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來吧?!毙畹纳ぷ佑行﹩?,她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閉上了眼,“碧桃,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你等下去姨娘那里說一聲,我今日便不過去了?!?p> 碧桃聽著肖書宇有些沙啞的聲音,又看了看她透著紅暈的臉,湊前一步問道:“三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肖書宇擺了擺手,轉(zhuǎn)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碧桃連忙給她蓋好被子,又輕輕碰了碰肖書宇的額頭,發(fā)現(xiàn)她的額頭有些熱,心里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叫來人照顧肖書宇,自己跑去穆纖凝那里。
穆纖凝聽說肖書宇病了,心下急的不行,連忙讓人去喊了陸鴻羽來。陸鴻羽到的時候,穆纖凝正坐在肖書宇的床邊,哦,準(zhǔn)確的說是躺在肖書函床上的肖書宇的身邊。
陸鴻羽微微行禮,穆纖凝趕緊起身讓了位置給他。診脈之后,不過就是夜里吹了涼風(fēng),感染了風(fēng)寒,加上優(yōu)思過重,一時病倒了,并沒有其他什么大事。
當(dāng)天陸鴻羽給肖書宇開了兩幅藥,穆纖凝又親自給肖書宇擦了身,下午的時候,肖書宇便不再發(fā)熱了。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肖書宇才悠悠轉(zhuǎn)醒,睜眼便看見倚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閉著眼睛的穆纖凝,她動了動,感覺渾身都疼,開口喊了聲,“姨娘?”聲音卻意外的沙啞。
穆纖凝聽見肖書宇的聲音,忙睜開眼,看見肖書宇看著她,便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好孩子,您可算是醒了,您稍等,妾身這就讓陸大夫來給你看看?!?p> 說著,便讓楊柳趕緊去請陸大夫。肖書宇嗓子干的難受,穆纖凝倒了杯水,將她扶起來,身后墊著靠枕,慢慢的喂她喝了些溫水。
“姨娘,我這是怎么了?”肖書宇頭還有些暈,她靠坐在床上,問著。
穆纖凝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陸大夫說您感染了風(fēng)寒,昨天發(fā)了一天的熱,可嚇壞妾身了?!睂⑺旁谂赃叺淖雷由希吕w凝坐在床邊:“三公子,您夜里出來,可一定要披上件披風(fēng),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是三月,但是春寒還是很重的。”
肖書宇伸出手拉著穆纖凝的手,淡淡的說:“姨娘,勞您擔(dān)憂了,是宇兒的不是。宇兒以后一定好好注意?!?p> “確實(shí)應(yīng)該好好注意些?!毙ふ窈M崎T走進(jìn)來,穆纖凝連忙起身行禮,肖振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肖書宇要起身,被肖振海攔住了,“躺著吧。”
肖書宇不明白肖振海這是怎么了,上輩子他可是一次都沒來過自己住的地方,甚至這么和顏悅色的時候也是沒有的,一時房間里有些安靜。
這時候,陸鴻羽走了進(jìn)來,他跟肖振海互相招呼了一聲,便坐在床邊給肖書宇診脈。肖書宇不明白一向守禮的陸鴻羽對著肖振海竟是這般,而肖振海也好像沒注意到他的失禮。
“沒什么事了,好好養(yǎng)幾天,按時服藥就好,別再受了涼。”陸鴻羽站起身,將藥箱里準(zhǔn)備好的藥拿出來。穆纖凝連忙上前,聽著陸鴻羽的吩咐,一邊記一邊點(diǎn)頭。肖振海眼睛微微瞇著,好像不經(jīng)意看著穆纖凝。
待陸鴻羽離開,穆纖凝行禮說自己去煎藥。之后肖振海趕走了丫鬟小廝,屋子里只剩下來祖孫兩人。
肖書宇不知道肖振海要干啥,索性也就不開口,肖振海也不急,他坐在桌邊,慢慢的喝著手里的一杯熱茶。
等到肖書宇都要迷糊著睡過去的時候,肖振海才放下茶杯,淡淡說了句,“我聽陛下說,十一公主很是喜歡你?!?p> “???”肖書宇直接被嚇清醒了,她瞪大眼睛看著肖振海。
肖振海繼續(xù)說道:“十一公主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公主,也是陛下最看重的公主,若她喜歡你,也不失是一件好事?!?p> 肖書宇這次是徹底看不懂了。她本來之前想著,她這女扮男裝的身份,若是沒有肖振?;蛘咝れ碓诒澈髱兔Γ趺纯赡茉谫即蟮男ぜ也m天過海這么久,連老太太跟趙靈兒,前世她跟在她們身邊那么多年,她們竟然一點(diǎn)也不知道。若說這事沒有肖振海的手筆,那誰有可能連老太太都給騙過去?肖書宇是不信肖振海不知道,只是如今肖振海說這番話,又是何意?肖書宇抬頭看向肖振海,肖振海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她,讓她覺得后背發(fā)涼,汗毛都要立起來了,“孫兒不明白祖父的意思?!?p> 肖振海面帶笑容地看著肖書宇,“祖父的意思,便是要你跟十一好好的相處,好好的培養(yǎng)感情?!毙ふ窈S纸o自己倒了杯茶,“宇兒如今也長大了,該知道如何為祖父分憂?!?p> 肖書宇抽了抽嘴角,她看著肖振海,“孫兒不過才十周歲,還是小孩子呢,祖父您可別給孫兒太大的擔(dān)子?!?p> “哦?”肖振海笑了笑,“祖父還以為,是宇兒也喜歡十一公主,還想著跟皇上求了這門婚事?!?p> 肖書宇一口血感覺要吐,她的眼神里帶著不確定地看著肖振海,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祖父,您怕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娶十一?我!您就不怕…”她做了一個橫刀砍頭的動作。
肖振海哈哈笑了起來,他起身走到肖書宇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便離開了。留下肖書宇一個人一臉懵的看著門口,這老頭是來干嘛的?專門嚇唬人玩來了?這都是啥呀這一出出的。
結(jié)果肖振海走了沒多一會兒,就聽見下人們來報,說是五皇子帶著十一公主和御醫(yī)到了府上,要給肖書宇診治。
肖書宇坐在床上,眼睛眨啊眨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五皇子夜辰嵐,和靠在自己床邊,托著下巴的十一夜玲瓏,和正在給自己診脈的御醫(yī)。屋子里還站著肖祉和穆纖凝,其他的人,五皇子沒讓過來拜見,當(dāng)然肖振海是有公務(wù)在身,已經(jīng)出門不在家。可是,這陣仗,肖書宇的腦子還是蒙的,這都是怎么回事?
夜辰嵐的臉色很不好,他覺得自己有毛病了。早上在聽見十一說,她夢到肖書宇病倒了,病得很嚴(yán)重,病得快死了的時候,心臟處傳來一陣刺痛。許是那會兒自己的表情太過明顯,當(dāng)時還跟他們一起吃飯的夜辰溪看著他,抿了抿嘴說道:“嵐兒,你是皇子,不可?!?p> 不可什么?夜辰嵐沒想明白的時候,便被皇后娘娘安排,帶著十一和御醫(yī),來到肖書宇家給他看診。
當(dāng)他看見靠在床邊坐著,披散著頭發(fā),臉色蒼白的肖書宇時,他明白了大皇兄的那句不可。他是皇子,不可覬覦武將之子,更何況,肖書宇是肖振海的孫子,是肖祉唯一的嫡子。他若動了心思,牽扯的就不只是世俗婚姻,還有皇室的利益。更何況,十一怕是也喜歡肖書宇。這不可里,還有不可傷害了夜玲瓏。
可是自己為何會對肖書宇動心思,到底是什么時候動了這份心思,不過只是見過幾次,不過只是淺淺的接觸過,為何這份悸動已經(jīng)深到,只是聽聞他可能出事,就已經(jīng)痛到心口。便是在這里看著他如此憔悴的樣子,便想要上前將他抱在懷里。緊緊握著拳頭的夜辰嵐,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被不經(jīng)意間抬頭的夜玲瓏看了進(jìn)去。
御醫(yī)診治之后,得到的結(jié)論與陸鴻羽相同,不過就是感染了風(fēng)寒,加上優(yōu)思過重,休息不好,睡眠不足導(dǎo)致了發(fā)熱昏迷。
十一脆著聲音說:“你們都出去吧,本公主要跟書宇哥哥說話?!?p> 除了夜辰嵐,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間。十一爬上床,她拉著肖書宇的手,聲音軟軟的,“書宇哥哥,你是怎么回事呀?怎么這么不小心呢?十一不是給了你夜明珠嗎?你晚上還是做噩夢嗎?”
夜辰嵐走到窗戶邊站著,他控制著自己不再去看肖書宇的臉,他抬頭看向窗外的天空。聽著夜玲瓏的話,他的手在身后握緊,肖書宇會做噩夢?也是,任是誰家的孩子,掉進(jìn)了冬日的湖水里,也是會懼怕的。尤其在知道這件事的背后,還有自己親人的手筆時,怕是心里會更加的難受。只是十一,怎么知道的?
肖書宇搖了搖頭,她摸了摸夜玲瓏的頭發(fā),“十一公主還是盡快回去吧,別被在下過了病氣給你?!?p> “我才不會嘞?!币沽岘嚮瘟嘶文X袋,“十一身體好著呢,才不會像書宇哥哥這么容易病倒。”她看著肖書宇,眼神里都是與這個年齡不符的擔(dān)憂,若不是她背對著夜辰嵐,而夜辰嵐又有意回避著肖書宇那邊的情況,一定會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的不同。
夜玲瓏還要開口說什么,肖書宇搖了搖頭,抬眼看了看夜辰嵐的方向。夜玲瓏心里也知道,不能說太多,自己今日得知肖書宇生病發(fā)熱昏迷了一天,急著出宮,耍賴撒潑都用上了,已經(jīng)讓肖家進(jìn)了父皇和母后的眼里,如今再做點(diǎn)什么,是真的不好的。她只能撲到肖書宇的懷里,眼淚卻慢慢的流了出來。夜辰嵐聽見夜玲瓏的哭聲,這才轉(zhuǎn)頭,他快步走過去,想要從肖書宇的懷里抱出夜玲瓏,卻聽見夜玲瓏抽泣著說:“書宇哥哥,你別嚇我呀,你別出事呀,十一只有你了,你若是還像上次那樣…十一,十一可怎么辦呀!”
肖書宇輕撫在夜玲瓏背上的手頓住了,她知道夜玲瓏是還對上輩子的事情心有余悸,畢竟如果按照她說的,那她上輩子應(yīng)該是看到了自己最后的樣子的。這輩子她醒過來,要裝成一個懵懂的小孩子,要在皇宮里面對各色的人心,即便是明知道這人對自己心懷不軌,也不能說,只能防。她的十一,本來應(yīng)該一生無憂無慮,她是千嬌萬寵的公主,她是富貴榮華的公主,卻因?yàn)楦约海芰艘簧淼膫?,最后慘死。
“十一,對不起?!毙畹拖骂^,她抿了抿嘴,想起早上肖振海跟她說的話,她將覆在夜玲瓏背后的手收回。
夜玲瓏抬頭看著她,肖書宇露出一個笑容,淡淡的說:“十一,這一次,別再選我了?!睋Q個人,給你快樂和幸福。我這一生都注定了,我只能是肖書宇,鎮(zhèn)國公嫡子。
夜玲瓏看著肖書宇,夜辰嵐也看著肖書宇,他聽不懂他們兩個人的對話,這好像不是他認(rèn)識的十一妹妹,一個兩歲的孩童,竟然說出這種話,而肖書宇似乎知道很多的秘密。夜玲瓏垂下頭,沒再說什么。她從懷里拿出一枚玉佩放在肖書宇的手中,“這是父皇給我的,上面刻著皇家的圖案。希望能保護(hù)書宇哥哥?!闭f完,她慢慢的爬下床,然后對著夜辰嵐說:“五哥哥,我們回去吧,讓書宇哥哥好好休息?!?p> 夜辰嵐眼神不明的看了一眼肖書宇,然后他彎腰抱起夜玲瓏,輕聲說:“好。”
當(dāng)天晚上,肖書宇又開始發(fā)起了熱,她燒得昏昏沉沉的,好像又看見了上輩子她與十一的那場皇家大婚。
那年她從邊境得勝歸來?;噬现刭p,那一年的她在別人看來,風(fēng)華正茂,真是前途無限的大好青年。那一年十一公主夜玲瓏及笄,可論婚嫁?;噬腺n婚,舉國嘩然。雖然那時候的肖家已經(jīng)大不如前,肖振海離世,肖祉廢了雙腿??墒?,皇家卻依然對肖家恩寵如此,又哪里不讓人羨慕呢?可是她心知,她不能娶。于是連夜進(jìn)宮,私下里見了夜玲瓏,講明了自己的身份。肖書宇還記得那時候的夜玲瓏,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里帶著崇拜和心疼,那不是憐憫,而是真真切切的心疼。她走到自己的面前,將自己抱進(jìn)懷里,她說:“書宇哥哥,我是自愿嫁給你的,這婚事是我求來的。十一從小就崇拜你,你為了保護(hù)我們做出了很多的努力,受了很多的傷,以后,讓十一也保護(hù)你好不好?”
她本想著,若是夜玲瓏不愿,她便是拼著違抗圣旨,也要去宮門前跪著,拒絕這門婚事??墒且沽岘噮s用她小小的懷抱,輕輕的抱著她,說著,我來保護(hù)你好不好?這句話讓當(dāng)時的肖書宇內(nèi)心翻滾,她抱著夜玲瓏靜靜的哭了。
圣旨下達(dá)三月之后,肖書宇迎娶了夜玲瓏。那一日,京城十里紅妝,好不熱鬧,她騎著高頭大馬,穿著一身紅衣,看著被夜辰嵐抱上花轎的夜玲瓏,內(nèi)心卻百感交集。拜過天地,夜玲瓏被送到新房,肖書宇在前廳招呼客人。其實(shí)那天,肖書宇并沒有喝醉。她長年駐守邊關(guān),喝的都是最烈的酒,京城里這些綿長的酒沒有什么酒力,可是她還是早早的便露出了醉態(tài),由著碧桃扶著她回了新房。
她在丫鬟和嬤嬤的關(guān)注下,挑了夜玲瓏的頭蓋,喝了交杯酒,之后便將她們都趕了出去。
穿著喜服,臉色潮紅的夜玲瓏美得不可方物。肖書宇坐在床邊,看著她,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十一,你又是何必?”
夜玲瓏的眼睛清澈,看不出半分的假意,她笑了笑,“能嫁給所有女孩心目中的大英雄,十一說不出的高興。”
只是忽然之間,十一笑著的眼睛里流出了鮮紅的血,她的嘴巴一張一合,說著:“書宇哥哥,快跑。”
不…不要!
肖書宇猛地坐起身,她睜開眼睛,大口喘著氣,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卻是第二日的午時了。
門外的楊柳聽見動靜,連忙進(jìn)屋,“三公子,您做噩夢了嗎?”
肖書宇抬頭看著楊柳,眼神有些迷離,讓楊柳莫名的心疼,她走過去低聲說,“三公子,別怕,楊柳陪著您呢!”
“無妨,”肖書宇一只手撐著頭,穩(wěn)定了心神,“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對,那只是一個噩夢,如今一切還未發(fā)生,一切都還來得及,十一,這一次,讓我來保護(hù)你!
楊柳替肖書宇準(zhǔn)備了溫?zé)岬闹?,又換了一身干爽的衣衫。想了想,肖書宇說:“楊柳,你去問問三嬸,有沒有什么顏色的繩子可以配得上這個玉佩的?”他將十一送給他的玉佩拿出來,“讓三嬸幫我選個好看的配飾,我要帶著?!?p> 待楊柳出去,肖書宇想了想,說道:“祖父的暗衛(wèi)大哥在吧?勞煩給祖父傳個話,就說,讓他留意這幾日陛下是否有異。春耕在即,我擔(dān)心會出意外?!?p> 本來守著的暗衛(wèi)小二,眨了眨眼,自己暴露了?不應(yīng)該啊!可,三公子這話又一定要給侯爺傳過來才是。
肖振海聽見小二傳回來的話,笑了笑,他看著坐在自己書房里的肖祉,淡淡的問,“如今,你還是不肯相信法度大師的話嗎?”
肖祉沒說話,他看上去很是嚴(yán)肅,“陛下對此說法有何意見?”
肖振海搖了搖頭,“不知?!?p> 肖祉在心里嘆了口氣,又說道:“春耕一事,陛下可有安排?”
肖振海看著肖祉,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李家,怕是要走到盡頭了?!?p> 肖祉沒接話,略坐了一會兒,他起身說道:“父親,兒子去看看宇兒?!?p> “去吧?!毙ふ窈|c(diǎn)了點(diǎn)頭,又提醒道,“無事多去看看穆氏,我們還是要跟穆家搞好關(guān)系,穆千秋雖然不入江湖,可是江湖的勢力卻不容小覷。”
肖祉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才點(diǎn)頭應(yīng)道,“兒子明白?!?p> 看著肖祉離開的背影,肖振海的手指敲著桌面,“希望你是真的明白,這肖家日后是榮是敗,全靠肖書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