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沈光的意料,皇帝的信使今天居然就來了!
沈光松了口氣,但信使也帶來了陳公公的口信——呈報太多,下次請沈將軍只撿緊要的呈報。
陳公公是皇上最信任的內(nèi)侍太監(jiān),陳公公的口信自然也就是皇帝的意思。
可是……看著整齊碼放在案上的各地呈報,沈光心想:除了越王的那封密件,這里哪一封能符合皇上所說的“緊要”二字呢?
沈光正思忖著,一封左監(jiān)門府的密報突然呈了上來,沈光有些奇怪,他已經(jīng)很少見到有左監(jiān)門府的呈報了,沈光打開一看立刻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又仔細地將劉毅呈報的密件看了一遍,思考了一番兒后沈光又小心地將密件重新封上后放到了一旁。
其實前些日子他已經(jīng)將一封密告劉毅伙同竇賢謀反的呈報給壓下了,沈光心想:這劉毅最近是怎么了,糊涂了嗎?想到這兒沈光搖了搖頭,他將越王的那封密報遞給了站在一旁的侍衛(wèi)命令道:“立即交信使送至圣上處!”
“是!”那侍衛(wèi)接過密件后說道:“將軍,那信使說他要在江都待兩天再走!”
沈光點了點頭,他又命另一個侍衛(wèi)將案上的呈報連同劉毅的那封全部撤下,望著空空的桌案沈光嘆了一口氣。
沈光站起身走到窗前向院中望去,當沈光的目光移到院子中間那座假山上時,一個小男孩的瘦小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不用猜,那一定是點點!沈光已經(jīng)不止一次看到點點窩在這座假山上了,沈光心想:這個小家伙一定在上面待了有一段時間了。
沈光一直沒見著點點是如何爬上去的,說實在的這假山還是有些高度的。這小子是怎么上去的?想像著點點挪動著自己的小身軀像條毛毛蟲一樣努力往上爬的樣子,沈光笑出聲來。
沈光伸了個懶腰,他轉過身,笑容瞬間就在沈光的臉上消失了,原來就在他站起來到轉身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各地的呈報又如同雪片一般送了上來,現(xiàn)在桌案上又堆的像小山一樣了,沈光不得不耐著性子逐個拆開查看,但是越看沈光越生氣,到最后實在忍受不了的他狠狠地將手上的信函拍在桌案上,他站起身來向樓下走去……
…………
點點整個下午都藏在假山上,其實他已經(jīng)不用藏了,宮里的孩子除了他都已經(jīng)不見了。不過即便他們還在,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點點能爬到這么高的假山上來,因為以他們的想象,點點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此時的點點剛剛睡醒過來,爬上這座假山確實花了他不少的力氣,加上午后暖暖的陽光,所以爬上來后不久他就睡著了。
現(xiàn)在已是黃昏了,點點看了一眼沈光辦公間的窗戶,他沒看見沈光在屋子里,想著還要爬下去,點點嘆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假山前那棵高大的芭蕉樹,想起好朋友蛋蛋就要來了,點點一下子又高興了起來,可能是過于興奮了,點點腳下一滑一下子從假山上摔了下來,點點嚇得閉上眼睛大叫了一聲……
好在有一雙手伸了過來接住了點點,點點睜開眼一看,接住他的正是沈光!
“想著怎么上去,沒想著怎么下來吧!”沈光把點點的兩只腳輕輕地放到了地上。
點點紅著臉沖著沈光鞠了一躬,然后向內(nèi)院走去。
看著點點搖搖晃晃的背影,沈光心里忽然一動,心想:這孩子是不是知道自己在這里辦公,才特意躲到這座假山上,好讓自己……
對于點點在宮里的處境,沈光自然是清楚的,但沈光又一想:他只是個孩子,會想那么多嗎?
想到這兒沈光搖了搖頭,他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時又一封加急呈報送了過來,沈光一見竟是司馬昊的呈報,他急忙將呈報打開,看完后沈光立刻命令手下去請劉毅進宮。
…………
陳坤走后,劉毅就一個人獨坐在塌上。
此時正是黃昏,斜陽西下,劉毅看著火紅的夕陽一點一點退出了庭院,屋子里也越來越暗了。
劉毅慢慢地躺下身子,他仰面平躺在塌上,屋子里越來越黑,他瞪大眼睛看著黑暗慢慢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不知從何時起他發(fā)現(xiàn)只有在黑暗之中他才能感受到稍許的安寧,而今天,他卻心緒難平,自己不經(jīng)意的回憶又讓他想起了多少年來他一直不愿再去觸碰的那件往事。
今天是怎么了?那一幕幕又重現(xiàn)在他的眼前……難道這就是自己宿命的原源嗎?劉毅正在沉思時根叔走了進來。
“阿根,有事嗎?”劉毅坐了起來。
“是的,沈光將軍請您過去!”根叔答道。
“噢?”劉毅眼睛一亮,“去備馬!”
根叔備好馬,劉毅上馬直奔皇宮。
…………
沈光正在等他,兩人見面寒暄了兩句后,沈光告訴劉毅:“劉將軍,司馬昊已經(jīng)在隘口抓住了竇賢,現(xiàn)在他正奏請圣上,是就地正法還是押解到這里!”
“沈將軍,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劉毅一驚急忙問道。
“四天前,司馬昊的呈報剛到!”沈光看著劉毅。
“這樣說來,司馬德戡必反無疑了!”劉毅說罷仰天長嘆了一聲。
“我權當您在說瘋話!”沈光白了一眼劉毅,“我已經(jīng)將您的呈報給撤了!”
“沈將軍,千萬不要這樣!”劉毅一聽大驚,立刻大叫了起來。
沈光見劉毅如此著急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他問道:“為什么?”
此時劉毅已經(jīng)更加確信司馬德戡必反無疑了,他大聲說道:“沈將軍,我先前對司馬德戡是否真的會反,還真的是有些疑慮,現(xiàn)在看來他必反無疑,此呈報不能撤,一定要呈報給皇上!”
“劉將軍,您應該明白這樣做的后果!”沈光看著劉毅。
“是的,我當然明白!”
“您為何如此肯定?”
“沈將軍,當圣上命司馬昊追捕竇賢時,我就知道司馬昊必定捉不到竇賢。司馬昊不是李長風,他做不到!而圣上又下了死命令,我料定捉不到竇賢的司馬昊一定會去找司馬德戡,因此我派人在司馬德戡大營處守候,
“我的手下在前天夜里發(fā)現(xiàn)司馬昊進入了司馬德戡的大營,可見司馬昊并沒有找到竇賢,而司馬德戡將司馬昊進營之事隱而不報,所以我才認定他們必將反叛。現(xiàn)在司馬昊說他四天前就抓住了竇賢,而且還要押回江都,依我看他們不僅要反,而且還要對皇上不利!”說到這兒劉毅已經(jīng)渾身冒汗了。
“你竟然派人監(jiān)視司馬將軍?這可是大罪!”沈光大吃了一驚。
“情勢所迫,誠不得已!”
“怎講?”
“今天下紛擾,人心不安,皇帝逡巡江南,而所部多為關中人,人人思歸,早已有怨言,狼子野心者正欲乘勢作亂……”
“不許妄言!”沈光不能讓劉毅再說下去了。
“我是在盡一個臣子的職責!”見沈光不想聽,劉毅也急了。
“哦?是嗎?”聽了劉毅的這句話沈光冷笑了一聲,“這樣說,那我也要盡一個臣子的職責了!”
劉毅知道沈光為人剛毅,他明白再照這樣子下去說不了兩三句,沈光就要“送客”了,可如果這樣再想從沈光這里是打聽到李長風的消息就不可能了,想到這兒劉毅趕忙沖沈光拱手施了一禮道:“多謝沈將軍提醒!只是如果此消息送不到圣上那兒,我心不安,即便是消息有誤,是殺是剮,我劉毅認了!”
見劉毅口氣軟了下來,沈光也覺得剛才自己的語氣有些硬了,他知道劉毅不是一個舍身涉險的人,但他確實也不相信司馬德戡父子會欺君犯上,甚至會造反。
沈光想換個話題緩解一下氣氛,于是沈光問道:“劉將軍,近來江都城內(nèi)沒有什么異常吧?”
見沈光這么問,劉毅心中一動,他趕緊回答道:“沒有什么異常,只是……”說到這兒劉毅又故意裝作猶豫起來。
“只是什么?有什么事嗎?”沈光一見劉毅這樣果然急了。
“我不敢確定,這事就發(fā)生在三天前,我的手下告訴我,他們在江都城看到了吐谷渾的王子伏允!”
“什么?”沈光大吃了一驚,“伏允?你不敢確定?什么意思?”
“當時我接到消息后立即前往察看,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看上去那人確實很像伏允?!眲⒁憧戳艘谎凵蚬饫^續(xù)說道:“我之所以沒有靠近,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在他的周圍竟好像還有李家的人……”
“什么?”沈光更加震驚了。
“這個我也不敢確定,因為我看到一個很像冷心的人!就在我準備捉拿他們的時候,唉……”劉毅嘆了一口氣,“他們竟都一下子消失了,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想,如果當時左御衛(wèi)在,如果李長風將軍在,所有事情就都弄清楚!李長風啊,李長風!你跑哪兒去了?”
“李長風將軍已經(jīng)死了!”
“???”劉毅佯裝大吃了一驚,“不可能?什么時候的事?他是怎么死的?”
沈光將越王密件中描述的場景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劉毅,然后不等劉毅有什么反應沈光又問道:“江都城內(nèi)發(fā)生了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不報?”
“我還不敢確定是他們,貿(mào)然上報恐怕會引起混亂,所以想弄清楚時再報?!?p> 聽劉毅這么一說,沈光愣了一下,他看著劉毅,他實在有些弄不明白眼前這個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的老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在沉默了一會兒后沈光又問道:“那封呈報……您打算讓我繼續(xù)報上去?”
“是!”
“不后悔?”
“是!”
“劉將軍,我這里沒有其他事情了,您可以回去了!”
“是!”
劉毅走后,沈光開始心神不寧起來,劉毅剛才所說的話不停地在他耳邊回響,他思前想后叫來了一個手下,他吩咐道:“去把曾義臣叫來!”
…………
劉毅回到府中,屋子里已經(jīng)點上了燈,劉毅坐在榻上看著微微顫抖著燈苗,他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