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小愉身死謝全隨
“我認得你?!?p> 蜀國將領(lǐng)看著慕容愉說道:“哈哈,我今日撿到寶了?!?p> 慕容愉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實于蜀國來說,還是有些人認識自己的,只恨恨的看著他,聽他說道:“先皇后的貼身女官慕容愉,先皇和先皇后故去后便不知所蹤,當今陛下后來追查,竟是被越國君主認為義妹,成了孝義郡主!”
聽他把自己的底細打探得這么清楚,慕容愉有些詫異,也深感自己的身份會對越軍不利,忙道:“什么孝義郡主,我不知道?!?p> “是么?”將領(lǐng)吩咐身后的士兵?!鞍涯莾蓚€兵蛋子帶上來?!?p> 不一會兒,兩個小兵被押了上來,都才十五六歲的年紀,稚嫩的臉上帶著惶恐,將領(lǐng)指著慕容愉問其中一個小兵。“她是誰,你知道吧?”
那個小兵看向慕容愉,慕容愉皺著眉頭給他遞眼色,小兵心里害怕,可想到被抓進敵營就活不了了,若還供出慕容愉的身份,恐給越軍帶去危害,遂咬著牙說道:“她是軍醫(yī)?!?p> “不說實話?!睂㈩I(lǐng)看了一眼押著他的士兵,那士兵一刀就刺入了小兵的胸口,可憐小兵年紀輕輕就這樣死了,慕容愉難受不已。
剩下的那個小兵見同伴被殺,嚇得渾身發(fā)顫,然將領(lǐng)就是要以此擊垮他心里的防線,問他?!澳悄阒浪钦l嗎?”
小兵也知道蜀軍盤問慕容愉身份的目的是為了要挾越軍,他看向慕容愉,又看向死去的同伴,心里害怕,不知道該怎么辦,說不出話來,只渾身顫抖。
那名將領(lǐng)又看了押著小兵的士兵一眼,士兵拔刀出來橫在他的面前。
面對死亡,有多少人能做到不懼?何況小兵還那么年輕,他看向慕容愉,崩潰的哭喊道:“她,她是孝義郡主!”
音止,塵埃落定。
將領(lǐng)命人把小兵帶下去,對慕容愉說道:“孝義郡主,有件事得麻煩你了?!?p> 慕容愉闔眼。
丘城,百姓該逃的已經(jīng)逃了,就連拓拔承炎也護送回了大都,留下的一些壯年男子見蜀軍攻來,就義不容辭加入軍隊,誓死守衛(wèi)丘城。
城中十室九空,謝全自昨晚同慕容愉說過那番話后,就不想再遵守什么孝道,他想,只要蜀軍攻來,他能守住丘城,他就要和慕容愉成親,再不耽擱,畢竟,越蜀兩國的戰(zhàn)爭不知還要持續(xù)多久,他在這場戰(zhàn)爭中能活到幾時,既無法預知明天,就要抓住現(xiàn)在,他和慕容愉已經(jīng)錯過了太多時光。
他在城中找了許久,終于找出了一塊紅布,這塊紅布雖不能做嫁衣,但也能夠做蓋頭了,他相信,慕容愉是不會介意的。
他小心的將紅布揣進懷里,準備回營,走到半路,就有將士來找他?!皩④?,蜀軍攻來了,他們,他們抓了孝義郡主。”
心一沉,謝全怔了一瞬,隨即往城樓飛奔。
跑到城樓上,謝全在城外密密麻麻的蜀軍中尋找慕容愉的身影,很快,他看到慕容愉被兩個士兵押在蜀軍陣前,兩人四目相對,慕容愉忍著淚不讓落下,而謝全的眼中已是恐懼。
在攻打燕國北地的時候,蜀軍沒有遇到頑強的抵抗,所以沒用多長時間就將北地全部占領(lǐng),當打到丘城時,軍民同心,蜀軍傭兵五萬都無法攻下只有兩萬守軍的丘城,可想丘城反抗得有多激烈了。
也難怪,越國建國幾百年來,丘城一直是越國的領(lǐng)土,越人又好戰(zhàn),有人侵犯他們的國土自然拼死反抗,蜀軍沒有辦法,只好向朝廷征求援軍,想以重兵圍困丘城,沒想到的是,卻讓蜀軍抓到了越國的郡主,這一下,他們就不用等待援軍了。
那個將領(lǐng)溫和的對慕容愉說道:“孝義郡主,我們之前就說好了,現(xiàn)在,看你的了?!?p> 原來,將領(lǐng)想利用她郡主的身份,迫使丘城打開城門,慕容愉聽后,沒有拒絕,因為拒絕就是死,她不想自己死得這般無聲無息,毫無用處。
慕容愉點點頭,押著她的兩個士兵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她動了動酸痛的手腕,然后望向城樓,緩緩向前走著。
城樓上,謝全看著她慢慢靠近,恨不得自己能夠飛下去把她帶上來,然而,卻只能這樣看著她,否則,為救她開了城門,就讓蜀軍攻進城了。
愛人與家國之間的掙扎,是痛苦不堪,是抉擇艱難,一時間,謝全不敢有任何動作。
慕容愉看到了他眼中的痛和掙扎,隨之展顏一笑。
這一笑,是訣別。
“郡主,還在等什么?”身后,將領(lǐng)催促著道。
慕容愉握緊了雙拳,目光一凜,掃過城樓上的將士,大聲喊道:“越國的好男兒們,拿起你們的武器,不要讓敵寇踏入我越國疆土半步!”
將領(lǐng)沒想到她明明已經(jīng)答應叫開城門,如今卻這樣說道,生怕她再說出什么振奮越軍士氣的話,忙拔出刀,從她身后貫穿刺入。
慕容愉身子一仰,在倒下的時候,再望了一眼城樓上的謝全,是她最后的眷念。
“小愉!”看著她倒下的身體,謝全撲在城墻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所有的士兵都為慕容愉的死感到憤恨,這個沒日沒夜治療軍中傷患的孝義郡主,她一個女子尚不俱死,那他們堂堂男兒還有何所懼!
刀刺進慕容愉身體的那一剎,謝全就喪失了一切理智,他拔刀指向蜀軍。“今日,我必叫你們陪葬!”
而越軍看到慕容愉的死,和她死前的一番話都難以忍受,心中仿佛有一團火焰燃燒,誓要將這團燃燒的火焰焚滅蜀軍方可罷休,盡都紛紛呼喊?!盀榭ぶ鲌蟪?!”
城門打開,越軍如流沙一般涌出,每個士兵都因慕容愉的死而熱血,一個個奮勇向前沖入蜀軍,唯恐落人于后。
謝全騎馬率先殺進蜀軍,他嗜血通紅的眼睛,是恨,是仇,他如同殺神一般不可阻擋。
城門是開了,是蜀軍所期望的,可越軍的架勢勢不可擋,震懾了戰(zhàn)場上的蜀軍,但蜀軍擁有多于倍數(shù)的兵力,亦不能撤退,否則就會落人口實,淪為朝廷上的笑話。
將領(lǐng)即時組織反攻,雙方打得熱火朝天,戰(zhàn)鼓雷鳴,敲擊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一聲聲如同一道道催命符。
塵土飛揚,昏天暗地,血灑滿這方土地,吶喊聲,廝殺聲,金戈相交之聲,無一不在訴說戰(zhàn)事的慘烈。
這一仗,越軍豁出了性命,是慕容愉的話,給了他們勇氣面對比他們?nèi)藬?shù)多出倍許的蜀軍。
戰(zhàn)爭是需要勇氣,可勇氣再大,在敵我懸殊面前,依然無法獲勝。
反觀蜀國,他們被越軍的氣勢震住,但到底兵力碾壓對方,面對死傷慘重的同時,越軍也在不斷傷亡。
遍地的尸體,鮮血染紅了地面,打到最后,越軍所剩無幾卻仍不撤退投降,而蜀軍所剩的兵力也不多了,很難想象,是什么樣的力量,可以讓兩萬越軍能把五萬蜀軍打殘。
謝全一直守在慕容愉的尸身旁斬殺蜀軍,害怕慕容愉的尸體被人踐踏,他早已被打落下馬,早已多處負傷,滿身滿臉都是或干涸,或新鮮的血漬,有他自己的,亦有蜀軍的。
他已戰(zhàn)得筋疲力盡,憑著心中的恨和仇堅持著,他已站立不穩(wěn),可他知道不能倒下,若是倒下,他就再也站不起來了,一手握著長槍支地,一手拿著刀砍殺蜀軍。
那些靠近他的蜀軍都有些怕他,他都那個樣子了,竟然還能戰(zhàn)斗,都不知道他是有著什么樣的毅力。
人多力量大,一群蜀軍圍堵謝全,縱然謝全舞藝卓絕,在身受重傷,筋疲力竭的情況下面對這么多蜀軍,他哪里還能活得下來。
將將提刀斬殺了一個靠近的人,身后就被一根長槍刺穿,謝全他,不得不倒下了。
他倒在慕容愉身旁,抖著手從懷里掏出紅布,蜀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覺他這樣子也活不了了,就見他把那塊紅布罩在慕容愉臉上,憋著一口氣,斷斷續(xù)續(xù)?!靶∮?,今日,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滿是鮮紅的手握住慕容愉的手,謝全氣絕,卻是在臨死之前完成了心愿。
丘城一戰(zhàn),越軍全軍覆沒,蜀軍也不過只剩下幾千人而已,蜀軍不禁后怕,是什么樣的民族有著這樣的意志,兩萬兵力對五萬兵力硬是沒落下風,丘城是占領(lǐng)了,可此戰(zhàn)到底誰輸誰贏,如何判斷。
寒風呼過,殘破的軍旗在城樓上飄揚。
很快,慕容愉和謝全戰(zhàn)死丘城的消息就傳回大都,國門被破,朝中大臣無不膽寒,深感越國會成為下一個燕國。
縱然如此,越國人也不會投降,是越人骨子里的好戰(zhàn),是越人骨子里那勇士的精神銘刻太深,雖然擔心,但他們已做好了赴死準備。
兵部左侍郎于樘敬誓死報效越國,可想到還在寺廟的女兒于婉心有不忍,他也知道于婉主動去寺廟的原因,怕是私通外男的事情泄露了,而拓跋承旭沒有降罪,保全了她的名聲,就等于保全了于家,這便讓于樘敬無地自容,惟剩忠心。
可越國已是風雨飄搖,他不想女兒在這場戰(zhàn)亂中喪命,因此跑到寺院找到于婉,想讓她逃走,留得一條性命。
丘城一戰(zhàn)兩萬越軍全部喪命,寺廟中的僧尼為這些死去的將士們超度亡魂,于婉便知道了謝全戰(zhàn)死丘城,只是她還不愿相信,等她父親來尋她時,她只問道:“丘城一戰(zhàn)是誰領(lǐng)軍?”
于樘敬奇怪。“你問這個做什么?”
于婉說道:“父親只管告訴我。”
于樘敬不敢在寺廟待久了,怕人知道自己來見女兒的目的,是想救她逃離大都,就說道:“忠武將軍謝全?!?p> 心似被人狠狠捏著,于婉深覺不能呼吸,只聽于樘敬說道:“為父不能久留,你記下了嗎,深夜時候,我會命人來接應你,你就跟著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p> 于婉木訥的點了點頭。“記下了?!?p> 因為心急,于樘敬沒有看出女兒的異樣,是夜,他派人去寺廟接應于婉,可他等來的只是女兒自盡的消息。
于婉在確認謝全死后,她的心就死了,她生不能同謝全在一起,就讓她去地下找謝全吧。
明英殿中,拓跋承旭和安悅依偎相擁,他們兩人沒有悲傷的表情,也沒有難過的眼淚,他們說過,以后,要幸??鞓?。
拓跋承旭瞞著謝全和慕容愉的死訊,是不想安悅難受,但這樣大的事又怎能瞞得住呢,安悅早已從宮人口中得知他們死去的消息,只不過,安悅想要活成他想要的樣子。
失去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失去真心相待的朋友,他們的心何嘗不痛,只不過兩人都為彼此著想,故將他們的死隱在心底。
可丘城的全軍覆沒也讓拓跋承旭意識到,越國抵擋不了蜀軍的侵入。
越國無錢無糧,裝備也不如蜀軍精良,怎么可能擋下來勢洶洶的蜀軍,即便是抵擋一時,也不過是茍延殘喘,他們遲早會攻入皇城,那時,自己拿什么來保護安悅?
自己可以死,自己是越國皇帝,理應殉國,可安悅呢,自己拼盡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又怎舍得她喪命,她得活著。
于是,拓跋承旭說道:“安悅,你知道涼州嗎,那里是越國風景最好的地方,你想不想去看看?”
涼州,地處偏遠,當年拓跋承璟就貶于此地,可以說是一個荒涼至極,無人問津的地方,這也是拓跋承旭把拓跋承璟貶去涼州的原因,是要讓他受苦,也為了方便殺他。
可就是這么一個地方,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悅知道,這是他在給自己找后路,便回說道:“你在這兒,我就哪兒都不去。”
心里明白,縱使刻意瞞著她,她也已經(jīng)清楚了越國現(xiàn)在的處境,拓跋承旭沉吟片刻?!澳愣贾懒恕!?p> 安悅頷首,淡淡說道:“蜀軍已攻入越國境內(nèi),你怕皇城不安全,所以想讓我去別的地方躲著。”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去罷?!蓖匕铣行駛?cè)過身,看著她說道:“涼州偏遠,很安全?!?p> 安悅握住他的手?!拔艺f了,你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承旭,你自己也說過,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都不能有悲傷和痛苦,我們只有幸??鞓罚挪凰闾摱葧r光,我們已經(jīng)虛度過很多時光,我不想再浪費。”
就著她的手,謝全攬她入懷?!澳阏f的對,我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幸??鞓?,不該去浪費,可安悅,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要活著好嗎。”
“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都會活著?!卑矏偦乇е!爸徊贿^,你也得活著?!?p> 意思再明白不過,你活著我便活著,你死了,我便隨你而去,拓跋承旭的心是喜,是憂,喜的是她待自己的心已能同對陳彥一樣生死相隨,憂的是那一天終將來臨。
這一瞬,靜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