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昭渾身酸疼難耐,嗓子眼陣陣刺痛中又發(fā)干發(fā)癢,胸口更似壓了一塊百斤重的石頭,呼吸困難,她無力地望著富貴牡丹紋的錦帳發(fā)呆。
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沒有去傳說中的地府,卻穿越重生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朝代,成為新婚第七日的安樂候貴婦馮昭。
周五夜里,鄰家阿姨說“我和你張叔報了個旅行團(tuán),要出國旅行半月。小昭啊,我瞧我們家晶晶挺喜歡你的,你幫阿姨照顧它半月。”
晶晶是鄰家阿姨退休后養(yǎng)的寵物愛犬,張叔與鄰家阿姨夫妻倆拿金毛犬當(dāng)兒子一般照顧,用它來打發(fā)退休后的日子。
周六黃昏,馮昭帶著晶晶溜街,看到路邊的三輪車上有新鮮的水果,就在她買水果的時候,晶晶掙脫她手里的鏈子沖過了馬路,她立馬沖過去,不曾想,一輛失控的法拉利沖了過來,毫無懸念,她掛掉了。她依稀聽到賣水果的大姐那震破耳膜的尖叫聲,還有旁邊出來散步的大娘、阿姨們的驚呼聲。
馮昭咳得太兇,扯動了胸口的痛,讓她的五臟六腑都是要分散開來,這種難受讓她有一種陌名的熟悉感。在她記憶里,明明從來沒有得過如此嚴(yán)重、如此癥狀的傷風(fēng)感冒。
馮昭無力地半倚在靠背上,看著屋子里古色古香的擺設(shè),她久久說不出一個字。手里握著一面直徑三寸大小的菱花手柄銅鏡,鏡子里是一個雖無傾國絕色之容,卻也是如花似玉的清秀佳人,標(biāo)準(zhǔn)的柳葉眉,漂亮的杏仁眼,不大不小、不厚不薄的嘴唇,唇角微微向上微挑,這讓她的五官自帶了兩分甜美之感。挺直的鼻梁,微翹的下頜,再加一張介于鵝蛋臉與瓜子臉之間的臉形,屬于耐看佳人,越看越順眼。
許是因為重病在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她看著鏡中的美人,腦海里莫名地涌起一個片段:一個五官眉眼酷似鏡中人的中年婦人躺在病榻上,無助的、凄涼地咳嗽,身上蓋著雖華麗卻很單薄的錦衾,而窗外白雪飛舞,她不由得將錦衾往身上裹了又裹……
三天了,她的腦海里總會時不時涌現(xiàn)一些莫名而奇怪的碎片記憶,有時候是一個片斷,有時候一個場景,不似身軀本身的卻又像是她的記憶,她明明是新過門的新婦,怎會有中年時的記憶?
馮昭解釋不清這是怎么回事。
她闔上雙眸,記憶翻滾間,她仿佛感受到凄涼貴婦生命最后的時光:世子爺汪長生在高中榜發(fā),賑災(zāi)有功被晉封三品工部左侍郎,他當(dāng)朝跪求皇帝,請求皇帝賜封他的生母大姨娘胡氏為誥命夫人。
候府的當(dāng)家人、他的夫君很高興,說這是府里難得一遇的喜事,長子得了三品官位,大姨娘母以子為貴,得賞與馮昭一模一樣的候夫人誥命服,貴妃娘娘還替胡氏爭取到“并妻”之位。
她按捺著滿心的不甘,拖著原就不適的病體替府里張羅慶宴,不等慶宴開始,她到底承不住病痛來襲,病臥榻上。汪長生與胡氏母子以府里來的客人太多,將她身邊的婆子、丫頭都喚去幫襯慶宴。
她們是愿意去的吧?
三十年了,從她嫁入安樂候府,除了新嫁來的第三年懷過一個孩子,之后再沒有任何子訊。她看著丈夫左一個貴妾,右一個良妾的納入新人。這么多年過去,他膝下已有四個兒子、六個女兒,而大姨娘胡氏一人就育有兩子一女,是六個妾室里養(yǎng)育子嗣最多的。
她即便身為候府的嫡母,保住了自己的正室地位,卻落了個膝下無兒無女的下場。
這是馮昭給她的暗示?還是真正的馮昭留給她的記憶?又或是,上天想給她一個警示?
馮昭心里迷糊著,記憶碎片融匯一處,卻有了一個大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