有一次我制衣時笑寒在側,見我實在忙碌,只幫手在袍服下擺處帶了三五針,帝君連碰都未碰一下叫我拿走,我抱著衣袍在問心齋殿外跪了一下午,帝君才松了口下次還許我縫制衣袍。而那一件終究還是投到藥爐里付之一炬,帝君不穿的自是不能再送與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