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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祭

  慕容愉久久趴在山崖上,眼中影映著靈渠洶涌水流,劉定宇也是久久不能自醒,半晌后,張釗前來問話?!皠⒋笕?,蜀軍已被全部抓獲,現(xiàn)在要怎么辦?”

  劉定宇這才想起戰(zhàn)事未完,強(qiáng)行從安悅已死的痛心中回過神來,吩咐說道:“山下還有近三萬蜀軍,若繼續(xù)作戰(zhàn)于我軍不利,把蜀軍的戰(zhàn)俘歸還蜀軍,要他們撤軍?!?p>  越軍只有不到一萬人在山下作戰(zhàn),早已死傷過半,而燕軍經(jīng)過火燒煙熏一夜,也已無戰(zhàn)力,現(xiàn)下有蜀軍俘虜,要求蜀軍撤軍是最好的辦法,張釗得令,便押著蜀軍戰(zhàn)俘下山做交換。

  陳彥絕無生還,那么這一仗就是絕對的勝利。

  慕容愉也因張釗的到來清醒過來,她恨恨的目光,抓著劉定宇胸前紅巾。“劉定宇,你以前已經(jīng)逼死過她一回,現(xiàn)在你再將她逼死,是你,殺了她兩次!”

  周遭的士兵見她形容癲狂,想要把她拉開,劉定宇抬手阻止,問道:“你說什么?我什么時候逼她死過?”

  “劉定宇,你敢做不敢認(rèn)?”慕容愉瞪著他說道:“那時候她已經(jīng)小產(chǎn),你卻還誣陷她是為了陷害薛環(huán)故意所為,令她萌生死意,跳湖自盡,你竟還有臉裝作不知???”

  “你說,安悅曾因此跳湖自盡?”劉定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那番話曾傷她如此之深。

  慕容愉抓著他的手愈發(fā)用力。“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一個對你用情至深的女人,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劉定宇跌坐地上,向來不曾哭過的他落下淚來,慕容愉見了卻是笑出聲來。“哭吧,為你日后的報應(yīng)!”

  報應(yīng)么?自己該是有的,安悅從一個帝國最受寵的公主淪落到今日之死,而這一切的始末皆源于自己,這筆賬終究是要還的,就算安悅已經(jīng)死在靈渠中,自己終有一天也要去地下把欠她的一切還給她,只是,自己只要還活著一天,就還有要活著的事情要做。

  不論愧疚,難受,心痛,都只是自己一個人的事,阻擋不了燕越兩國難得又脆弱的聯(lián)盟,趁著盟交尚在,該是為燕國謀求利益的時候,不要忘了自己做下這所有事情的初衷,為燕國圖強(qiáng)。

  強(qiáng)打起精神,劉定宇對身后的士兵說道:“把越軍的主帥謝全找來?!庇置鼉擅勘プ∧饺萦?,等謝全到來。

  對于慕容愉,劉定宇深知她的底細(xì),曾和謝全一起陪同拓跋承旭到燕國為質(zhì),后被拓跋承旭送給了安悅,此后一直伴在安悅身邊,而今燕越兩國聯(lián)盟,把慕容愉交給越軍最好不過,算是給了越國一個人情。

  不多久,方奇前來?!皠⒋笕耍鲙浽谏较仑?fù)傷,你找他何事,告知在下也是一樣的?!?p>  劉定宇看了眼慕容愉,押著慕容愉的兩名士兵便把慕容愉送到方奇面前,方奇不知何意,只聽他說:“這是慕容愉,想必不用在下多做介紹吧。”

  越國誰不知醫(yī)仙慕容遲為守承諾將孫女慕容愉送給了拓跋承旭,護(hù)拓跋承旭在燕國為質(zhì)期間的安全,而拓跋承旭歸國為帝多年,卻再沒有聽說過這慕容愉的消息,沒想竟在這里見到了她,方奇滿臉詫異?!斑@,真的是慕容姑娘?”

  劉定宇也不多做解釋,只說:“你帶她去見謝全就知道了?!?p>  方奇不敢怠慢,忙揮開兩個押著慕容愉士兵的手,說道:“慕容姑娘,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我們走吧,回越國。”

  慕容愉沒有理他,只回過頭對劉定宇說道:“劉定宇,我不會感謝你放我回越國,我只期盼,親眼看到你的死期?!?p>  劉定宇不言,方奇擔(dān)心她說的話影響兩國聯(lián)盟,忙拉著慕容愉去見謝全。

  蜀軍人數(shù)到底多于越軍,戰(zhàn)到此時已占上風(fēng),然而,燕軍將蜀軍戰(zhàn)俘押至陣前要他們撤軍,并告訴了他們蜀皇陳彥已死的消息,起先他們還不相信,直到從被俘的蜀軍口中證實(shí),原來,他們的皇帝陳彥確實(shí)已經(jīng)負(fù)傷墜入了靈渠,皆知蒼山下的靈渠洶涌,且負(fù)傷從如此高的地方墜入靈渠,絕無生還可能。

  因此,蜀軍士氣大落,再無戰(zhàn)意,而吳平忠在戰(zhàn)俘中沒有見到吳明,心知多半已經(jīng)身死,更加想盡快撤軍,畢竟陳彥一死,蜀國定將大亂,太子陳彥年幼,不能掌控朝堂,朝廷必然會經(jīng)歷一翻動蕩,掌權(quán)之人若想要奪權(quán),這些曾跟隨過陳彥的人有誰能夠平安?惟有聽從吳明囑咐,帶著吳穎避世方能安然一生,遂令全軍退回青州城,自己則將軍權(quán)交與他人,連夜趕回天府,帶著吳穎遠(yuǎn)居避世,當(dāng)然,這是后話。

  在方奇的領(lǐng)路下,慕容愉見到了受傷的謝全,方奇說:“蜀國皇帝已經(jīng)從山崖墜入靈渠,絕無生還?!?p>  謝全有些高興,還在想只要陳彥一死,蜀國就沒有什么可懼怕的了,哪曾想慕容愉在看到他之后把安悅之死的憤怒全部發(fā)泄在他的身上,甚至不顧他的傷勢走上前去一記耳光打在他的臉上?!盀槭裁矗x全,為什么要聯(lián)合燕國攻打蜀國!”

  看到心愛之人如此激憤,謝全不明所以,本以為自己負(fù)傷她會給自己治傷,誰想她竟然一見面就打自己耳光,連忙抓住她朝自己打來的手?!靶∮?,你怎么了?為什么就不能攻打蜀國了?難道為自己的家國牟利有錯?”

  “安悅,因為安悅在?!蹦饺萦湟姷蕉嗄険从?,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艾F(xiàn)在,她已經(jīng)死了,被你們逼死了!”

  謝全被這個消息驚得整個人都怔住了,半晌后才說道:“你是說,安悅隨軍出征?”

  “是,她同蜀君一起?!蹦饺萦湔f道:“我在得知越燕聯(lián)軍要對付蜀國時就立馬趕來阻止,可是我找不到你,為什么我找不到你!”越說越激動,越內(nèi)疚?!叭绻艺业侥?,你就不會同燕軍聯(lián)合起來把陳彥逼入絕境,安悅也就不會同陳彥跳入靈渠!”

  如是這樣,那拓跋承旭知道后會是什么情形?他的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了祝安悅,這個影響著拓跋承旭決策的女人,若他得知祝安悅死了,那他會做出什么事情簡直不敢想象。

  謝全只希望這不是真的?!靶∮?,她只是跳進(jìn)了靈渠,你怎么就知道她死了?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搜,她肯定還活著?!?p>  “活著?”慕容愉盯著他說道:“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你還期望她活著?別說活著,恐怕早被靈渠沖得尸骨無存!”

  祝安悅死了!謝全終于確定。

  如此,拓跋承旭該如何接受?為了祝安悅,他可以放棄逃離燕國的計劃,為了祝安悅,他可以至今虛設(shè)皇后,為了祝安悅,他近乎可以拋棄一切,如今祝安悅死了,他也很難再活著,唯一的辦法就是瞞著他,可是,祝安悅是蜀國皇后,她的死訊又怎能瞞得住,況且,高辛已把祝安悅隨軍的消息傳給了拓跋承旭。

  這一仗終究沒有選對時機(jī),表面上是越國和燕國贏了,實(shí)際上安悅的死已經(jīng)擊垮了越君拓跋承旭,燕國只能得以茍存,若說真正的贏家,當(dāng)屬陳彥的弟弟靖王陳煥。

  一早,蜀國皇宮里的宮人服侍太子陳曄起身,誰料想翻遍了整個東宮也沒有找到陳曄,沒有辦法,宮人們將太子失蹤一事稟報靖王陳煥。

  如今陳煥監(jiān)國之職,大權(quán)在握,自上次路遇算命的說他是人中之龍,他就萌生野心,后來陳彥親征,他就派了多名親信打探青州戰(zhàn)事,好知曉陳彥近況,今日得知太子陳曄失蹤,他心里就有些預(yù)感,必有什么變故,連忙命人搜宮查找陳曄,一面等待探子傳來消息。

  果然,他的探子傳報,陳彥墜入靈渠身亡,這一刻,他大笑起來,原來那個算命的老頭說的沒錯,自己就是人中之龍,真命天子!

  只是,陳曄到底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雖然年幼,但自己要奪得這皇位,需得趁陳彥身死的消息傳回朝廷之前除掉陳曄,并嫁禍他人,自己才能順理成章登基。

  想陳曄孤身一人留在東宮,只有亓官銘歌隨時照看教導(dǎo),亓官銘歌必是陳彥為陳曄安排的后路,為防止自己篡位,陳彥命亓官銘歌在發(fā)現(xiàn)事態(tài)有任何變故時就要暗中帶著陳曄出逃。

  于是,陳煥連忙查詢亓官銘歌的資料,得知他祖上乃昌州人氏,便著令親信前往昌州,必要除去陳曄。

  亓官銘歌雖天資聰穎,卻少了這些身在權(quán)力漩渦中的人的謀算,他以為帶著陳曄逃到已經(jīng)落敗到無人居住的祖宅便可安然度日,靜待朝廷動向,可是,他卻忽略了,一個手握重權(quán)的人要找到他的下落,其實(shí)非常簡單。

  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到昌州,亓官銘歌行了一夜的馬車,這些人不過跑了半日,雖不能立即找到他的藏身之處,但只要稍一打聽,亓官這個罕有的姓氏都會讓人有印象。

  夜幕時分,荒涼老舊,雜草叢生的亓官宅院出現(xiàn)在這班人的眼前,他們徑直沖進(jìn)了宅邸。

  此時,亓官銘歌正準(zhǔn)備照顧陳曄睡下,破門之聲嚇得陳曄慌忙躲進(jìn)他的懷里。

  亓官銘歌當(dāng)下知道不妙,沒想到自己擔(dān)心的事情來得這么快,看來,蜀君陳彥和皇后已遇不測,否則怎么會如此之快就有人來追殺陳曄?

  他趕緊抱起陳曄從窗戶出去,陳曄是安悅托付給他,是安悅在明知他有異心的情況下還賦予了他全部的信任,他不能辜負(fù)安悅對他的囑托,哪怕自己死,也要護(hù)陳曄安全。

  為了安悅予他的恩情,他是做出了赴死的決心,可他一介書生,就算跑得快一些都會覺得吃力,又如何護(hù)得住陳曄?

  在他將將翻出窗子,來人就已經(jīng)沖進(jìn)了屋,見窗門合動,直接破窗而出,亓官銘歌只得抱著陳曄奔跑,妄想能有一線生機(jī),然而,下一刻,他已被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陳曄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在他懷里哇哇大哭,亓官銘歌哪里有時間安撫他,只有緊緊抱住他,讓他知道還有自己在保護(hù)他。

  來人也不多話,沖上前就是一刀,亓官銘歌想也沒想便躬背擋下,自知今日已活不下來,也護(hù)不住陳曄,可是死也要死得明白,他大聲喊道:“住手!”

  來人見他一個弱質(zhì)書生,根本沒有抵抗之力,索性收了刀,說道:“還有什么遺言,盡管說了罷?!?p>  面對死亡,總有一些畏懼,亓官銘歌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fā)顫,他問道:“你們是誰,為何要誅殺太子?難道,陛下和皇后真的已經(jīng)不測?”

  “看來,你果真有幾分聰明?!眮砣苏f道:“不錯,陛下和皇后已經(jīng)墜入靈渠身亡,太子年幼,如何能領(lǐng)導(dǎo)蜀國?如此,只會令蜀國衰落,不如將蜀國讓給他的皇叔打理,方不負(fù)皇家后裔的職責(zé)?!?p>  “說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亓官銘歌怒道:“靖王為何不能做一名賢臣,輔佐太子成就千古帝業(yè),偏偏要做這篡位奪權(quán)的千古罪人!”

  “帝王之業(yè)你又豈能懂耶?”來人輕蔑笑道:“靖王會幫太子治理好蜀國,你們就安心受死吧!”

  亓官銘歌連忙丟下陳曄,并推開他?!翱炫?,太子殿下!”自己則拼死攔在來人面前。

  可陳曄不過六歲稚童,能跑得有多快?況且來人有十一二個,亓官銘歌在做出這一抉擇的時候,也不過能擋住眨眼的功夫,就被幾個人接連砍殺倒地。

  陳曄嚇得哭聲都沒有了,只一個勁兒往前跑,他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蹣跚可掬,煞是可愛,然而,這般可愛的小孩兒并不能引起來人的憐憫,一個人沖上前去,長刀直直穿透陳曄小小胸口。

  亓官銘歌撐著一口氣趴在地上,看著長刀穿過陳曄身體,失聲喊道:“太子......”隨后,他亦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趴到地上,腦子里的最后一絲意識,該死,臣該死,沒能保護(hù)好太子,愧對皇后信任,臣這便下去向你贖罪。

  一個人抱起陳曄的尸體,另一個人指著亓官銘歌?!八趺崔k?”

  抱著陳曄尸體的人踢了踢亓官銘歌,說道:“死人一個,不用管了,領(lǐng)太子回去復(fù)命就行?!?p>  這夜,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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