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兒撐開睡眼,依依拿起手機(jī),解鎖,早上6:27,很好,室友們都還沒醒。
輕輕推開被子,躡手躡腳爬下扶梯,依依雙腳踏上實地,定一定,室友含糊的嘟囔一聲,翻個身繼續(xù)睡了。她輕輕解開門閂,“咔噠”一聲脆響,依依趕緊溜出臥室,輕輕帶上了門。輕手輕腳的挪下樓梯,依依開始一路小跑。
總算到了,依依拿出手機(jī)一看:6:50,她對著門衛(wèi)室的玻璃使勁兒往里探看,卻只看到自己的臉。門衛(wèi)室里的阿毅隔著單向玻璃看著外面的女子,拿起的登記表又放回桌上,并沒有起身去盤查。
依依走到矮門邊,左右查看一遍后,將背包帶子緊了兩下,熟練的抬起腿,然后手腳并用,一把縱了過去。門衛(wèi)室里的阿毅像往常一樣,看依依進(jìn)去了,松開了門衛(wèi)處的電閘,門衛(wèi)室的顯示屏上,顯示著門口的監(jiān)控情況和24小時值班警示燈。
依依鉆進(jìn)衛(wèi)生間,洗漱一番,從包里拿出工作服換上,把長發(fā)高高盤起,對著鏡子給自己化了個妝?!皝淼耐υ缪?,依依”主管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向依依打著招呼。依依趕緊把口紅丟進(jìn)包里,手毛躁的把自己的衣服扯了扯,用透著驚訝的聲音回應(yīng)道:“早,早,楊主管,早啊?!睏钏嚕ㄅ鞴埽Q開水龍頭,洗了個手,依依趕緊遞過去一張面巾紙。
依依和楊藝一起走出衛(wèi)生間,“同事”們紛紛走過來打招呼,依依站在旁邊,感受著與她無關(guān)的熱情。
依依推著清潔車出入一間又一間房,機(jī)械的將房間里的東西用床單包起投入廢物桶,再把新的四件套一樣樣擺好。一口氣打掃了6個房間后,依依終于忍不住一個接著一個的打哈欠,看著面前剛換好的,松軟、干凈、寬敞的大床,依依苦笑著推著車子離開了。
忙活了一上午,依依終于迎來她最開心的時候:結(jié)賬。這一個上午,她掙到了60元。
又是那個熟悉的衛(wèi)生間,依依換下工作服,散下長發(fā),揉一揉發(fā)疼的太陽穴,對著鏡子里扯嘴笑笑,依依帶著一腔熱血往回走,路過門衛(wèi)室,阿毅停下手里的筆,隔著玻璃看著依依的身影從余光里出現(xiàn),再消失在余光中。
公交車上站著擠著的人羨慕著能坐在窗邊座位上看風(fēng)景的人,看著腕表跑向地鐵站的人羨慕著站在路邊向出租車搖手的。依依看著這些活在日子里的“忙人”,將背包帶子緊了緊,加快了腳步。
走路30分鐘,依依在返校的路上順便記憶了十個單詞?;氐剿奚幔兜裟樕系摹畠r的’妝,再化上一個精致的,依依抱著《宏觀經(jīng)濟(jì)學(xué)》往教室走去。
講臺上的教授是一個40多歲的女性,留著齊肩的燙發(fā),畫著精致的妝容,耳垂上的耳墜迎著下午從窗外透進(jìn)來的陽光散著細(xì)閃的光,隨著教授講課時晃動的身體變換著好看的色彩。依依看得十分著迷,自己趕在所有人之前起床,勞碌一整個上午,卻沒舍得擠上一塊錢的公交……
晚上,舍友邀請依依一起去吃火鍋,依依捂著自己的口袋不斷構(gòu)思著拒絕的理由,好在,微信視頻電話應(yīng)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親愛的’邀請你視頻通話,依依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趕緊拿起手機(jī),卻沒接,而是看著室友們,“哎,我們幾個去,你呀,就好好談你的戀愛去吧,不打擾你啦!”室友們總算放過依依,佯裝生氣的走出了宿舍,“對了,要不要給你帶些好吃的回來呀?比如,黃燜雞?周黑鴨?”舍友小佳不放心的問,依依“害羞”的趕緊堵住門,對著室友們說到:“不要,我不吃,我有我的‘精神糧食’,不許打擾我!”聽完這話,幾個人終于帶著酸言酸語下樓了。
依依將門閂好,回到座位上,將‘親愛的’的電話撥了回去。
【對方已接通】
電話那頭的中年男聲響起:“依依啊,今天是休息日吧?沒打擾到你吧?”
依依僵硬的扯著嘴角笑笑,說:“沒有啊,今天睡到大中午的呢,爸,家里挺好的吧?”
依父(依依的父親):“好,好,一切都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依依啊,咳咳……”
依依:“爸!爸你不要著急,慢慢說,爸,你先喝口水!”聽著電話那頭的咳嗽聲,依依急得揪心。
依父:“我沒事,就是嗓子有點干,你別擔(dān)心!”
依依:“爸,你一定要按時吃藥,先把病治好,我能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dān)心我,爸……”
【對方已掛斷】
依依望著被掛斷的電話,卻不敢再撥回去,上次電話被突然掛斷,撥回去卻是一個極不耐煩的自稱護(hù)工的人接的,說依依的父親發(fā)生了‘咳嗽性暈厥’。依依看著手里的‘iphine’,猶豫了一會兒:不行,手機(jī)不能賣,這是父親送給自己的,這是與父親聯(lián)系的東西,不能賣!
依依打開衣柜,將衣服堆扒開,拿出最里面的‘愛馬仕’,摸了摸,又用臉湊過去挨了又挨,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賣了!雖然是杯水車薪,但是比起一上午賺60元還是快得多了不是?
{從天堂摔入凡塵}這句話用來形容依依再合適不過,從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她,背著名牌包包,用著昂貴的護(hù)膚品,一個人住著校外的獨棟公寓。如果父親沒有禁不住誘惑貪污的話,她將會一直活在旁人的羨慕嫉妒恨中吧。父親入獄,一下子老了,一下子病了,身邊只有冷漠的護(hù)工監(jiān)視(照顧)著他。父親不僅因受到法律的制裁入獄,還要把貪污的錢交還回去,從前豪華的房子、貼心的司機(jī)、值得別人欽羨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間被充公!依依用一個月的時間才接受自己從公主變灰姑娘的事實,她退掉了單身公寓,搬回來和室友擠在六人間,睡著搖搖晃晃的上鋪連翻身都不敢。賣掉自己從前收到的那些‘能入眼’的生日禮物,可欠款還是缺著好大一個口子!她只能去找以前父親身邊的認(rèn)識自己的助手,請他們幫忙介紹工作,幾天下來,依依終于被‘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給好好上了一課!
依依所剩無幾的自尊心支撐著她,不讓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們知道她的窘迫是她最后的倔強(qiáng)了!搬回六人寢,美其名曰‘保姆阿姨伺候的不精細(xì),惹她生氣,想念舍友們了’。早上趕在所有人之前起床,卻告訴舍友是回自己的公寓洗澡去了,將自己父親的備注改成‘親愛的’只是為了繼續(xù)活在同學(xué)羨慕的目光里,也可以成為拒絕那些讓她很無奈的追求者們的絕佳理由,畢竟,他們也不會追求不是單身狀態(tài)的自己。這點兒虛榮心是依依留給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了,她不舍得拋棄。但是,真的由得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