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竹嶠綸之死

　　一片青林翠竹之中，儼然而立著一座木屋，在此之中被襯顯得那般靜謐無聲。

　　然而一道道急促的喘息聲卻打破了一切，他捂著腹部染得血紅顏色之處，推開木屋入門，另一只手不斷摩挲著手中的木門，隨后進(jìn)屋撫摸著每一個角落。這就像是在撫摸那一切美好而又令人陶醉的回憶，多么不舍……

　　他來到木桌前，嗅著這空氣里最后一點(diǎn)關(guān)于她的氣味。坐在熟悉的竹椅之上，他執(zhí)起一旁擺放整齊有序的筆，拿出一張紙，寫下了藏在他心里的一句句心里話，以及他從未鼓起勇氣所說的話……

　　寫著，聞著，感受著——

　　書寫下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浮現(xiàn)著她的一顰一笑，此刻他的眼中的神情越發(fā)溫柔。

　　他知道這一路上都有人跟著自己，所以他拼盡全力早一些時間回到這里，就是為了寫下這些埋藏在心里的東西。

　　他，不悔，如若回到當(dāng)初他依舊會和她走；他，不怨，如若她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依舊會笑著離開；他，不怕，如若他將要接受到的就是死亡她也依舊會為她而死。

　　“碰——”

　　門被猛然撞開，竹嶠綸安靜地坐在竹椅之上，輕紗遮面，無人看見他那一抹淡漠的笑顏以及落寞的神情。

　　“還真是辛苦閣下追了在下這么久了?！?p>　　“嗤——”

　　羅昀把劍尖提在他的脖頸處，正用犀利的眼神看著他。剛要開口，落九依一行人就來到了木屋，看著他們此刻僵持的一幕。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羅昀可不記得這一路落九依也同自己跟了上來。

　　“我刺了他一劍，”落九依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覺得我會找不到他？”當(dāng)然，這怎么可能是事實(shí)？不過是她想的一個借口罷了。

　　她之所以能跟上來是因為羅昀身上有特殊的香料，這一路上她才能找上來，也好在某個欺騙人感情的作者寫過。

　　“哦，”羅昀聽了憨憨地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如此啊！”

　　真好騙……

　　“這人交給我吧。”落九依很是風(fēng)輕云淡地看著他，卻見羅昀搖了搖頭，笑彎著眼：“你們？似乎不是什么好選擇。”

　　落九依挑眉，心里饒有興趣地開口問了一句：“交給她，怎么樣？”韓琳霜呆呆地看著她指著自己。

　　“好呀！”

　　落九依：……

　　韓琳霜：……

　　一見鐘情，大概就是是這個樣子吧？

　　落九依也不想大動干戈，看了眼韓琳霜。對方也立馬示意到了，對她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落九依轉(zhuǎn)身帶著一群人來到門口，還順帶關(guān)上了門，畢竟要給某人一些單獨(dú)空間嘛。

　　片刻，門開了。韓琳霜的面色一往如常，反而是帶著竹嶠綸出來的竹嶠綸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說諸位，”竹嶠綸低低一笑，“你們是不是太過小看我了？”他說著從手里拿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

　　他來到這里不僅僅是為了寫下那些，而是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等著他們……

　　艷麗得宛如夕日殘陽的瑰紅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它們像是紅色的手籠罩著所有人，密不透風(fēng)的樣子讓人心里有些壓抑感。

　　雪矜城一把把鳳筱傾攬在懷中，口中念著法陣設(shè)下了一個屏障，可令她未想到它竟然被硬生生吞噬了。她抱著鳳筱傾的手緊了緊。

　　落九依還未反應(yīng)過來手腕就被人給抓住了……

　　暗紅，

　　眼前全然是紅色，什么也看不清。

　　落九依眨了眨眼，一道道均勻的呼吸覆在臉龐之上，熟悉美麗的面容倒映在瞳孔之中。她的腰被她輕輕地攬住，而自己躺在她的懷中。

　　“怦怦”

　　落九依推開韓琳霜，平復(fù)著自己方才有些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依依姐，歡迎來到支線任務(wù)哦~】

　　【咦？依依姐，你的心跳怎么跳得這么快？】

　　“支線任務(wù)？”落九依聽著這個欠扁的聲音，有些手癢。

　　【滴滴滴——

　　支線任務(wù)：幫韓琳霜拿到自己的命劍——幻影畢生?！?p>　　“好了，你走吧。我知道了?！甭渚乓佬睦?，不做的懲罰根本就不需要想。

　　“師父？”韓琳霜見落九依在自己面前出神，眸子沉了沉。見她回過了神，那一抹黯淡一閃而過，微微嘟起嬌艷欲滴的紅唇，“你為何而出神？”

　　“沒……沒有?！甭渚乓酪娝哪樤俅尉o緊地靠著自己的，下意識地一步撇開，來到一旁。

　　她臉上似乎想被火燒了一樣，情不自禁地搓起了手指，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耳垂上泛著微紅。

　　“走吧。”

　　韓琳霜聽著她淡漠的聲音，看著她相背自己而前行的模樣，心里猛然驟停了幾秒。垂眸之中的“危險”一閃而過。

　　落九依知道只要?dú)埣t墮于天際她們就一定找不到突破口，所以，反手用斬念斬斷天際。

　　紅云飄然于空，被硬生生地撕開了一個口子。余下，午夜深藍(lán)透了進(jìn)來。

　　紅藍(lán)交錯，似如時空裂痕一般暗暗含著神秘而危險的氣息。一柄暗紫色的劍插在此間，電閃雷鳴似在守護(hù)著它。

　　落九依知道它是陣眼，也是韓琳霜的命劍。只不過一切都來得太早了，劇情也偏離得太多了，原本這應(yīng)該是韓琳霜被推下去后五年里的第一個奇遇。

　　如今硬生生早了兩個月差不多……

　　她定定地看著幻影畢生，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樣子。說實(shí)話，她已經(jīng)幫她找出了命劍，其余的就靠她自己了，該歷練還是得多歷練的，不然看著這劇情轉(zhuǎn)變的趨勢她遇到的危險恐怕會只增不減。

　　落九依沒有發(fā)現(xiàn)，此刻自己她在生死和韓琳霜之間選擇了后者。一旦做了這種選擇，頻率就會逐漸增加……而所謂的軟肋也會越來越明顯……

　　韓琳霜看著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屹立于天際的劍，才回過頭來正視它。拿出師父所贈與她的寒冰劍，渡步走向那把劍。

　　驚雷瞬間鋪天蓋地地席卷著走向幻影畢生劍的人，所劈之處在此幻境之中也會留下裂痕，絲毫不比斬念的力道差。

　　只見那雷漸漸地覆蓋了那個身影，落九依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過了多久，落九依眼前再次浮現(xiàn)了那熟悉的身影。鮮艷的紅色似火燒灼著她的全身，紫色的衣裙此刻宛如暗沉的玫瑰，嬌艷欲滴。

　　她的嘴角溢出涔涔血跡，身上留下了紅色的傷痕。即便如此，她此刻卻依舊是渡步走向幻影畢生。

　　落九依暗暗地咬起了下唇。她記得時間怎么就忘記了那時候韓琳霜的功力更加好，所以才會僅受皮外傷?？梢娙缃襁@模樣，她似乎受了很嚴(yán)重的內(nèi)傷。

　　她剛張開口，似要說什么的時候又把話放在了心里。

　　“轟——”

　　密密麻麻的雷電一道道劈向前行的韓琳霜，她的手腕上的血滴落于地，染在了藍(lán)色的寒冰劍上。那顏色宛如此裂縫，一般無二。

　　落九依見她扛著閃電，一步一步走到幻影畢生劍之下，把寒冰劍收了起來，抬手顫顫地拿住了它的劍柄，狠狠地拔了出來。

　　四周的紅色在此之刻漸漸化為紅霧退散，暗紫色的靈力波動洶涌澎湃，頗有海嘯之勢般的席卷而來。

　　當(dāng)落九依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時，四周已經(jīng)回到了最初始的模樣。竹嶠綸看著她們出了幻境，眼中滿是不敢相信。

　　“師父，”落九依的面前猛然多了一把暗紫色的劍，“給?！?p>　　落九依：？？？

　　這是什么情況？這好好的，為什么要把劍給她？

　　韓琳霜見落九依沒有要收下的意思，歪頭張開溢著絲血跡的嬌唇，“師父不是要嗎？難道是霜兒會意錯了？”

　　“你留著吧。”落九依總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了，落下一句話就從她身邊走過，來到竹嶠綸的身旁。

　　此時，眾人已然從幻境之中醒過來了。

　　“想同歸于盡？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落九依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伸手把人打暈過后看向雪矜城，“此人就交給你們了?！?p>　　“好?！?p>　　很明顯，落九依此刻的意思就是想要撇清關(guān)系罷了。

　　落九依見雪矜城回應(yīng)了一聲，路過羅昀身旁時說了一句，“雪峰主的傷勢剛剛好，其余人也沒有什么力氣了，你把人帶回去吧。”

　　羅昀：……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韓琳霜見他無動于衷的樣子，給了一記眼刀子。羅昀看著那血淋淋的傷口，眼里閃過一絲嫌棄，但還是把人背了起來，跟了上去。

　　“小塵塵，”花奕安慰道，“你不必?fù)?dān)心冷面臉的。她的功力不弱，再加上那些人，斷然不會受傷的?！?p>　　“奕，要不你去看看吧？”楚曦塵縱使聽了，心里還是萬分擔(dān)憂。

　　“……”花奕吸了一口氣，眼底像是在隱忍著什么，“小塵塵，我…”

　　“九依?！背貕m見熟悉的身影歸來，心里懸著的心放了下去。

　　“結(jié)束了，”落九依對這里的眾人淡淡說著，“師兄、花奕，還有冥兮教眾人，回教吧！”此刻，她才在心里真正地松了一口氣。

　　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把他們當(dāng)做了家人呢？有家人的感覺應(yīng)該就是這個模樣吧——

　　呵，至于蓮凈宮，與她有何干系？

　　落九依帶著冥兮教的眾人回到了冥兮教。韓琳霜聞著香爐里散發(fā)出來熟悉的氣味，摩挲著落九依給她準(zhǔn)備的衣服，眼里溢出了笑意。

　　果然，還是這里更舒服。

　　在這世界上，還是有容得下我的地方的——師父……

　　無情殿中，落九依抱著要換洗的衣衫向外走去。

　　碧蓮池，她褪去身上的臟衣，走到浴池之中。雪白之膚暴露在空氣之中，看著水中倒影出的模樣，落九依微勾唇角，覺得一切都太過玄幻了。

　　從前，是她從來也不想回憶的過往——

　　她從小就是一個孤兒，在孤兒院里長大，因為孤僻的性格而沒有一個朋友。平常，她都是沉默寡言，鮮少與人說話的，唯獨(dú)在評論看完的小說時會發(fā)評論。在她心里，小說就是她發(fā)聲的依據(jù)。

　　她自己從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竟然可以對別人用平淡的語氣吐露心聲，無論是韓琳霜、楚曦塵，還是花奕，亦或者是風(fēng)燃……

　　次日，傳來了兩個消息，都讓落九依有些詫異：其一，竹嶠綸在蒼穹派的地牢里自殺了，而那些弟子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其二，柳嵋山上的蓮凈宮眾人都已歸宮，無一人死去。不過卻個個都受了很嚴(yán)重的內(nèi)傷，除了趙玉煙是皮外傷。

　　落九依仔細(xì)想起一切，總覺得那背后之人并不是要自己性命，而是很重的要什么東西。

　　“劈啪——”

　　鞭子一個勁兒地往玄衣少年的身上抽去，血隨著鞭子的起伏濺到了地上。寂靜的地牢之中，只回蕩著鞭打是聲音，直至地面已然是一灘血水之時，聲音才緩緩?fù)Ａ讼聛怼?p>　　燈光昏暗，玄衣少年被丟到地牢里的墻邊。他的臉色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身上的血痕班班可見，好似風(fēng)一吹就可能離去，但就算是這虛弱的模樣也沒有人能從他口中套得到任何信息。

　　“你這小子的皮還真是厚！”蒼穹派弟子看著他，有些嘆惋，“都被打成如此模樣了，還不如趕緊把事情交待清楚，也不至于受這牢獄備受煎熬這么久?！?p>　　“我們再怎么樣不濟(jì)，到那時也會給你一個痛快??！”

　　“是啊，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痛苦與這背后之人之間，擇后者?！?p>　　“唉，真是……”那人還未說完話，就被人打暈了。

　　黃衣少年睜開眼睛，虛弱地對來者一笑。狼狽的樣子可見一斑，黑衣之人微頓而后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扔到他的面前。

　　“自行了斷吧。”

　　多么傷人心的話?。《嗝雌降恼Z氣?。《嗝蠢淇釤o情的人?。?p>　　竹嶠綸低低一笑，拿起地上的匕首，張開薄唇：“我愿為你而傷，愿為你而赴死，亦愿為你飛蛾撲火……”

　　語落，少年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臟。看著自己所愛的人一步一步地走遠(yuǎn)……

　　我不悔，此生遇見了你……

　　哪怕結(jié)局早已定局，不過一死……

　　九泉之下，望汝安樂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