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光倒挺好
殷牧北從夢魘中回過神來。
他走去廚房到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下。
他擦干自己額頭上的汗珠，走到房間深處，慢慢翻出一疊鎖在保險箱里的資料。
他知道這是他繞不開的心結(jié)。
他父親在那次任務(wù)里殉了職，他最好的同事、兄弟現(xiàn)在還躺在醫(yī)院里插管子。據(jù)說下半生醒來的可能性僅僅為1%。
殷牧北不敢去探病，因為記憶中的那個人是多么意氣風發(fā)，現(xiàn)在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身材模樣全走了形。
殷牧北知道自己是嫉妒他的，出任務(wù)前，還說了些重話?？墒且竽帘钡凸懒俗约簩λ母星椋麄儾粌H是對手，更是生死與共的好戰(zhàn)友。
可惜當年太年輕，殷牧北也是在那人出了事后才體會到這份獨一無二的情感。
“云凡，如果再有一次，我一定不會說那些重話?！币竽帘蹦缶o了兩年以來調(diào)查到的所有資料，雖然時過境遷，但他知道，有些事還沒完……
臺風肆虐的時間比大家想象的要短的多。
不到兩天時間，臺風風力減弱，遠江已然恢復到往日的寧靜。
梁意的活動范圍由此開始又不受限了。
“邵醫(yī)生，我來給你送咖啡。”
下午兩點，在一天之中人最困的時候，梁意貼心地提著店里買的咖啡，摸索著來到邵以綸的診室外。
女人先用手試探，感覺到診室的門打開著，所以猜測此時此刻房間里應(yīng)該沒有病人，便毫不見外地走了進去。
邵以綸一見到梁意，便匆忙地站起身來。
“上次臺風天送我回家，還沒好好感謝你。一杯咖啡，不成敬意?！?p> 梁意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拿著盲人手杖在地上輕拍幾下。
“不好意思，梁小姐，我這兒還有病人，要不你待會兒再來？”邵以綸的語氣里明顯帶著尷尬。
梁意睜大眼睛，即便她失明了，但日常驚訝的表情還是跟普通人無二致。
男人一向是很謹慎的，只要有病人在場，他就會關(guān)上門的。
今天這情形超出了梁意的預料：“哦哦，對不起，打擾你了?！?p> 說著，女人匆匆轉(zhuǎn)身要往外面退，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嬌弱的聲音：“梁老師留步，邵醫(yī)生，你藥也配好了，那我就先走了?！?p> 梁老師，是這個社區(qū)里大多數(shù)居民對梁意的稱呼。
梁意雖然不知道來看診的是誰，但由此推斷，這人跟自己認識的。
嬌弱的女人輕輕擦過梁意身旁，梁意嗅到了一絲好聞的桂花味道，但如今這季節(jié)并非是桂花盛開的時候。
是香水嗎？
梁意覺得不太像。
還沒等邵以綸反應(yīng)過來，女人就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診室，往大門口的配藥窗口而去。
邵以綸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踱步到梁意身旁。
他看了梁意一眼，拿過她端著的那杯咖啡，隨即喝了一口：“嗯，還挺燙?！?p> 邵以綸言下之意顯然是在感謝梁意的用心。
從街角的咖啡店走過來，正常人要用十分鐘的時間，而梁意行動不便，怎么也要花費十五分鐘朝上。
“你用了什么方法保溫的？”
“人肉保溫?！绷阂馄擦似沧?，“不就是拿手捂住嘛！”
梁意好奇地詢問道：“剛剛是我認識的人吧？”
邵以綸：“上禮拜你還給她老公介紹了工作。”
梁意略微回憶了一下：“東區(qū)八號樓602的周太太？不是吧，聲音完全不像?！?p> 邵以綸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轉(zhuǎn)身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你要一個剛剛摔下樓梯，全身都是淤青的人怎么中氣十足地跟你說話？”
梁意大驚失色：“摔下樓梯？”
邵以綸：“嗯，當時拿著裝桂花露的瓶子，摔下來后手腕處還被玻璃碎片給嚴重割傷了，我建議她去正規(guī)醫(yī)院打一針破傷風，畢竟我這小小的社區(qū)醫(yī)療診室，只能應(yīng)一時的急?！?p> 梁意這才頓悟，原來剛剛那好聞的桂花味道，是因為桂花露沾到了她身上而殘留下來的。
梁意：“真的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嗎？她似乎不應(yīng)該是這么不小心的人。”
邵以綸搖搖頭：“你怎么知道她為人細心？”
梁意：“能把自家小孩教得那么懂事，一定是個負責任的媽媽??！何況她那老公......”
雖然梁意不愛在背后說是非，但提起這位東區(qū)八號樓602的周先生，他可是能在全小區(qū)最麻煩住戶中排上前十的，議論議論也沒關(guān)系。
“我覺得周先生才像是他們家的兒子?！绷阂庹f笑道，緊接著她又正了正顏色，“周先生，是有點躁郁疾病癥狀的，盡管他掩飾得很好?！?p> 邵以綸疑惑地看著梁意：“有嗎？就是嗓門大些?！?p> 梁意露出淺淺的微笑：“希望是我想多了吧?！?p> 此時，診室的古董鐘發(fā)出了報時：下午兩點半。
這鐘是邵以綸的私貨，他平日里喜歡搗鼓些有品質(zhì)的物件。
“呀，兩點半了，我三點約了一小屁孩兒在甜品店談心?！?p> “還有半小時，我送你過去吧，就幾步路?！?p> “不用了，我就是不喜歡遲到，我做的是教育別人的差事，得占好主場地位，氣勢不能輸?！?p> ##
甜品店里，陽光照在靠窗坐的梁意的肩膀上，襯的她氣色很好。
“梁老師，給你點了一杯草莓奶昔，你人美心好，甜甜的草莓最適合你了?！?p> 一個留著黃色莫西干頭的，約莫初中生模樣的男孩端著草莓奶昔，坐到了梁意的對面。
說他是問題少年，可一點都不像，舉手投足間乖巧得讓人覺得分外善解人意。
“多少錢，我把錢給你?！?p> “別啊，見外了，我們每個禮拜都要見一次的，已經(jīng)很熟了不是嘛！這回我請，我有錢?！?p> 根據(jù)安排，梁意確實每周都要跟這位差點進了少管所的問題少年進行一回“心靈的對話”，可今天才是他們見的第二面。
著實，不太熟啊。
梁意被此反常舉動激發(fā)了防備之心。
“梁老師，你喝啊，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p> 梁意露出營業(yè)式的笑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