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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祭

  接連兩日,薛環(huán)遵習禮數(shù)向安悅奉茶都被拒之門外,她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安悅,回去的路上憂心忡忡,卻見身旁的許珍暗自偷笑,不由問她。“珍兒,你為何無故嗤笑?”

  許珍往周圍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就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小姐,記得前幾日我跟你建議說,讓姑爺往各院送些花草消消暑氣的事么?”

  “當然記得,我當時跟定宇一說,定宇馬上就同意了?!毖Νh(huán)不解?!安贿^,這跟你的笑有什么關系?”

  捂著嘴,許珍笑得更歡了,等止住了才又說道:“因為奴婢在慕容愉那里聽得有一種叫香招花的花十分招惹蜜蜂,所以,讓姑爺往各處送花草的時候,奴婢將送去公主院兒里的花換了一盆香招花進去,這不,公主已經(jīng)兩日沒出門也不見客了,定是被蜜蜂蟄腫了臉,不好意思見人了。”

  聞言,薛環(huán)的臉色都變了,可許珍沒注意,還以為自己替她出了氣,立了功,還一個勁兒得意的說:“誰叫她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總欺負小姐呢......”

  話未說完,只聽一聲厲喝?!霸S珍,你有幾個腦袋,竟敢耍這種手段!”

  許珍嚇得立馬跪到地上。

  “那慕容愉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只要她發(fā)現(xiàn)了香招花,必然會想到你,你這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害我!”說得動氣,薛環(huán)竟一口氣上不來,暈倒下去,許珍連忙扶住她,喚了幾聲小姐無果后,只能跑開去叫人把薛環(huán)抬進了屋子。

  聽說薛環(huán)暈倒后,劉定宇很快回來了,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郎中的診治結果。

  郎中把完脈后,開始收拾藥箱,劉定宇上前問道:“大夫,她怎么樣了,無事吧?”

  沒想郎中卻笑著對他說:“草民要在這里恭喜侍郎大人了,薛姨娘已經(jīng)有了一月的身孕,暈倒過去也不過是暑氣太甚所致,一會兒便無事了,待草民給薛姨娘開兩副安胎藥,好好調養(yǎng),定然無恙。”

  聞言,劉定宇心里高興極了,可面上還是十分鎮(zhèn)定,他拿出一張足夠百倍診金的銀票交給郎中?!岸嘀x大夫,不過,她懷孕可不止一個月,而是兩個多月,知道了嗎?”

  郎中有些奇怪,自己診斷明明只有一月身孕,為何要自己承認是兩個多月呢?可在銀票面前,又覺得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況且,民不與官斗,自己隨著他便是了?!笆牵汤纱笕?,薛姨娘已經(jīng)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p>  “很好?!眲⒍ㄓ铧c點頭?!耙院笏纳眢w就由你來調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崩芍虚_心的回道,今天光看個診就得了百倍的回報,那以后肯定還有大賺的機會,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呢?!安菝裰x過侍郎大人?!?p>  郎中走后,劉定宇坐在床前等薛環(huán)醒來,不多久,薛環(huán)微微動了動眼皮,劉定宇連忙的握住她的手?!碍h(huán)兒,你醒了?!?p>  睜眼,見是劉定宇喜悅的神情,薛環(huán)奇怪,自己不是在教訓許珍么。“定宇,我怎么了?”

  劉定宇抑制不住興奮?!碍h(huán)兒,知道嗎,你懷孕了?!?p>  “真的?”薛環(huán)難以相信。“我真的懷孕了?”

  “是,我就要當?shù)?。”劉定宇一張臉盡是喜悅之情。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薛環(huán)笑了起來?!疤昧耍疫€總是擔心,當初是假借懷孕才能讓父親去求陛下允許我入劉府,若到時候生不出孩子,恐將犯了欺君之罪,現(xiàn)在好了,雖說晚了些,倒也能瞞混過去了。”

  “嗯,方才為你診斷的郎中我已打點過了?!眲⒍ㄓ钫f:“跟他說你已經(jīng)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并指定由他照料你的身體。”

  薛環(huán)贊同的說道:“這樣也好,只有他一人知道,相信給他足夠的錢財,他必不會胡亂生事?!?p>  劉定宇將她摟進懷里?!碍h(huán)兒,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你要好好調養(yǎng)身體,務必讓他健健康康。”

  有丈夫疼愛,日后還有孩子可以相伴,薛環(huán)幸福的倚在他懷里,甚至遙想未來生活該是什么模樣,想著想著,就想到總有一天公主也會有孩子,一想到公主,她就馬上想起了許珍的愚蠢,便說道:“定宇,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講?!?p>  “何事?”劉定宇溫和的問。

  于是,薛環(huán)大聲喚道:“珍兒,給我進來!”

  聽得聲音,許珍立馬進來跪在床前,身體顫抖,不敢做聲。

  “這丫頭膽子太大了。”薛環(huán)指著她說道:“她竟敢將你送去公主院兒里的花草調換,換了一盆叫什么香招花的花去,這種花專門招惹蜜蜂,而這兩日我去給公主奉茶也被公主的侍女以公主身體不適擋了回來,想來公主已經(jīng)被蜜蜂蟄了,全是這丫頭惹的禍?!?p>  劉定宇有些詫異?!八谷绱舜竽??”

  “可不是,我先前暈倒就是被她氣的?!毖Νh(huán)如是說道:“定宇,她犯下此等大錯,雖說她是我的侍女,可我不敢包庇,就將她交給你處置了?!?p>  一聽要處罰自己,許珍連忙叩頭認錯?!靶〗?,珍兒知道錯了,您就饒了珍兒這一回吧,珍兒從小就一心向您,因此見不得公主欺負您,才會做下此等蠢事的。”

  到底是全心為了薛環(huán),劉定宇也不忍心太過處罰于她。“環(huán)兒,許珍自小就跟著你,她也是見不得你受委屈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如果真的處置了她,你再到哪里去找一個貼心的丫鬟,不如這樣吧,就罰她三個月的月俸,以示警戒?!?p>  薛環(huán)問:“那公主追究下來怎么辦?”

  “若公主追究下來我會擔著的?!眲⒍ㄓ钕肓讼胝f:“我就說送去她院兒里的花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想必她也不會再計較了?!?p>  薛環(huán)對他感激一笑,再看向許珍?!叭粲性俜福▽缿筒毁J?!?p>  “是,珍兒知錯。”許珍叩謝?!爸x謝姑爺,謝謝小姐饒恕珍兒?!?p>  薛環(huán)心里的這塊石頭終于落下,如此,自己當著劉定宇的面處罰許珍,自己也就撇清了關系,況且自己確實不知此事,倘若有天公主追究下來,照劉定宇那般說話,也就無事了。

  慕容愉每日都為安悅上藥,安悅每日都拿著鏡子照,當臉上的紅腫消去,安悅發(fā)現(xiàn),真的沒有了任何痕跡,她晃著鏡子高興的說:“小魚,你找的藥真管用,你看,這才幾天,當真全好了。”

  “奴婢都說了沒事,公主您還老是擔心。”慕容愉挑了挑眉?!斑@下相信奴婢說的話了吧?!?p>  “不愧是醫(yī)仙的孫女,醫(yī)術果然高明。”安悅笑道:“對了,你給承旭準備的藥都備好了吧,明日可就要進宮了?!?p>  “喏,奴婢都已經(jīng)制成藥膏了?!蹦饺萦浒岩粋€小瓷瓶拿給她。

  安悅打開聞了聞?!斑€挺香的,你加了什么東西進去嗎?”

  “也就加了點青蒿,這樣還能防止蚊蟲叮咬?!蹦饺萦湔f:“就是平日里公主沐浴時水里的那種草藥。”

  “哦?!卑矏偦腥弧!皠傞_始我不知道水里的草是什么,你告訴我用這個藥草沐浴可以防蚊蟲,原來就是那個草呀。”

  “嗯。”慕容愉點頭?!肮饔们噍镢逶『?,是不是就沒有蚊蟲叮咬了。”

  “不錯,很有效,往日里就算放下蚊帳,偶爾都會被蚊子叮一兩下,現(xiàn)在即便不放蚊帳,我也再沒被咬過?!卑矏傆行蛑o?!澳隳敲茨芨?,承旭將你給了我,如今怕是后悔死了?!?p>  “殿下視公主為知己,士為知己者死,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殿下讓奴婢跟著公主,也是為了公主的安危著想?!蹦饺萦涞痛沽祟^?!巴瑫r,殿下也想為奴婢找一個好的出路?!?p>  拓跋承旭將她送給自己,當真是氣餒了嗎?認為再也不可能離開燕國,所以才會為身邊的人謀求出路?安悅有些惋惜他的命運,終究好友一場,卻也抵不過彼此的立場,唯一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讓他活得不那么辛苦,將公主的令牌遞給慕容愉。“明日,讓承旭在燕魚湖等我。”

  翌日,安悅入宮慶祝榮安郡主百日宴,慕容愉則到了拓跋承旭的住處,有了公主令牌,無人阻攔,一進到屋內,慕容愉就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了拓跋承旭,還把高辛給的鳴鏑交給了拓跋承旭。“殿下,時間不多了,一定要盡快離開這里?!?p>  若在尋常百姓家,聽到父親病重的消息一定心亂如麻,此時的拓跋承旭亦是如此,只不過,他擔心的不是父皇病重,而是擔心自己多年的犧牲最終能換回什么,這便是皇室,父子之情淡薄之極?!把嗷蕦m戒備森嚴,如何能夠出的去?就算能離開皇宮,也無法擺脫皇城追兵?!?p>  “奴婢有一個辦法?!蹦饺萦淇聪蛩??!熬褪遣恢钕履煌饬?。”

  自己都沒辦法,她有辦法?拓跋承旭不禁問道:“什么辦法?”

  慕容愉神情復雜的說:“今日,安悅公主邀您燕魚湖相見,不如,您挾持她,定能出得了京都?!?p>  “不行?!蓖匕铣行駧缀鯖]有考慮?!八龑ξ矣卸鳎也荒苓@樣對她。”

  “殿下!”謝全急道:“我知安悅公主于我們有恩,可這都什么時候了,我們沒有時間了?!?p>  “是啊殿下?!蹦饺萦涓胶汀!鞍矏偣饕呀?jīng)出嫁,你們要見一面不似以前那么容易,我們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恐將再也無法離開燕國了?!?p>  看向兩人,拓跋承旭有些惱?!岸鲗⒊饒?,你們還覺得理所當然了?”

  “殿下?!眱扇酥浪呀?jīng)動怒,便跪了下來,謝全依舊說道:“臣并無此意,不過假意挾持安悅公主而已,并非真的要傷害她,只是要她助我們逃出京都,我們再將她安全送回來?!?p>  “如此一來,我和她便成了敵人?!蓖匕铣行裆裆┲薄!叭粢院筮€想像現(xiàn)在這樣,怕是永遠都不可能了?!?p>  “殿下?!蹦饺萦涫桥?,心思到底細膩?!八呀?jīng)嫁人,你們見面都已不易,你拿什么來維持你們之間的情義?還是說,您真心喜歡她,您害怕的不是和她成為敵人,您是害怕她對您的任何看法和怨恨?”

  幾句話,字字說進拓跋承旭的心里,此時他才看清自己,原來自己當真是這樣想的。

  見自己的話觸動了他,慕容愉接著說道:“可是殿下,您得想想越國呀,在家國面前,所謂的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么?”

  他神情顯然有所轉變,謝全也再接再厲?!笆前〉钕拢胂?,貴妃娘娘一個人在越國是如何苦苦支撐,皇后逼迫她,朝臣逼迫她,而今,您還要對她不孝么?”

  眼前,是母后抱著自己痛哭的情景,是母后為了自己能更好在越國生存的抉擇,終于,拓跋承旭閉上眼,不再說話,兩人明白,他是默認了。

  拿著令牌,拓跋承旭早早就到了燕魚湖等待,他希望早點見到安悅,在這最后的時間里,盡量與安悅相處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午后,烈日毒辣,拓跋承旭卻呆愣的站在原地,仿佛不知道酷熱,安悅到時,他整個后背已經(jīng)汗?jié)??!氨康?,你不知道去亭子里等啊,非要在這里頂著日頭曬!”

  回身,面前的她依舊有些刁蠻的模樣,拓跋承旭對她一笑?!鞍矏偅銇砹??!?p>  “我再不來你就成人干了?!庇行赖淖е囊滦渫耐ぷ幼呷?,還埋怨身后的慕容愉?!靶◆~,見他在這里曬太陽,你也不知道讓他去避避陰,你也跟他一樣傻,還陪著他在這里曬?!?p>  雖說是責怪的語氣,可拓跋承旭聽來卻是那么安逸,她,在擔心自己。“我怕到亭子里,你就要多走彎路了?!?p>  “真是笨蛋?!卑矏偲乘谎??!斑@么大的太陽,難道我就不用去亭子里了?”

  沒有回她,拓跋承旭只是對著她微笑,任由她拽著自己走,他多想一直這樣走下去,最好沒有盡頭。

  許是走得太急了,剛到?jīng)鐾ぃ矏偩透械轿咐镉行┎环敻蓢I了一下,見狀,拓跋承旭連忙輕拍她的背?!澳阍趺戳耍俊?p>  “無事。”安悅擺了擺手?!澳悴恢?,榮安小郡主太可愛了,今日我抱著她玩,逗她吃東西,可她只能喝奶什么都不能吃,一個勁兒流口水,倒害得我吃了不少東西?!?p>  “是嗎?真的是東西吃多了不舒服?”拓跋承旭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慕容愉,慕容愉會意,趕緊替安悅診脈,須臾后,她看向拓跋承旭,眼神凝重。

  拓跋承旭心知有異,略微瞪了她一眼?!肮髟趺戳耍俊?p>  在他略帶警告的眼神下,慕容愉不敢隱瞞?!肮饕延辛松碓??!?p>  音落,拓跋承旭心里似乎一空,而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令安悅喜不勝收?!靶◆~,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公主,已經(jīng)一月有余?!蹦饺萦湫闹袇s是百感交集,安悅在此時懷孕,不知道殿下會不會放棄計劃。

  果然,深吸一口氣后,拓跋承旭說:“安悅,既然你有了身孕,就不要在大熱天里到處走動了,快回去休息吧?!?p>  慕容愉暗自咬著牙,殿下這么快就讓安悅回去,就是在告訴自己,他不愿意了,他放棄了這次機會。

  當然,安悅不知道他們先前已經(jīng)有了挾持自己的計劃,是拓跋承旭因為自己懷孕而終止了,自己還以為是朋友間的關懷,因此頗有些歉意。“那承旭,我們下次再聊,今日的日頭的確太大了些。”

  拓跋承旭強扯出笑容?!白屛腋饺萦湓賴诟缼拙洹!?p>  “好,我也想趕緊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定宇,小魚,你快點跟上來?!卑矏傋灶欁唛_了,對兩人的談話絲毫沒有在意,只滿心的沉浸在自己有了身孕的喜悅中。

  而慕容愉近乎將兩只手都捏出了汗,忍耐著拓跋承旭的決定?!八龖言辛耍魭冻炙匾宦繁疾?,胎兒定然不保?!?p>  “可是殿下?!蹦饺萦洳幌敕艞?,趁公主沒走遠,還有機會?!拔覀?.....”

  “你別說了,我不能不顧她的安危?!蓖匕铣行翊驍嗨!皼]了這次機會,我會再想辦法的。”

  慕容愉再說不出話來,拓跋承旭看著她,語氣溫和得幾近乞求。“慕容愉,我要你好好照顧她,我不是在命令你,我是在求你。”

  這一刻,慕容愉明白了,原來,他已經(jīng)愛她如斯,他永遠不可能做任何傷害安悅的事情,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成全他的心意?!笆?,奴婢不負殿下所托?!?p>  慕容愉走后,拓跋承旭一個人在涼亭里坐了很久,他竟覺得安悅在此時懷孕是一件幸事,至少,讓自己有了不去傷害她理由,可以不必與她成為敵人,其實朋友的關系,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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