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彥心深沉控全局
此事一出，朝廷追責下來，可地方官也有理由，他們確實沒有及時收到朝廷的詔書，時間也到了該向朝廷繳納賦稅的日期，他們只能秉公辦理。
說來說去，怪只怪朝廷的機制，層層審批核實才能將奏報上達圣聽，耽誤了時間，如此，祝北辰也沒有理由重處地方官員，卻還是將其全部免職加以懲戒，繼而派出朝廷官員去給民變的百姓談判，然身處水深火熱的百姓既已反了朝廷，就是厭倦了其統(tǒng)治，他們再不想過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又怎會輕易投降，再回到以往的艱難困苦？
書房中，陳彥聽著探子稟報?！氨菹?，燕國通州，兗州，并州等地皆有百姓民變反叛朝廷，短短十數(shù)日，當?shù)鼐鸵鸭Y(jié)了七八萬的反民，而燕國現(xiàn)在國庫不充，想要平定民變并非易事?！?p> 陳彥手指敲擊著桌案。“你繼續(xù)前去打探，有任何消息即刻來報?！?p> “是，陛下?！碧阶拥昧钔顺隽藭?，唐翔這才開口說話?！氨菹拢谫僦蓊l繁布兵，就是想引起燕帝祝北辰的擔心，讓他害怕您會出兵燕國，可您的意圖是想消耗燕國國力，只是，您如此做，我蜀國不也是在消耗國力嗎？”
“跟了朕這些年，這么簡單的道理都還學不懂？”陳彥斜睨向他。
蜀國這些年國庫充盈，各地都建了倉廩屯糧，區(qū)區(qū)兩萬兵馬調(diào)集儋州，根本談不上什么消耗，而燕國就不同了，將寧州十城的賦稅給了蜀國六年，他們早就沒有了屯糧，加之祝北辰謀奪皇位引發(fā)內(nèi)亂，燕國可謂是入不敷出，山窮水盡了。
“我蜀國消耗得起，但燕國卻無法承受?！碧葡栌雀信宸！氨菹率ッ鳎鄧鴥?nèi)亂，再有邊境消耗，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燕國就被拖垮，屆時，我蜀國覆滅燕國就能不費吹灰之力了?！?p> “再等等?！标悘┳旖巧下N?！皶r機就快到了?！?p> 吳明辭官回鄉(xiāng)，在老家住了好些日子，由于他常年領(lǐng)兵在外，膝下只有吳穎一個女兒，而他的夫人也在前些年因病過世，因此，偌大的吳莊只有他和隨從吳平忠兩人。
誠然，他辭去官職，并非舍得下多年拼搏來的基業(yè)，卻是不得已而為之，一來，他女兒為祝北冥的太子妃，可祝北辰奪了祝北冥的皇位，又怎容得下女兒，再者，自己手握兵權(quán)，對祝北辰來說終究是忌憚，自己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他冠上個什么罪名不得善終，早先為了女兒自己一直苦苦支撐，而今女兒被安悅公主救去了蜀國，自己便該前往蜀國與女兒團聚，可是，就是這小小的心愿想要達成，似乎都難于登天。
這天，吳平忠辦完事回來，吳明正拿著水壺給花草澆水，儼然一派地主老爺模樣，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平忠，說說，今日，是否還是那些人？”
“回老爺?！眳瞧街易杂妆粎敲魇震B(yǎng)，說是隨從，勝似親人，且追隨吳明四處征戰(zhàn)，學了一身本事，今日裝作外出收租，實則是為了出去打探祝北辰派來監(jiān)視他們的人。“監(jiān)視我們的人還是那些，只是我發(fā)現(xiàn)人少了些，以前我估摸算過有五十人左右，而今天我只看到了十二個人。”
“突然少了這么多人？”吳明自回鄉(xiāng)后就沒出過家門，以自己為官多年的經(jīng)驗，祝北辰不可能輕易相信自己愿意歸家養(yǎng)老，所以一直龜縮家里避開祝北辰的監(jiān)視?！白１背綄ξ覀兎潘删枇?？”
“恐怕不是。”吳平忠慢慢說道：“老爺，這幾個月來您都沒有出過門，燕國發(fā)生的事您也不知道，其實，就在前不久通州等地又發(fā)生民變，現(xiàn)今已集結(jié)了近十萬人對抗朝廷，您想，劉定宇剛剛平定了通州等地的寇亂，現(xiàn)下又起民變，朝廷定然忙都忙不過來，人手勢必緊缺，而老爺自回鄉(xiāng)后，祝北辰派來的人也看見了，整個莊子上也就您和我兩個人，想來是覺得就我們兩個人也跑不掉，就把人調(diào)去其它地方了罷。”
吳明點點頭?！盁o論如何，監(jiān)視的人少了，對我們來說就有了機會。”他略微皺眉，心生一計?！捌街?，過幾日，你將田契全部拿出來分給莊子上的佃農(nóng)?！?p> 吳平忠想了想說道：“老爺，您是想？”
“不錯?！眳敲黝h首。
過了幾天，吳平忠?guī)е锲跖艿降柁r(nóng)家里，把這些田契挨家挨戶的分發(fā)完了，條件只有一個，清明節(jié)那日，要隨吳明入山祭祖。
對于這些佃農(nóng)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恩賜，他們世世代代辛苦勞作，為的不過是填飽肚子，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擁有田產(chǎn)，莫說是隨吳明入山祭祖了，就算是認吳明為祖宗他們都心甘情愿。
而吳平忠去佃農(nóng)家里也是平常之事，畢竟這么大的莊子也是要人管理的，吳明整日里待在家里不出門，只有吳平忠去做這些小事了，所以，那些監(jiān)視他們的人也沒有太過在意。
到了清明那天，吳平忠準備好馬車，吳明終于出了宅子，此時，門外那些佃農(nóng)也早就到了，他們看到吳明，眼中全是感恩戴德的神情。
監(jiān)視的人看著吳明的馬車駛?cè)肷嚼?，他們就遠遠的跟在后面，走了很久，在一座墳冢前停下。
一大群人跪在墳冢前，還有道士做法事，香蠟紙燭，瓜果菜肴紛紛擺在墳前，吳明一身黑衣，手捧著香叩頭。
雖然吳明回來這么久都不出門，但清明祭祖是歷來的習俗，看吳明祭祖時的排場，應(yīng)該也是十分重視。
監(jiān)視他們的人想，吳明多年領(lǐng)兵在外，如今解甲歸田，對祖宗自然應(yīng)該盡一分心意，也就沒有多想，只遠遠的看著他不離開就行。
佃農(nóng)們很想感謝吳明分發(fā)田地給他們，努力的想要表現(xiàn)出他們的感恩，在墳前，他們?nèi)缤诠虬葑约旱淖嫦纫粯?，那么真心實意，還在墳前說了很多關(guān)于吳明對他們的恩德無以為報，永世難忘的話。
快到晌午，祭祖才完，在一班佃農(nóng)的攙扶下，吳明到了馬車前，眼見吳明要離開了，佃農(nóng)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舍，都圍著吳明，再次千恩萬謝。
佃農(nóng)們里三層外三層把吳明圍著，遠處監(jiān)視他的人也瞧不清了，可看到吳明所乘坐的馬車開動了，便也放下心來。
馬車緩慢的在歸途行駛，監(jiān)視的人直到馬車到了宅門前才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下馬車的人身形明顯沒有吳明健碩。
沒有猶豫，監(jiān)視的人立馬沖到馬車前，眼見著趕車的人也不一樣了，忙拉住趕車的人和剛下車的人，大聲問道：“吳明呢？”
兩人嚇得不輕，其中一個連忙回道：“吳老爺說把這宅子送給我們，然后他，他就同其他人一起走了?！?p> 監(jiān)視的人恍然中了吳明調(diào)虎離山，他借著清明祭祖，混在佃農(nóng)里面躲開了他們的監(jiān)視，不由分說，他們立即找來馬匹去追，在他們看來，吳明只會去一個地方，那就是蜀國，于是，他們分成兩隊，一隊人直奔青州，就算路途上沒有發(fā)現(xiàn)吳明，他們也可以在青州攔截吳明，而另一隊人就沿路追擊。
佃農(nóng)們一路將吳明掩護到了偏僻的地方，吳平忠牽出早已備好的馬匹，兩人飛奔疾馳，逃離祝北辰監(jiān)控。
這一次，吳明拋卻了一切，只想去蜀國陪在女兒身邊頤養(yǎng)天年，他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后路，若逃脫失敗，只有死路一條。
作為忠實家仆，吳平忠只要成全他的心愿就好，他們并弛飛奔，吳平忠一邊策馬一邊說道：“老爺，他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逃跑，相信已經(jīng)在追來的路上了，而且，他們肯定猜得到我們要去蜀國，我們要不要繞道，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行蹤？”
“要去蜀國必經(jīng)青州，要繞道太遠了，往后的七八日我們是在逃亡，若繞道的話時間會翻倍，如此一來，我們的體力也會跟不上，萬一被他們追上，就只有死?！眳敲鞯降咨斫?jīng)百戰(zhàn)，遇事沉著冷靜?！皼r且，你不是說他們現(xiàn)在只有十幾個人么，我想，他們會分成幾波人追殺我們，甚至還分了一撥人趕往青州攔截我們，這樣一來，我們遇到的人不過幾個而已，想要留下我們，他們還得有點本事才行。”
吳平忠深感他的深謀遠慮，也不多說什么，只一心逃路。
他們不敢到驛站換馬，只好進城買馬，其實耽誤的時間不多，但是對于逃亡的人來說，仍舊有些冒險，果然，在夜晚時候，他們被監(jiān)視的人追上了。
如吳明所料，這些人的確分散了，只不過是分成了兩撥而已，面對追來的人，他們也知只有硬戰(zhàn)才有生路。
往往逃命的人有足夠拼的勇氣，加之吳明心懷希望，且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追來的六個人在對戰(zhàn)他們時并沒有討得什么好處，也不占上風。
兩人一鼓作氣，為了活奮力廝殺，他們知道，對方有六個人，而他們只有兩個，就算他們戰(zhàn)力再強，時間一久，也會被對方耗死，所以，他們一開始就拼盡殺招，很快，就把一個人斬殺于刀下。
追殺的人有些慌了，也知道他們是戰(zhàn)場上拼殺過來的人，與他們對戰(zhàn)，即便自己人數(shù)多于他們似乎也不能戰(zhàn)勝。
須臾，又一個人死在他們刀下，追殺的人反倒有了退意。
眼見他們膽怯，吳明并不給他們留任何機會，只有把他們?nèi)繗⑺溃艣]有后患，不多時，又有兩人被他們殺了，剩下的兩人拔腿就跑，可吳明怎會放過他們？“平忠，不能讓他們逃了?！?p> 情節(jié)翻轉(zhuǎn)，吳明和平忠成了追的人，僅剩的兩人又被他們殺了一個，可是，有一個人實在跑得太快，他第一時間就騎上了馬，吳明他們怎么追也追不上，既擔心追他消耗時間，又擔心他會通報其他人，吳明追了一陣后終于下了決心?！捌街?，不要追了，我們還是趕快去蜀國要緊?！?p> “可是，他一定會找人來繼續(xù)追殺我們?！眳瞧街覔牡牡?。
“我知道?！眳敲魃裆m結(jié)卻也無奈。“但他找人也得花時間，而我們?nèi)プ匪膊灰欢〞返蒙?，與其如此，我們不如跑得遠些，讓他們追不到我們?！?p> 吳明決策果斷，兩人便毫不耽擱又騎上馬趕路，那個逃掉的人也的確去到地方上調(diào)人，可他們對吳明的監(jiān)視是祝北辰密令的，想要找人幫忙并不容易。
既然是祝北辰密令他們監(jiān)視吳明，就說明祝北辰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暗中忌憚吳明，是以，他不能以祝北辰的命令調(diào)用地方上的差役，因此，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地方上借到了人，可這一耽擱，就失去了追擊吳明的最佳時間，直到他領(lǐng)著人追到了青州，也沒見到吳明蹤跡。
幾天后，吳明和吳平忠到達青州，但他們知道，要過青州必然不易，監(jiān)視他們的人想來早已封城盤查，而且，他們也沒有去往蜀國的關(guān)牒，要離開青州還尚有辦法，可要平安進入蜀國，就要費一番周折了。
好在吳明為將多年，對各國的地形都有一些了解，要進蜀國，除了儋州外，還可以翻過蒼山，越過靈渠。
只是過蒼山容易，要過靈渠就非常困難了，兩國交界之地，定然不會有什么互通橋梁，更別說有什么渡河的船了，而且蒼山下的靈渠處于山峭彎道，洶涌異常，要過靈渠，心中要做好九死一生的準備。
但吳明別無他法，他清楚的知道這條路進蜀國也是兇多吉少，可他已沒有任何路可以走，要知道，縱然他們離開青州城，難保沒有其他人在各處攔截，惟有盡快進入蜀國，他們才能算得上安全。
一路的逃亡，兩人皆是灰頭蓋臉，他們決定分開行動，否則目標太大，吳平忠甚至不惜用炭火烤傷了臉，扮作瘸腿乞丐成功混進了城，而吳明自幼不能吃蝦，不然就會全身紅腫起疹，為安然過青州，他只能做此選擇。
他雇了一個人推他入城，在城門口，曾監(jiān)視他的人都沒能把他認出來，他的整個臉已經(jīng)腫得看不出人形，還有滿身的疹子，還以為他得了什么怪病，生怕會被其傳染，就放他入了城，就這樣，兩人平安過了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