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灰霧之上
“什么情況?”
“假唱了嗎?”
“好像是假唱了,吉他也是假彈!”
“我靠,這不糊弄人玩嗎?”
底下竊竊私語聲逐漸吵雜起來。
白燃木然看著周圍。
音響師向他聳聳肩,比劃了個無奈的手勢,好像出了問題不是他造成的一般。
助理則略帶興奮地用手機拍攝著周圍群眾的反應(yīng)。
霎時,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
老子都糊成這樣了,你特么還是不肯放過?
又是一起舞臺事故。
只是不同與上一次對他身體造成的傷害,這場舞臺事故雖然沒有讓他受傷,卻足以把他徹底踢出娛樂圈。
一個連十八線縣城表演都能搞砸的娛樂圈邊緣人,公司就已經(jīng)沒有挽救的必要了。
現(xiàn)在唯一的契機就是好在他內(nèi)心所有警覺,在音響師有動作的同時終止了表演。
還處在穿幫與未穿幫的邊緣。
可再這么呆立下去,情況就徹底不妙了。
做點什么。
把歌清唱完?
可這首歌他壓根就不會唱啊,當(dāng)時選好表演曲目,他也對這首沒唱過的歌表示過疑惑,可無論經(jīng)紀(jì)人還是其他人都告訴他這是主辦方欽點的歌曲,他只需要做做樣子就好。
此時白燃大腦一片空白。
空空如也。
“嗯?”
空空……如也?
坐在第一排中間的超市老板扶了扶黑框眼鏡,不耐煩的站起來,招呼主持人來到身邊,身上穿著的皮褲略微眼熟。
“嘶!”
白燃眼前忽然彌漫起無邊無際的朦朧灰霧。
剛剛形成的灰霧快速掠過,灰霧之上,白燃腦海里猛然生成無數(shù)畫面。
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穿著皮褲的男人在觀眾的呼喊聲中走來。
熟悉的節(jié)奏響起。
“熟悉的陌生的這種感覺”
“重復(fù)的曾經(jīng)的那些情節(jié)”
“……”
“我懵懵懂懂過了一年
這一年似乎沒有改變
守著你離開后的世界
空空如也”
“……”
“一切的星光都已隕滅
得過且過是我如今速寫
無所謂讓痛重疊”
“……”
白燃身形巨震!
…………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行先把人拉下來,你隨機應(yīng)變一下?!奔褬烦械耐艨偘欀伎粗_上呆若木雞的白燃,語帶不耐地吩咐主持人。
主持人瞥了眼音響師那邊,再瞅臺上的白燃,眼神里帶了絲可憐,不過本職工作在此,他也不準(zhǔn)備為白燃辯解什么,剛準(zhǔn)備登臺,沒想到白燃說話了。
“那個……”舞臺上,白燃臉上慌亂神色消退下去,重新露出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主持人的錯覺,他甚至感覺這個笑容比之前更加燦爛。
“剛才音響臺出現(xiàn)一點小小的故障,很抱歉這首歌無法繼續(xù)完成下去……”
不理臺下噓聲漸起,白燃笑著說道:“不過大家不要擔(dān)心,接下來我會演唱一首自己作詞作曲,從未發(fā)表過的原創(chuàng)作品,作為補償獻給大家?!?p> 臺下從超市領(lǐng)導(dǎo)到圍觀群眾聽到這話,目目相覷,都有些傻眼。
補償?
還是自己作詞作曲的原創(chuàng)歌?
看熱鬧的人拿捏不住是否該繼續(xù)噓下去,決定靜觀其變,要是唱的不好聽,非得給臺上所謂的“明星”轟下去。
后臺,劉平哲笑呵呵看著熱鬧,聞言戳戳那支地下樂隊主唱的胳膊,“這家伙,原創(chuàng),自己作詞作曲,還從未發(fā)表過?!?p> “吹唄?!绷糁L毛的主唱不屑說道。
來不及理會別人的看法,白燃抓緊時間記憶從灰霧中天啟到的歌曲,剛才那一瞬間,他一共回憶到三個版本的《空空如也》,除了最開始也是印象最深刻的男聲,還有兩個女聲的版本,除了嗓音不同,曲子上差別不大。
沉吟片刻,他還是決定用男聲版本唱法,以身體原主自身所帶的音樂基本功來看,男聲版本更適合他現(xiàn)在用吉他自彈自唱。
畢竟男團出身,樂理知識不缺,在盯著被主持人踩散的白色污漬發(fā)了會呆后,白燃輕掃吉他。
“熟悉的陌生的這種感覺……”
眼看白燃真自彈自唱起來,劉平哲眼睛瞪的老大。
今天這個拼盤演出,除了那堆變魔術(shù)的說相聲的,歌手中數(shù)他年紀(jì)最大,資歷也最深,雖然從沒紅過,可當(dāng)初也出過不少單曲,對音樂的品鑒能力還是有的。
這歌,光聽前面,他就知道有點東西。
收起看熱鬧的心思,更認(rèn)真聽下去。
“我懵懵懂懂過了一年
這一年似乎沒有改變
守著你離開后的世界
空空如也
白天和晚上都是冬夜
悲傷的到來我從不拒絕
反正亦是空空空空如也
……”
越聽下去,臉上的表情越是凝重。
就連旁邊一直笑嘻嘻的不知名地下樂隊都感覺有些不對勁,四個人互相望去。
這歌,有點好聽?
舞臺上,白燃唱的很投入。
這首《空空如也》在樂理上并不算復(fù)雜,旋律大多是565656563或116126122的重復(fù),他只需要注意把情緒帶入其中,最好能唱出那種置身于空曠峽谷中既有寂寥深遠(yuǎn)又有爆發(fā)嘶吼的感覺。
三分多鐘過去,白燃唱完最后一句,仰起頭假裝沉醉其中,實則偷偷撩起眼皮觀察下面的情況。
怎么沒看鼓掌?
我靠,不過搞砸了吧。
倒是后臺搶先一步響起鼓掌聲,白燃回頭一看,是劉平哲。
有人一帶頭,臺下汪總也鼓起了掌。
很快,白燃收獲到今天整場商演里最熱烈的掌聲。
還有那剛才起哄最厲害的懶散閑人大喊起來,“再來一個?!?p> 這是……被人喊安可了?
白燃笑呵呵的對著臺下?lián)]著右手,不理底下“再來一個”的呼聲,左手躲在背后瘋狂向主持人擺手。
主持人還算眼尖,趕緊上臺,“大家說白燃唱的這首歌好不好聽?”
“好聽!”
“大家愛不愛聽?”
“愛聽!”
眼看觀眾這么配合,主持人差點沒脫口而出“要不要再聽一遍”。
轉(zhuǎn)頭面向白燃,“剛才白燃是說這首歌還從未發(fā)表過?”
“是的,這是這首歌第一次和觀眾見面,很榮幸第一批聽眾能是咱們廣饒的父老鄉(xiāng)親?!?p> “那這首歌名字叫什么?”
“就叫《空空如也》?!?p> “這首歌還是你自己作詞作曲的?”
“如假包換?!?p> “厲害!沒想到咱們白燃還是個創(chuàng)作型歌手?!?p> “哪里哪里?!?p> “……”
“……”
被主持人吹捧一番,白燃又再次吹捧佳樂超市一番,可算回到了后臺。
這次的演出就算結(jié)束了。
白燃下臺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先找那個音響師。
沒想到倒是音響師先找上他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白燃老師?!?p> 音響師一臉歉疚,“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設(shè)備就出問題了,還好白燃老師反應(yīng)快,要不非出麻煩不可?!?p> 深深看他一眼,白燃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那真夠巧的?!?p> “可不是咋地,以前從沒出現(xiàn)過這種問題,估計是設(shè)備線路老化了,回頭我好好檢查一遍?!?p> 見音響師打個哈哈就想蒙混過去,白燃拉著他肩膀,低聲道:“別把所有人都當(dāng)傻子。”
“誒,白燃老師這話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數(shù)。”白燃見劉平哲找了過來,也懶得跟明顯受人指使的音響師再廢話,扭頭迎向劉平哲,“劉老師?!?p> “那個……白燃是吧?剛才歌不錯?!?p> 兩人閑聊幾句,劉平哲揚脖點點自行離開的音響師,“怎么,讓人陰了?”
一直在后臺的他有些事情不用點就看的通透。
白燃苦笑,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唉,倒霉?!?p> 互相加了個微信,劉平哲搖搖頭,“以后還是得小心點啊?!?p> 白燃點頭受教。
劉平哲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你剛才是說這首《空空如也》還從未發(fā)表是吧?”
“是這樣,我這邊最近打算發(fā)一個EP,還差兩首歌,你這邊如果沒打算自己唱可以賣給我,你放心,絕對行業(yè)高價!”
“這個……我考慮一下吧。”白燃遲疑道。
“行,反正我還不著急!”劉平哲爽快地拍拍白燃肩膀。
兩人又寒暄幾句,這才握手離開。
不遠(yuǎn)處一直盯著兩人交流的不知名地下樂隊四人組看著眼前這一幕,遲疑著還是沒上前。
回到休息沙發(fā),助理像是一早就在那里等著似的,一見白燃就夸張的說:“我去,燃哥,你那首歌也太好聽了吧,我怎么從來沒聽你唱過?”
“你剛才在臺下舉著個手機干什么呢?”白燃單刀直入。
“???”助理被問到,神色略顯慌張,“沒,沒干什么啊?!?p> 吭哧半天,總算想個理由,“是趙哥,讓我多拍點你的演出,回頭發(fā)到微博做個宣傳……”
越說聲音越小。
宣傳什么,宣傳白燃已經(jīng)落魄到在縣城混商演了?
“訂票,回公司?!卑兹家呀?jīng)不想和他多說話。
“?。楷F(xiàn)在就回去嗎?”助理抬頭驚訝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按計劃是要在這邊住一宿的,反正房子佳樂超市這邊已經(jīng)給開好了,而且白燃今天還獻上一首水平很高的原創(chuàng)歌曲,晚上說不定還能被佳樂超市高層請客吃頓好的。
“回去?!卑兹悸氏瘸隽碎T。
臺上的壓軸嘉賓是劉平哲,白燃兩人誰也沒打招呼,悄悄閃人。
先從廣饒打車到臨淄,直到坐上回京城的火車,白燃一個人來到餐車車廂,摸出手機,想了想,打給公司里唯一一個跟他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杜嘉宏。
“杜老師,你好,我是白燃?!?p> “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來魯東這邊跑個商演……”
“是的,這首歌是我自己作詞作曲的?!?p> “對,今天第一次表演出來。”
“觀眾反映應(yīng)該還算不錯,被喊了安可。”
“好,我回公司后第一時間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