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公回到寢宮時,皇帝楊廣正斜靠在榻上發(fā)愣,見陳公公進來了,他歪過頭來問道:“我怎么有些心神不寧?。俊?p> “皇上,您一定是累了!”陳公公低下頭輕輕說道。
“是啊,有點累了!”楊廣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死老頭回去嗎?”
“是的!”
“今天我真想殺了他,可又覺得……這樣太便宜他了,我得讓他出丑,讓他丟盡顏面!”
陳公公低著頭不敢吭聲。
“你說司馬德戡會反嗎?”楊廣又看了一眼陳公公。
“臣不知道,可臣知道皇上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
“應該不會吧!”楊廣說著搖了搖頭。
“要不要把陳陵從柳城調(diào)過來?”陳公公上前一步小心問道。
“明天再說吧,明天一早再派人去宣司馬德戡回來!”
“是!”
…………
劉毅低著頭搖搖晃晃走出了朝門,此時的他雖然已經(jīng)疲憊不堪,但依然非常清醒,他意識到司馬德戡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不然他一定會接旨來到大殿與他對質(zhì),現(xiàn)在怎么辦?等明天嗎?還有明天嗎?劉毅正想著,忽然有兩人一左一右走上前來扶住了他,劉毅一看原來是陳坤和阿根,劉毅再一抬頭,他看到不遠處劉青云正背對著他站著。
此時的劉青云正在默默流淚,當他看到他熟悉的身影搖晃著出現(xiàn)在朝門里時,他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沒有上前攙扶自己的父親,他真的不明白他,他甚至有些恨他……
“你們都來了?”劉毅看著陳坤和阿根笑了起來。
陳坤和阿根想攙著劉毅,卻被劉毅給推開了。
“我還沒老得那個地步!”劉毅說著又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劉青云,他輕輕地埋怨道:“你們真是的,也不帶一匹馬來!”
“我們是走過來的,我們……我們都以為回不去了!”說到這兒陳坤的鼻子一酸。
聽了陳坤這話,劉毅心中一陣難過,他強笑著說道:“不至于,還不至于吧?”
三人走到劉青云的身邊停了下來,此時劉青云已經(jīng)偷偷的把眼淚擦了。
“爹,您沒事吧?”望著自已的父親,劉青云勉強笑了笑。
“沒事!”劉毅看了他們?nèi)艘谎圯p輕地笑了。
…………
四個人走在回府的路上,走著走著劉毅突然停了下來,他環(huán)顧著四周。
“爹,怎么了?”劉青云奇怪地看著父親問道。
“你們聽到了什么嗎?”劉毅看著他們?nèi)恕?p> “沒有??!”三人相互看了看,搖了搖頭,他們奇怪地看著劉毅。
“我怎么聽到……”劉毅邊說邊四下看了又看,“那是什么?看到了嗎?”劉毅說著指著前方。
幾個人順著劉毅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見前方飄浮著一個個幽藍色的亮點。
“是螢火蟲嗎?”陳坤疑惑起來。
“這季節(jié)有螢火蟲嗎?”根叔說著搖了搖頭。
“可能是柳絮吧,可應該也不是那個顏色啊,那是個什么東西?”劉青云抬頭看了看朦朧的月光也疑惑起來。
“你們真的沒有聽到什么嗎?”劉毅的聲音很低沉。
“沒有?。 ?p> …………
皇宮內(nèi)。
點點醒了,他睜開了眼睛,屋子里很黑,窗戶紙上枝影晃動。
以前點點很少會睡在床上,他總是會找一個角落睡上一晚,因為他怕那群孩子會在半夜里找到他,現(xiàn)在他不用擔心了,因為那群孩子都不見了。
宮女們告訴他,說那些孩子都被竇賢給帶走了,她們說這話時還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點點知道她們是奇怪竇賢為什么沒把他也帶走,這一點其實點點也想過,點點想肯定是因為那天晚上竇賢沒有找到他,想到這兒點點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床,他心想: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就睡在這張床上,那竇賢一定會找到他,那樣的話……這個想法只在點點腦海里一閃,便被他立刻放棄了,因為點點不愿去想那些如果、假如、或許之類的沒有發(fā)生或者是已經(jīng)發(fā)生而無法挽回的事情,他覺得那些都沒什么意義!
點點睡不著了,他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打開了房門溜到院子里,院子里月光朦朧、樹影搖曳,忽然他隱約聽到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這么晚了會有什么事情?
點點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墻邊,他小心地透過花窗朝外望去,他看到了幾個人拎著晃動的燈籠進了前面的院子,然后他們又筆直地沖著這邊過來了,點點的心砰砰亂跳起來,或許是說希望,或許是害怕……
等他們靠近一點時點點看清了那是幾個太監(jiān),可是他們不是到點點這兒來的,他們穿過院子又貼著墻向左邊一路小跑了過去,他們很快就消失在花窗的拐角里,腳步聲也漸漸聽不到了。點點確信自己看見了秦王楊浩就在那幾個太監(jiān)之中,不過奇怪的是他今天晚上竟也穿著一件太監(jiān)的衣服,點點心想:秦王這次又在玩什么呢?
點點回到了院子里,他找了一個石凳子坐下,他把胳膊放到石凳旁的小石桌子上,然后把自己的頭枕了上去,石凳很涼,石桌也很涼,但很舒服,院子里很安靜,漸漸地點點又有了睡意。
就在點點似睡非睡的時候,忽然他覺得像是有個螢火蟲落在他的臉上,他伸手摸了一下,什么也沒有,這個季節(jié)有螢火蟲嗎?
他抬起頭,他突然看見不知什么時候起院子里漂浮著許多幽藍色的亮點,就像夏日里飛舞的螢火蟲,點點站了起來,他伸手想去撈,可怎么也撈不到,點點驚奇起來,他從沒有看到過如此奇異的情景,他想起來昨天有個太監(jiān)爬上房頂整理瓦片,那梯子還靠在墻邊上沒收走,他立刻跑了過去,他小心地順著梯子爬上屋頂,他轉(zhuǎn)過身向?qū)m外望去,點點看見了數(shù)也不清的點點熒光,它們飄浮著、飄浮著,遠遠望去就像無數(shù)的人在拎著幽藍色的燈籠在夜行……
這是什么東西?點點疑惑起來,突然他想起那個宮里的女人死去后,在她身上飄浮起來的……
點點不敢去想了,他趕緊下了梯子回到了屋子里!
…………
已近深夜,沈光依然站在大殿前,他看著一個又一個幽藍色的點點熒光在他的身旁飄浮著……
沈光心神不寧,他根本就沒有去想這些飄浮著的東西到底是什么了。
就在那天劉毅在他面前堅稱司馬德戡要造反后,他偷偷派曾義臣去司馬德戡的大營去察看,很快曾義臣帶回了驚人的消息——司馬德戡正在晝夜訓練攻城!
司馬德戡的職責是保衛(wèi)江都,訓練攻城是什么意思?但就在他準備向皇帝稟報時,他猶豫了,因為他統(tǒng)領(lǐng)的是禁衛(wèi)軍,職責是保衛(wèi)禁宮,派人偵察司馬德戡是擅位,是大忌!再說,司馬德戡訓練攻城也不能說明什么???
其實沈光自已也不相信司馬德戡會反,但如果不向皇帝稟報,沈光自已又放心不下……
沈來本來就猶豫不決,今天又在大殿上看見皇帝一直在嚴詞叱責劉毅,這就更讓沈光難以開口了,他擔心只要他一開口,皇帝會難堪,甚至會勃然大怒,于是他退縮了!
現(xiàn)在皇帝已經(jīng)回寢了,望著皇帝的寢宮的方向沈光心想:怎么辦?現(xiàn)在司馬德戡遲遲不肯回來復旨,說明驍果確實有謀反之心,可是……現(xiàn)在報還是不報?報!皇帝可能會怎樣?不報!又十萬火急!
正在沈光不知道怎么辦時,他突然聽到有一陣陣奇怪的聲音,這聲音細聽上去竟像是有人在抽泣,而且就在附近!
沈光四下察看起來,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那些纏繞著他飛舞著的點點熒光,這熒光、這聲音、這場景他覺得似乎在哪里遇見過,他緊盯著這熒光,在哪里,在哪里……
想著想著徒然他記起二征高句麗時,在大戰(zhàn)前的那個夜晚——同樣的聲音——哭泣的聲音;同樣的場景——漫天飛舞著的幽藍的點點熒光!他記起那一夜那個老兵就站在他身旁,他指著那飛舞的點點熒光啜泣著:“這些都是人的魂魄,你的,還有我的!沈光,明天,我們看得到日出,看不到日落了……”
沈光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料,他深身發(fā)冷,怎么辦?猛地,沈光把牙一咬,他大步向皇帝的寢宮走去……
…………
江都城外三十里,司馬德戡大營。
宇文化及、裴虔通和司馬德戡等人正圍坐在一起商議。
“昊兒那邊傳來消息,說陳陵帶著人馬要過江,被他阻止了!”司馬德戡看了一眼帳內(nèi)的其他幾個人。
“陳陵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裴虔通皺起眉來。
“應該是!”宇文化及點了點頭。
“立刻閃擊江都!”司馬德戡有些急了。
“人馬尚未完成集結(jié),暫不能動!”宇文化及搖了搖頭,“雖然司馬昊阻斷了寧水,但武衛(wèi)和驍衛(wèi)在西、北邊,城里尚有一定的兵力,如果堅持到他們的馳援,我們會有麻煩的,現(xiàn)在不能動,就像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劉毅這個老家伙會不會壞事!”司馬德戡有些不放心。
裴虔通一聽笑了起來:“劉毅?劉毅只不過是條咸魚!”
“放心,凡是劉毅說的話皇帝都不信?!庇钗幕耙残α?,“皇帝堅信驍果不會反,所以我們要利用這一點!另外……”說到這兒宇文化及看了一眼裴虔通和司馬德戡,“即便城內(nèi)有什么異樣,我會讓影子去解決的!”
“那你如何傳遞消息呢?”裴虔通不解地看著宇文化及。
“放心,只要我們不回去,皇帝會不斷派使者過來,就讓這些使者給我們傳話吧!”宇文化及說完一笑。
“高明!”裴虔通一聽立刻給宇文化及豎起了大拇指。
“那我們還要在這里等多久?”司馬德戡有些急了。
“不要急,我還有件事沒辦完,再等等!”宇文化及笑了起來。
“什么事這么重要?”裴虔通問道。
“秦王楊浩!”宇文化及答道。
“你提他作甚?”司馬德戡大為不解。
“大事成后,國不可一日無主,我要推舉他當皇帝!”宇文化及說完環(huán)顧了一下司馬德戡等人。
營帳內(nèi)立刻變得安靜了下來,司馬德戡先是一愣,他正要說話,突然他聽到帳外隱隱地傳來一陣陣抽泣聲,不知怎的這聲音讓司馬德戡渾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
“你們聽到什么了嗎?我是說外面?”司馬德戡發(fā)現(xiàn)帳內(nèi)的其他人好像都不為這聲音所動。
“沒有???”帳內(nèi)幾個人奇怪地看著他,司馬德戡愣了一下。
“我出去方便一下!”司馬德戡瞅了大家一眼,然后快步走出大帳。
在大帳外司馬德戡聽得更清楚了,這聲音時斷時續(xù)、時起時伏在大營里游蕩著,時而像有人在竊竊竊私語,時而像有人在輕聲抽泣……
司馬德戡轉(zhuǎn)了一圈,他什么也沒看到。
“你們聽到什么聲音了嗎?”司馬德戡問站在帳前的守衛(wèi)。
“將軍,沒有!”守衛(wèi)們都搖了搖頭。
“這真他媽的見鬼了?”司馬德戡往地上啐了一口。
“將軍,您聽到了?”一個老兵湊到了司馬德勘面前。
“你也聽到了?這是什么聲音?”司馬德戡看了一眼那個老兵,這個老兵在征高句麗時救過他的命,所以他一直將他留在身邊。
“這是鬼魂的哭聲!”
“鬼魂?”司馬德戡鼻子里哼了一聲,他從不信什么鬼神。
“是的,將軍!人在將死之前,魂魄會從人的軀體里跑出來,他們會去看一看自己最放心不下的親人,流連他們曾經(jīng)待過的地方,而那些知道自己將死又不愿死的鬼魂,會一邊看一邊哭泣……”
“胡說八道!”司馬德戡打斷了老兵的話,“每天都會死人,豈不是每天都能聽到?怎么今天晚上才有這聲音?”
“將軍,您有所不知,平日有陰兵在夜間巡游,那些魂魄不敢出來,而今天是冥王的生日,陰兵都去給冥王祝壽去了,所以這些魂魄才能出來……”
“滾!”司馬德戡不想聽這些胡說八道的東西,他喝斷了老兵轉(zhuǎn)身就要進帳,就在這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起就在自已的大營里,飄浮著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幽藍色的點點亮光,這亮光就像夏夜里的螢火蟲,它們粘在營帳上,落在將士的盔甲上……司馬德戡從沒見過這些東西,一時間他愣住了。
“將軍,那就是人的魂魄!”老兵說完嘆了一口氣退了下去,司馬德戡狠狠地瞪了老兵一眼,然后快步走進了大帳。
大帳外,月光肅穆,將士們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這無數(shù)個亮點,他們的心在砰砰地跳著!
…………
江都城。
王秀英的府宅內(nèi)。
可兒已經(jīng)睡著了,而王秀英卻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