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和景仁宮分處于東西六宮,正好是對稱位置,中間隔著坤寧宮和乾清宮。
坤寧宮自先帝昭仁皇后過世后便封閉起來,只做祭祀場所,妃嬪和宮人非正式場合需要不可從坤寧宮宮門前經過。
乾清宮更是不必提,連皇帝都為尊先帝避居養(yǎng)心殿,旁人哪兒敢在這里穿行。
因此安陵容要從景仁宮回永壽宮,便要繞道御花園,跨越大半個皇宮。
等安陵容踩著花盆底慢悠悠的走回永壽宮時,已是兩刻鐘后了。
內務府向來拜高踩低,安陵容回到永壽宮時,不僅崔槿汐和李壽海帶著永壽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候在門口,就連內務府的一早就來了的黃規(guī)全和一眾送花卉、擺件的太監(jiān)也都沒走,一見了她便齊齊下拜恭賀。
安陵容叫了起,謝了黃規(guī)全的用心,又給了賞賜將人打發(fā)走。
安陵容雖然不會把崔槿汐當作自己的心腹,但卻有意利用她在宮中的人脈。
何況崔槿汐也有心投效。
所以當崔槿汐陪著她一起回了屋里,主動上前來服侍得時候,安陵容坦然得受了。
問了安陵容不想補覺,崔槿汐便服侍著安陵容換了一身常服,卸了頭上的釵環(huán)換了個簡單松快的發(fā)髻,這才開口。
“小主先松快松快,午膳過后敬事房教導侍寢規(guī)矩的嬤嬤就會過來教導小主今晚侍寢的規(guī)矩了?!?p> “嗯?!?p> 崔槿汐見安陵容神色淡淡的,心中感慨安陵容作為新晉妃嬪中第一個侍寢的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氣。
屋外李壽海正帶著徒弟再次打掃庭院、侍弄新送來的花草,屋內玉姿玉妍正按著安陵容的喜好重新布置規(guī)制內務府剛送來的擺件,崔槿汐抬眼看了看玉姿剛擺上的玉臺金盞,猶豫了一下指著那花對安陵容輕聲開口。
“小主容稟,這玉臺金盞雖然名貴,今日卻不宜放在屋內,還請玉姿姑娘先把花搬出去吧?!?p> 玉姿一聽,剛放下的手端起花盆就遠離了安陵容幾步,等著她的吩咐。
安陵容心下一怔,前世她初次侍寢的時候,內務府就送了玉臺金盞過來。
妃嬪初次侍寢前,內務府送東西過來示好是宮中的慣例,因此她剛才見了這花她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畢竟秋日里,除了菊花也就是這些花房里精心養(yǎng)護出來盆栽。
玉臺金盞花瓣潤白似玉,狀如圓盤,心呈金黃,宛如酒盞,葉片青翠欲滴,花梗亭亭玉立,襯托著春雪般晶瑩的花朵,陣陣芳馨沁人心脾,更給人以樸素、淡雅而又高潔、脫俗的美感。
又多用寬口淺底瓷盆以清水養(yǎng)著,不粘塵土,很適合擺在桌案上觀賞。
她素來喜歡以花草果木入香,前世她未承寵前聽說了此花,便想向內務府要來一盆觀賞研究,卻被推說花房暫時沒有這些名貴的品種。
沒幾天,她受皇后舉薦被皇上翻了牌子,內務府便馬上巴巴的送了一盆玉臺金盞來。
當時她雖不忿內務府拜高踩低,但卻也著實這喜歡這花,整整一下午都在屋里賞花聞香,琢磨著怎么把這花的香氣長久的保留下來。
現(xiàn)在細細想來,她第一次聽說玉臺金盞就是寶鵑刻意提起的。
如果從那時起就是刻意算計。
那前世她初次侍寢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果然不單單是久久未曾承寵的緊張?
安陵容立刻想到了皇后,想到前世‘完璧歸趙’后的屈辱。
前世她就是因為經歷了這一遭所以變得越發(fā)敏感自卑,對甄嬛待自己和沈眉莊的區(qū)別越發(fā)在意,以至于后來皇后透露出一點點善意,她就巴巴的表了忠誠。
安陵容早已清楚甄嬛和沈眉莊自幼的情分是誰都比不了的,何況甄嬛身邊還有浣碧這么個心比天高的副小姐,以自己的性格早晚會因為諸多矛盾和甄嬛分崩離析。
所以這輩子她從一開始就沒再準備和甄嬛做什么好姐妹,對她下手也毫不留情。
但這并不代表她不在意皇后在這背后的算計。
想到皇后上輩子對自己的控制和這輩子的算計,安陵容心中不由冷笑,看來自己如今這滿軍旗的出身是讓皇后很是在意,上輩子好歹還知道讓寶鵑先試探下自己知不知道玉臺金盞的效用,這輩子倒是直接就把東西送來了。
倒有幾分曾經對付富察貴人腹中龍?zhí)サ募逼攘恕?p> 想到這些,安陵容面上卻是不顯,只是略帶疑惑的看向崔槿汐,仿佛不明白這么又香又美的一盆花為什么不能放在屋里。
崔槿汐也不賣關子。
“小主有所不知,這玉臺金盞難得,可卻有一點需要萬分留心。這花在室內放的久了,芳香不散,這花香便會讓靠近之人手腳發(fā)寒、瑟瑟發(fā)抖。
若是平日也就罷了,這花的功效只需多喝水便能解了。
但今天是小主初次侍寢的好日子,是萬萬出不得差錯的。為防晚上失儀,小主從午膳后便不可再飲水了。如此這花放在屋內便不合適了。”
安陵容聽到這里再沒有什么不清楚的了。
她被敬事房太監(jiān)送回延禧宮,一路上聽著閑言碎語,回宮后又被富察貴人嘲諷,終于忍不住跑回屋里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偏那盆玉臺金盞放在桌沿上,她稍一動彈,花盆就掉在了地上。
當時她還覺得自己不配有這么名貴的花,現(xiàn)在看來是有人故意毀滅證據。
前世她就一直都想不通自己怎么會在初次侍寢的時候抖成那樣,只能歸罪于自己緊張。
可千里迢迢進京選秀、險些趕不上選秀急智地討好嬤嬤、落選后從容辭別皇帝太后以引起注意,哪一次不比給皇帝侍寢更需要勇氣?
沒想到她這個香料販子的女兒,竟然多次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栽跟頭。
也是她出身低,雖然知道的香料方子多,了解大多數(shù)花草的氣味和特性。
但玉臺金盞這樣的名貴品種卻是入了宮后才有幸得知。
而那次過后,想是怕她接觸多了發(fā)現(xiàn)端倪,她的屋里再也沒出現(xiàn)過玉臺金盞。
可笑她還以為是寶鵑對她的用心,怕她見了那花不高興。
現(xiàn)在想來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了,安陵容心生殺意。
但只一瞬便又恢復了情緒,再睜開眼時便是一臉無助慌張。
“槿汐,還好有你。不然我怕是......”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情,至于這花,小主心中有數(shù)便好?!贝揲认矒嶂擦耆?。
玉姿聽了這花的危害,早已將花盆端了出去,又回來安靜的站著。
玉妍則慌慌張張的問,“槿汐姑姑,這是有人要害我們小主?”
崔槿汐輕嘆一聲。
“這玉臺金盞珍貴,就是御前也有擺放,毒又輕微,只需多喝些水便毫無妨礙。說有人用它害小主,是沒有證據的事情?!?p> 安陵容道:“何況聽說黃規(guī)全是華妃娘娘的遠親,此事若真是黃規(guī)全故意為之也就罷了,若不是,豈不平白得罪人?”
崔槿汐帶著笑意點頭。
“小主心思通透,奴婢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