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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祭

第二十九章:位臨帝座步步艱

孤裳祭 小花花菇涼 4259 2020-12-03 11:59:21

  拓跋承旭和穆南的師生情義就像薛從之和祝北冥一樣,若非薛環(huán)以死相逼,薛從之甚至愿意拼上身家性命也不吐露祝北冥的秘密。

  雖然拓跋承旭并不知道薛從之最后背叛了祝北冥,但他仍是選擇相信穆南,一來,他離開越國多年,對國中的形勢毫無了解,而他能肯定穆南絕對是母妃選中的人,否則,穆南不可能在六年之內由翰林院學士做到丞相一職,一個六部都沒入的官員想要晉升丞相,必是母妃暗中提拔的原因,再者,他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做更多的安排,相信穆南也就是相信自己的母妃。

  拓跋承旭扮作穆南的隨從入宮了,謝全和方奇還有丘城守將周慶留在了丞相府不能去見任何人,連謝全都不可以回去見自己的父親,怕走漏拓跋承旭已經回來的消息,就算拓跋承旭入宮也無法去見自己的母妃,他們此行兇險異常,要確保萬無一失惟有謹慎,知道拓跋承旭回來的人越少越好。

  說是入宮為皇帝拓跋宗侍疾,不過是一眾大臣跪在拓跋宗寢殿外等著拓跋宗的死訊。

  穆南已經位極人臣,他跪在所有大臣的前面,而在他前面還有皇室宗親以及一幫嬪妃,跪在穆南身后的拓跋承旭微微抬眼,觀察著忙碌的宮人和頻繁進出寢殿的御醫(yī)們,拓跋承旭知道,自己的父皇真的就要死了。

  帝王家的父子之情就是這般讓人難以理解,拓跋承旭無比期望聽到寢殿內傳出哭聲和那代表皇帝大行后的鐘鳴。

  尋常百姓家若是喪父,做兒子的必定哀傷之極,可拓跋宗不死,拓跋承旭如何登上皇位?這便是帝王家的悲哀,既是父子,做父親的卻也成了妨礙兒子成就帝業(yè)的阻礙,父子情義在權力面前顯得薄弱。

  誠然拓跋宗的確快死了,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身體還能有什么行動,呼吸也是出氣多進氣少,唯一還能動動的就只有眼皮子了,不過就算只是眨眼,對他來說似乎也十分困難。

  皇后坐在榻前沒有任何表情,她在等,等拓跋宗落氣的那一刻,由此,她便可以順利的扶持自己的兒子拓跋承璟登上皇位,看著焦急萬分的貴妃張翎,她心中暗暗喜悅,張翎啊張翎,你我斗了一輩子,你不惜將你的兒子送到燕國去當質子換取一個名正言順的儲君頭銜,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你的兒子回不來了,就算他離開了燕國,也逃不過我一路為他布下的殺手,最后贏的人還是我,當皇帝的還是我兒子,你辛苦謀劃半輩子,最終只能是我的手下敗將。

  貴妃張翎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她的眼中,心中,只有床榻上的拓跋宗,是真的深愛拓跋宗么?不,是她的兒子拓跋承旭還沒有回來,拓跋宗不能死!

  “慕容先生,你想想辦法,一定要保全陛下?!睆堲釢M眼都是焦慮。

  慕容遲也滿臉都是焦慮,畢竟他已經盡力了,為還張家恩情,他將他的孫女慕容愉都送給了拓跋承旭,眼下,他也想拓跋承旭能趕在拓跋宗死前回來,如此,拓跋承旭就能繼承皇位,必會善待他的孫女,反之,拓跋承旭不管是繼續(xù)留在燕國,或是在拓跋承璟繼位后回來,他的孫女都不會有好的結果,

  只是拓跋宗顯然油盡燈枯,慕容遲能醫(yī)病卻不能醫(yī)命,有些事情已是注定,自己也無力回天,是以,拓跋宗的真實狀況必須要告訴張翎了,也好讓她另做安排。

  緊皺著眉頭,慕容遲小聲說道:“貴妃娘娘,借一步說話?!?p>  他這番避開皇后的舉動,張翎心知不妙,卻也只能跟隨他來到殿外?!澳饺菹壬?,是不是連你也無法為陛下續(xù)命了?”

  “貴妃娘娘,老夫已用銀針刺穴之法吊著陛下的最后一口氣,縱然如此,陛下也熬不過今晚?!蹦饺葸t神色異常難看?!八≡谙轮毖?,到現在大殿下都未回來,娘娘您還是早做打算吧?!?p>  聞言,張翎險些站不穩(wěn),她當然明白那句早做打算是什么意思,在皇位之爭的路上,向來只有第一名沒有第二名,是輸贏和生死的區(qū)別,拓跋承旭回不來就是輸,輸了就要死,他讓自己早做打算,實則是讓自己想辦法讓拓跋承旭不要回來,哪怕留在燕國,至少還能留條性命。

  張翎不相信自己多年的拼搏就換來這么個結果,她不甘心的說:“慕容先生,我派去的人回信說承旭已經安然離開了燕國,想必不出幾日就能回來。”眼中是無盡的惶恐又隱含希望?!澳憔驮傧胂朕k法吧,哪怕多拖兩日,一日?”

  “娘娘,老夫無能為力?!蹦饺葸t嘆息的語氣。“您還是盡早安排吧,否則......”

  否則,一旦皇后扶植拓跋承璟登上皇位,自己的兒子在回來的路上就會被皇后的人殺害,這一刻,張翎終于不得不做出抉擇了,在兒子繼承皇位和兒子的性命面前,她只能選擇后者,畢竟,要繼承皇位的希望幾乎沒有了。

  在袖中,她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她必須接受命運,她輸了,日后定然會死于皇后之手,趁現在自己手中還有權力,就盡力護兒子的周全吧。

  在她做著艱難抉擇的時候,她不知道,在殿前一眾官員中,始終有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她。

  拓跋承旭雖聽不見他們說些什么,卻能看出母妃的擔心和著急,可他不敢妄動,成敗就此一舉了。

  其實他們隔得不遠,只要張翎稍微往人群里看一眼,她就能看見自己的兒子,可是現在的她擔憂兒子安危,哪里還會去看這些官員們,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全落在拓跋承旭和穆南眼中。

  穆南自然也看出張翎似乎有了什么決斷,在這最后一刻可千萬不能出什么岔子,他用眼角給拓跋承旭遞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能有任何動作,隨后他起身來到張翎身邊,做出一副要扶張翎的動作。

  張翎也的確快要支撐不住,在眾目睽睽下由丞相扶一把也說得過去,可就是這一扶,穆南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并掃了一眼拓跋承旭所在的位置?!百F妃當心?!?p>  張翎是聰明人,在他捏自己手腕的時候就知道他在給自己傳遞消息,迅速的朝他暗示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一瞬,整顆心似乎都要跳了出來。

  明明身體越發(fā)顫抖卻反而能控制自如,張翎神色如常?!坝袆谪┫啻笕??!?p>  從她的反應穆南看出她已經認出了拓跋承旭,相信接下來她知道該怎么做了,遂回到位置上繼續(xù)跪著。

  兒子回來了,自己當然知道該怎么做,張翎心里的激動無以言表,不再如先前的恐慌,也不再進拓跋宗的寢殿,她要抓緊時間,在拓跋宗咽氣之前為兒子布置好自己的勢力。

  她回到自己的盛祥宮,立馬讓近侍呂祥去通知皇城禁軍左都尉董恒,讓董恒駐軍宮外,若有異動可即刻率兵入宮,另外,吩咐貼身宮女徐小可,讓她通知皇宮禁衛(wèi)指揮同知衛(wèi)龐浩將所有部下帶到拓跋宗寢殿外,以防萬一。

  皇宮里,張翎只有禁衛(wèi)指揮同知衛(wèi)龐浩一個人,龐浩手中也不過五百禁衛(wèi)而已,與皇后數千的勢力不成正比,但只要利用好這些人,一樣可以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做好這一切,張翎才又回到拓跋宗的寢殿,經過殿門前,她強忍著再看一眼拓跋承旭的心愿,哪怕她再思念兒子也必須忍耐,唯恐被人看出端倪,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

  皇后不是傻子,若是被她察覺出任何蛛絲馬跡,她會立刻出手,眼下自己的實力還不能與之對抗,只有借助滿朝的文武百官了。

  做官的人讀了一輩子書,特別是文官,整日里把之乎者也圣人之道掛在嘴邊,開口就是名正言順倫理綱常,自己的兒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就算那些依附皇后的官員,在名正言順的儲君面前他們也必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甚至會開始考量他們未來到底該上哪一條船。

  調整好情緒,張翎依舊是焦慮難安的模樣,皇后見了心底隱隱發(fā)笑,看著吧張翎,我要從你身上將這些年所受的委屈通通討回來,你自以為深得陛下寵愛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自以為生了皇長子就能與我的兒子抗衡,哼,只要陛下賓天,你便什么都不是了,我要留下你的性命,讓你一生侍奉在我左右受盡屈辱。

  皇后正想著日后要如何折磨張翎,忽聽一陣急促的呼吸,只見拓跋宗張著嘴瞪著眼,艱難的喘著氣。

  張翎焦急萬分的樣子?!澳饺菹壬?,快來看看陛下。”

  慕容遲連忙為其把脈,手指剛碰到拓跋宗的脈搏,拓跋宗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慕容遲不想他死,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死了?!盎屎螅F妃節(jié)哀,陛下崩了?!?p>  話音剛落,張翎就一聲凄厲的大喊?!氨菹?!”

  隨之,不管真情假意,皇后也跟著啼哭呼喊,聲音傳到殿外,一眾皇室宗親和官員們便知道了拓跋宗已逝,便也裝模作樣的哭起來。

  拓跋宗的近身內侍打開了寢殿的大門,宣布著拓跋宗去世的消息。“陛下駕崩,舉國致哀?!?p>  眾人一聽哭聲就更大了,皆嘆陛下英年早逝。

  宮人們開始忙碌起來,將早已備好的喪幡掛滿皇宮,皇室宗親和官員也換上了喪服,四處飄蕩著哀哭聲,雖說沒有幾個是發(fā)自心底的傷心,但皇帝去世裝裝樣子是必須的,一時間,仿佛整個皇宮陷入了無比的哀痛之中。

  表面的哀痛之下,所有人的安危卻是掌握在了宮中少數幾個人的手里。

  靈堂已布置妥當,拓跋承璟此刻正跪在靈前,文武百官在聽到皇帝的喪鐘后也全部趕到宮中服喪,皇后滿意的看著一切,似乎成竹在胸,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據自己的耳目稟報,拓跋承旭已然逃離了燕國,可皇后相信,他必逃不過自己給他設下的重重埋伏,但事情總有萬一,這也是不得不防的,皇后深知,趁著所有大臣集聚于此,是讓兒子承襲帝位的最好時機,到時候就算拓跋承旭命不該絕跑了回來,而自己的兒子已成了文武百官認可的皇帝,他回來亦是于事無補。

  心里是為兒子就要繼承皇位,掌管一國權力的開心,臉上卻是悲痛的神情,皇后站在拓跋宗的靈前,面向文武大臣,聲音悲切。“陛下新喪,余三子,然一國不能無主,而儲君未歸,次皇子拓跋承炎又年幼無知,惟有嫡皇子拓跋承璟內斂穩(wěn)重,故能承擔越國之重任,愿眾卿極力輔佐,使我越國國富民強?!?p>  第一個迎奉的竟是皇后口中年幼無知的拓跋承炎,到現在他仍只有十四歲年紀,他自小喪母,在皇宮里艱難求存,只能依附勢力相對更強的皇后,以期未來能搏個閑散藩王,也可安然一生?!皟撼荚篙o佐皇兄為英明之主。”

  有他開口,那些依附皇后的大臣們也紛紛開口。

  戶部尚書鄭和率先說道:“儲君未歸,越國當有新主,陛下嫡皇子拓跋承璟理應繼承皇位。”

  兵部左侍郎袁志跟著說道:“臣愿輔佐殿下,為殿下守護越國山河?!?p>  吏部尚書崔倓也表示?!俺荚感е业钕?。”

  “......”

  其實,所有的人都知道拓跋承璟不是拓跋宗親定的儲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皇后主導,想要將拓跋承璟扶上帝位,可那些支持拓跋承旭的大臣們卻無從反駁,誰叫拓跋承旭為當儲君去燕國為質卻無能回來呢?而拓跋承璟到底是先皇嫡子,皇位繼承本就立嫡立長,先嫡而后長,雖然拓跋承旭是長子也是親定的儲君,但畢竟沒有出現,由嫡子拓跋承璟承襲帝位也理所當然,是以,就算他們不贊成,卻也保持了沉默。

  在一片擁護拓跋承璟繼位的聲音中,在皇后那種心愿就要達成的表情中,張翎冷冷的看著一切,就像一個失敗者不發(fā)一言,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可是她知道時機到了,因為此刻的皇后已失去了警惕。

  皇后滿意的開始宣布?!跋然实栈首油匕铣协Z順應天命,靈前即位越國君主!”

  話音剛落,一個渾厚響亮的反對之聲。“等一下!”

  “等一下!”

  拓跋承旭從跪拜的文武百官中站起身來,他挺拔的身姿,忍著腿傷卻邁著矯健的步伐,穿過人群走到靈前竟無一人阻攔,他神色剛毅,目光冷峻的掃過群臣?!罢l說儲君未歸,我乃出使燕國為質前父皇親定儲君,拓跋承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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