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辰子陌跟著趙云琛出城來到韓紹云的墳?zāi)骨凹腊莺?,兩人就各自分開。辰子陌騎著快馬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紅梅谷。
五月花紅的季節(jié),久未打理的紅梅谷過于雜亂,紅梅花全謝了,梅樹下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草和小野花。
辰子陌拴好馬,邁著沉重的腳步朝著幾間木屋走去,他失落落的站在庭院中間,細細掃視著角角落落,屋前屋后的擺設(shè)和以前一樣,樹底下的吊床也在,水車依然輕輕轉(zhuǎn)著,什么都在,唯獨少了阿丑和小狐貍。
阿丑可是他養(yǎng)了整整十七年的女兒啊,就這樣交給了別人,他何以瀟灑自如?曾經(jīng),阿丑跟著他在這里種花釀酒,吟詩舞劍,學(xué)醫(yī)制藥……不是神仙甚似神仙,那些美好快樂的日子再也不復(fù)!他再也不能為阿丑做上一碗香甜軟糯的糖心蛋了。往事歷歷在目,辰子陌的心里好一陣絞痛,眼里布滿了紅血絲,飽含滄桑。
風(fēng)起,樹葉飄飛花草香,辰子陌不僅衣發(fā)凌亂,心也凌亂,嗖然一聲,他抽出了佩劍,站在風(fēng)里揮劍泄憤,才沒多久,一口熱血猛然從他的嘴里噴了出來,血是黑色的,連著他的嘴唇都變成了黑紫色。
辰子陌的臉色慘白,他手撐長劍低垂著腦袋,抹了抹嘴角的黑血,自言自語道:“這天女閣的毒,果真是名不虛傳!柳天英,你以為這樣就能控制住我辰子陌了嗎?你休想!我即便是死,也絕不向你這個女魔頭屈服!”
這時,一道人影突然閃過,辰子陌濃眉一抬:“誰?鬼鬼祟祟的,出來!”
辰子陌的話音剛落,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出現(xiàn)在了辰子陌的面前。
“紫煙!”辰子陌大驚。
紫煙滿面邪乎,一邊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一邊說道:“老頭兒,你這紅梅谷還真是一片凈土?。≈皇乾F(xiàn)在錯過了好時節(jié),欣賞不到傲雪凌霜的紅梅花了!不過,也沒什么遺憾的,因為我紫煙最討厭紅梅花了!”
辰子陌強打精神,怒視著紫煙:“你跟蹤我!”
紫煙輕蔑一笑,出言不遜道:“老頭兒,我看你還真是中毒太深啊,我一路跟著你這么久,你居然沒發(fā)現(xiàn)!”
辰子陌暗中驚訝,問道:“你跟著我干嘛?你現(xiàn)在可是南啟國的通緝要犯,你就不怕我把你給綁了嗎?”
紫煙哈哈一笑,甚是輕狂:“老頭兒,你想綁我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有沒有這個能力,你身上的毒可是我們閣主親自調(diào)制的,除了她,這世上沒人能解!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還這么狂妄!”
辰子陌神情淡漠道:“狂妄的人是你吧!南啟國的太子這次為了逮捕你可是設(shè)下了天羅地網(wǎng),你死在這異國他鄉(xiāng),不知道你的母親會不會為你傷心?”
紫煙眉眼一彎,驕橫自傲:“我紫煙好歹也是天女閣的頭號殺手,南啟國的太子想抓我,可沒那么容易!”
辰子陌冷冷道:“殺你的確不容易,但你想把胡太后的兒子帶回北朔,更是不容易!那李凌風(fēng)是篤定了要效忠南啟,他是絕對不會跟你走的!”
紫煙嗤之以鼻,胸有成竹道:“帶回北朔皇子是閣主交給我的任務(wù),我豈能讓她失望?人都有軟肋,李凌風(fēng)現(xiàn)在不愿跟我走,沒有關(guān)系,反正我有的是時間跟他磨,我總會想到辦法讓他心甘情愿的跟我回北朔!而且,你當(dāng)胡太后是吃素的嗎?她的兒子身在敵國,她豈能無動于衷!不怕告訴你,胡太后那邊已經(jīng)開始布局了!”
辰子陌罵咧咧道:“胡太后這個妖婦,她到底想干嘛?莫非她想挑起戰(zhàn)端,攻打南啟嗎?”
“南啟與北朔對峙了數(shù)十年,兩國會不會交戰(zhàn),我紫煙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紫煙輕輕一哼,神色詭秘道,“我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要怎樣做才能完成閣主交給我的任務(wù)。再過數(shù)日便是南啟國太子的大婚了,這么精彩的一場好戲,我紫煙可不想錯過!李凌風(fēng)不聽我的話,或許我可以在這件事上找到突破口?!?p> 辰子陌內(nèi)心忐忑,盯著紫煙質(zhì)問道:“你想干什么?”
紫煙微微聳肩,笑道:“我不想干嘛呀?我只是想給南啟國的太子送上一份新婚大禮!”
辰子陌一把揪住紫煙,警告道:“你這個詭計多端的壞丫頭,我警告你,可千萬別在太子大婚上耍什么花招,南啟國的太子蕭南是何等聰明之人,他豈能任你擺布!”
紫煙一把推開了辰子陌,狂妄不羈道:“南啟國的太子是何等厲害的人,我紫煙當(dāng)然知道!老頭兒你這般阻止我,是擔(dān)心你的養(yǎng)女李阿丑吧!你放心,我這次不僅不會傷害她,說不定還會助她成為真正的太子妃呢!她那么善良可愛,怎么能夠做一個小小的側(cè)妃呢?”
辰子陌心頭一震:“你到底想干嘛?”
紫煙坦白道:“李凌風(fēng)為了給陸冰瑤賠罪坎掉了兩根手指,他是我北朔的皇子,豈能受此屈辱,我要替李凌風(fēng)把這筆賬從陸冰瑤身上討回來!”
辰子陌疑道:“你該不會要去坎掉陸冰瑤的兩截手指吧?”
紫煙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陰狠,邪笑道:“我不會坎她的手指,但絕對讓她受盡屈辱,那可比斷指之痛要痛苦百倍!”
辰子陌見紫煙不像在開玩笑,提醒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太子大婚,天下矚目,豈能由你一個小小的細作胡作非為!李凌風(fēng)正在四處搜尋你的下落,你還是想想如何保命吧!”
“老頭兒,真正要保命的是你吧!”紫煙對辰子陌冷聲諷刺道,緩了緩,繼續(xù)道,“你不是問我為何跟蹤你嗎?因為這是閣主交給我的第二個任務(wù),她要我勸服你,只要你肯放下仇恨乖乖的跟我一起回天女閣,閣主不僅立刻為你解毒,而且還會替你向胡太后求情撤了你的通緝令?!?p> 辰子陌放聲大笑道:“哈哈哈!你當(dāng)我辰子陌是三歲小孩呢!這半年來,我殺了北朔朝廷無數(shù)奸臣,還殺了不少天女閣的人,你覺得胡太后和你的閣主柳天英會放過我嗎?”
紫煙目光冷厲道:“你殺了這么多人的確該死!我現(xiàn)在就恨不得立刻刺穿你的喉嚨為我那些慘死的姐妹報仇!可是,誰讓我們的閣主偏偏對你用情至深呢?你殺了天女閣那么多姐妹,閣主不僅沒有找你復(fù)仇,還屢次暗中幫你逃過胡太后的追殺。你曾經(jīng)為了尋找莫清兒的下落消失了整整二十年,閣主就想了你二十年,想你想得白了頭,閣主還真是愛你入骨??!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為了得到你,她施計引你中了毒,以此來脅迫你順從于她!卻不曾想,你這個老頭兒竟然如此頑固!”
“柳天英素來陰狠狡猾,當(dāng)年若不是柳天英嫉妒清兒,暗中破壞了清兒在南啟國的計劃,清兒又怎會任務(wù)失?。 币惶岬教炫w閣主柳天英,辰子陌就恨得直咬牙,憶起當(dāng)年往事心中悲痛,緩緩而道,“清兒和柳天英,還有你娘田容香,她們?nèi)艘黄鹪谔炫w長大,后來還義結(jié)金蘭成了生死姐妹,其中柳天英的年齡是最小的,清兒一直很關(guān)照她,把她當(dāng)親妹妹一樣看待,而她卻暗中嫉妒清兒,以至于到后來徹底背叛了清兒!當(dāng)年清兒任務(wù)失敗沒有回北朔,不是害怕回到天女閣受罰,而是因為她寒了心,回去后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好姐妹!清兒從此失去了音信,別人都以為她死了,只有我相信她沒有死!她是我深愛的女人,我怎能棄她的生死不顧?我找了她整整三年,當(dāng)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時,她卻成了南啟國大將軍的小妾,她嫁人了如果幸福也就罷了,可惜不幸的是,她在生阿丑的時候血崩而亡,我的清兒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我!”
辰子陌說到這里后哽咽了,紫煙絲毫沒有動容,對辰子陌冷冷淡淡道:“你們這些人的恩恩怨怨,我紫煙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反正我已經(jīng)把話給你帶到,你回不回北朔,你自己看著辦!”
辰子陌紅著雙眼瞪著紫煙,態(tài)度決絕道:“我和清兒現(xiàn)在陰陽相隔都是拜柳天英所賜,若不是她,我和清兒早就比翼雙飛過上幸福的日子了!你回去告訴柳天英,我是絕對不會向她屈服的,她那樣的愛,我辰子陌承受不起!”
紫煙勸道:“老頭兒,你若不屈服,你就得死,何必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呢?”
辰子陌朗聲一笑:“死有何懼?我辰子陌像怕死的人嗎?”
紫煙嘴角輕揚,故意刺激道:“你是不怕,但有人會怕?。∧闼懒?,阿丑姑娘會傷心死的,你就忍心嗎?”
辰子陌背過身去,神色沉郁道:“阿丑就要嫁人了,現(xiàn)在有人替代了我在她心里的位置,我這個舅舅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可有可無的人了!她再傷心,我再不忍心,我與她終究是要分離的!”
“老頭兒,你到挺坦然的嘛!”紫煙懶懶一笑,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小瓶藥扔給了辰子陌,說道,“這藥是閣主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它雖不是解藥,但只要每日服用一顆就可以控制住你身上的毒性,減輕你的痛苦。這藥瓶里一共有九十顆藥丸,所以你有三個月的考慮時間,如果你愿意回北朔歸順閣主,就盡快來找我,如果你還是冥頑不化一心求死,那你的結(jié)局就只能是毒發(fā)而亡了!”
辰子陌把藥瓶握在手里,盯著紫煙挖苦道:“簡直是輕狂囂張!你這個壞丫頭倒是跟柳天英越來越像了!你的父親被柳天英殺了,母親又被柳天英關(guān)在暗牢里這么多年,你還如此效忠柳天英,為她做盡壞事,你的心里就一點兒也不愧疚嗎?你對得起你的爹娘嗎?”
紫煙瞬間變臉,指著辰子陌罵道:“老頭兒,你給我閉嘴!我對不對得起爹娘,關(guān)你什么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閣主是我的義母,沒有她的教導(dǎo),我紫煙就不會有今天!”
辰子陌冷冷一笑,繼續(xù)刺激道:“的確是柳天英成就了你的今天!壞丫頭,在這里你就別再裝了!你表面對柳天英順從乖巧,其實,你挺恨她的對吧?你在天女閣,不過是身不由己,你一年年韜光養(yǎng)晦,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不就是在等復(fù)仇的時機嗎?”
紫煙的心思被辰子陌揭穿,又氣又惱:“老頭兒!我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偉大!往年的恩怨我紫煙早就忘了!我只知道是閣主把我養(yǎng)大,她教我武功,讓我名利雙收,所以你就別再挑撥我與閣主的關(guān)系了!”
辰子陌冷冷一哼:“你要不是田容香的女兒,我早就把你給殺了!”
紫煙毫無懼色,對辰子陌邪笑道:“閣主的話已帶到,藥也給了你,本姑娘就不多留了,告辭!”
辰子陌伸劍擋住紫煙,再次提醒道:“南啟國太子大婚,我勸你休要鬧事!我要是你,我就趁早逃離南啟,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煙神態(tài)自若的撥開了辰子陌的劍,不肯認輸?shù)?“我的任務(wù)還沒有完成,我豈能甘心?太子大婚這場好戲,我是看定了!老頭兒,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戲如何?阿丑出嫁,你這個當(dāng)舅舅的就不去送她一程嗎?”
辰子陌板著臉,對紫煙警告道:“你想耍什么花招我辰子陌管不了,但如果你敢傷了阿丑,我絕不放過你!”
紫煙不耐煩道:“老頭兒你好啰嗦!我說過了,我是不會傷害阿丑的。我也勸你,還是早點跟我回北朔去吧,畢竟你是個正統(tǒng)的北朔男人,窩在這南啟國的深山老林里算什么事??!”
紫煙說完,眉眼一挑就轉(zhuǎn)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辰子陌沒有阻攔,紫煙走遠后,他吃下了一顆藥丸,然后席地而坐,靜心養(yǎng)氣。他明知道紫煙是一顆毒瘤,卻放任不管,不是因為殺不了紫煙,而是不能殺,她是田容香的女兒,田容香曾經(jīng)有助于他和莫清兒,他又怎能殺了她的女兒呢?這個紫煙,其實跟阿丑一樣,也不過是個命運悲慘的孩子,她若死了,那暗牢里的田容香豈能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