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尤其是伏擊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敵人。
李爾原本有足夠的耐性,只是藏身于藤蔓后的女騎士讓他偶爾分心。
送她進去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她的臉部潮紅,用手試探了一下,發(fā)現(xiàn)溫度燙的驚人。
他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傷,至少從外表上看一無所知。
粗略估計,體溫至少也在四十度以上,甚至達到四十三度。這是個極為危險的數(shù)值,持續(xù)高熱足以將正常人的腦袋燒壞。即便騎士的承受力驚人,他估計也應該有個限度。也許,女騎士眼下的表現(xiàn)說明她已經(jīng)到了性命危急的關頭。
終于,就在飛鳥再次低鳴飛掠的時候,他看到了魔駝低著頭爬上了斷崖進入了預定的視野。
作為老練的采集者,他完全有把握讓獵物按照自己預定的位置行走。
李爾張臂揚弓,在一支竹箭飛出的一剎那,夾在中指和無名指間的另一支竹箭已經(jīng)搭上了弓弦。出堂的瞬間,無名指和小指間的第三只竹箭,也在翻碗中抖了上去,在開弓的瞬息中,“嗖”的一聲射出。
當初為了學到這手連珠箭的射法技巧,前李爾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將這名射手傭兵像伺候親爹一樣伺候了整整一個月。
說時遲那時快,三支竹箭幾乎首尾相連成一線,急速抵達走在最前的斯考基的面門。
猝不及防之下,斯考基憑著本能反應,口中暴喝一聲抖動著長槍撥開一、二支竹箭,又在間不容發(fā)中讓第三支竹箭擦著自己的臉頰飛逝,卻被蹭開了一道細小的血槽。
即便事先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李爾還是倒吸了口冷氣,沒想到青銅騎士的反應速度竟然如此靈敏。
這三箭齊發(fā)的連珠箭他練習得格外純熟,至今為止就是面對一級魔獸的時候都沒失過手。
此時回過神來的斯考基,迅速將掛在魔駝鞍邊的頭盔面具卡在自己的光頭上,在狂吼聲中身上的戰(zhàn)氣圖騰呼的竄了出來,化成一頭兇惡的角虎仰天一聲嘶吼,而他也催動魔駝殺氣騰騰沖了過來。李爾剛才的連珠箭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任誰在一路追行從沒有受到任何抵抗之下突然冷不伶仃的碰上了個埋伏,都會措手不及。
隨后躍馬登上斷崖的班尼,在見到李爾開始轉(zhuǎn)頭狂奔后立刻對緊跟而來的另外兩人打出包抄的手勢,四人化成三股展開了狂野的沖鋒。
戰(zhàn)氣激發(fā)下,四人身后的圖騰益發(fā)清晰,散發(fā)出陣陣暴戾的兇氣,催人心魄。
李爾選定的這片地帶較為開闊,以魔駝的能力奔行起來和馬走平川沒什么太大區(qū)別。所以,在李爾奔出三四十米抵達第一處陷阱的時候,越過斯考基一個魔駝身位的班尼,已經(jīng)到了他身后觸手可及的位置。
危急的關口,李爾反而變得更冷靜,三個明點吸入的靈元似乎陡然增加了不少,踩上預定的樹叉時猛地騰身一躍。氣勁的貫穿以及樹枝的彈性,讓他的身體如飛鳥一樣掠過面前經(jīng)過偽裝的精鐵細絲,在團身前空翻兩周后落在七八米外的一塊大石旁。
即將落下的一剎那,他已經(jīng)從腰間身后抽出那支魔紋精鐵竹箭,對著側(cè)向包抄過來的一名騎士一箭射出。
安裝魔紋精鐵箭頭的竹箭飛行速度比普通竹箭快了一半,無論是速度附加的傷害值還是再次得到加固的破甲能力,都沒有讓李爾失望。
班尼絲毫沒有意識到前方的陷阱,高速的沖刺以及手到擒來的獵物,也讓他失去了平常的冷靜,在意識到一根異物碰觸到脖頸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藤蔓延伸出來的觸須。
所以,在李爾的魔紋竹箭射穿高原東胸腹的時候,他沒來得及發(fā)出驚呼,就感到身體一輕,魔怔般的看著自己的愛駝載著仿佛噴泉般綻放的無頭身子沖了過去。在陷入黑暗的一剎那,他滿腦子都是錯愕。
“騰”的一聲響,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了觸動陷阱的聲音,李爾兔子般的竄了過去。
斯考基十分慶幸自己落后了一個身位,并且還戴上了頭盔護罩。所以,在精鐵細絲割去班尼頭顱的剎那,他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在間不容發(fā)的檔口低下頭,卻被鐵絲將頭盔護罩崩飛。
猛然勒住韁繩,他看著前方從魔駝身上倒下的無頭尸體,身后的魔豹圖騰此時才化成淡淡的青煙四散開來。
斯考基心中升起一陣后怕。
這個原本被他們判斷只會逃跑的膽小鬼,此時竟然能有如此厲害的手段,狡詐、兇狠,比起伏在暗處伺機噬人的魔豹還要可怕!
班尼失去了頭顱,安東尼倒地后就沒了動靜,道爾頓的聲音充滿了驚怒,這一切都仿佛預示著不好的結局。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反而不急著去追李爾了。在估摸了一下地形后,他繞過大石,悄然拐向了另一側(cè)。
當李爾風風火火趕至陷阱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套索已經(jīng)套住了魔駝的一只前腳,那名青銅騎士則被彈飛出去踩中了連環(huán)套五個索結中的一個,觸動機關后被倒掉起來。
晃蕩中,這名騎士抽出腰間的佩劍激發(fā)出青銅色的戰(zhàn)芒,試圖一劍揮斷吊在他腳脖子上的藤蔓。
李爾自然不能看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就那么落空,搭箭便射向他的雙腿。
由于倒吊,對方的腿部全從鎧甲中暴露了出來,只要沾到了魔菌箭頭就勢必成為死魚。
間不容發(fā)的關口,青銅騎士收回斬向腳脖藤蔓的劍勢,稍稍變動手腕,挽出一朵璀璨的劍花,將三支竹箭盡數(shù)削斷。然而李爾的又一輪竹箭已經(jīng)射了出去。第一箭射斷了高處的藤蔓,使他身體失去控制的下落。第二箭射中了他的小腿。在其落地的一剎那,第三箭如有神助,直接射穿了他的咽喉。
“最后一個!”
伏擊出人意料的順利,李爾驚喜之余沒有忘了第一個登上斷崖的那名騎士。當然,他也沒忘了自己和他們之間實力的差距。
在這四人中,斷頭的那個倒霉鬼死在貪功上,這個死于陷阱,另外一個則死在魔紋箭簇下。他真正目睹實力的人已經(jīng)在他面前展現(xiàn)出了極強的反應能力。如果設身處地的換個位置,他想在這種情況下躲開對手的連珠箭可沒有一絲的把握。
周圍一片寂靜,失去三名主人的魔駝偶爾發(fā)出不安的嘶叫聲。
就在他側(cè)耳傾聽的時候,眼角瞥見了一束亮光……
“不好!”李爾感到心底陡然一沉。
亮光自然是鎧甲反射出來的,然而幾名青銅騎士身上的鎧甲都是黝黑色的,即便反射出陽光也沒有那么錚亮。
那么,事情只有一一種可能,那就是昏迷中的女騎士已經(jīng)落進了對方的手中!
如果前去營救,直接面對一名青銅騎士,和找死也沒什么區(qū)別。
不錯,無論前任還是現(xiàn)在,李爾一向都不是膽大的人,他們惜命,面對危險會畏懼和害怕。
可是,如果讓他就此放棄離開,想想后他又怎么也挪不開腳步。
“出來吧!熙蘭陵小姐已經(jīng)在我手上了!”
遠處敵人的聲音成了他的催令符,讓他打消了最后一絲怯懦,迅速的奔向了被魔紋箭簇射死的騎士處。即便魔紋失去了加速和破甲的作用,可是百煉精鐵的箭簇依舊比普通竹箭威力大,速度也要快上幾絲。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能給生命增加一點把握的細節(jié)都是值得珍惜的。
只是,當他抵達那里拔出箭桿的時候卻大失所望,箭簇竟然卡在了骨骼之間,拔出來的只是根空箭桿。
那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你別折騰了,給你一條路,我數(shù)十聲,十聲之內(nèi)看不到人影,我就割去這個美麗的頭顱,回去一樣領賞!一……二……”
李爾卯足了勁往那藏身處飛奔。
此時不為男女,也不關美丑,只是一種人性的本能:他不想做一個逃兵,至少即便沒能救下她,也要做到問心無愧!
對方可惡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數(shù)著,就在九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終于按時趕到了。
“不要管我……快走!”
被斯考基挾持的熙蘭陵也許是被擱在脖子上冰冷的劍鋒刺激的,此時奇跡般的恢復了一些神智,看著揚弓一步步走過來的李爾,虛弱無力的呼道。
李爾搖搖頭,暗暗緊了緊手指,雖然看到對方大搖大擺的露出身子,卻終是投鼠忌器不敢射出去。
斯考基得意的笑了笑,“小子,我承認你是個狡猾的對手??墒?,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知道你還能怎樣!現(xiàn)在我命令你放下弓箭慢慢的走過來,不要耍任何的小心眼,否則我不介意把這位美麗的小姐變成一具無用的尸體?!?p> 其實在見到李爾奔行的速度以及展示的力量之后,他對李爾就已經(jīng)有了定位:這只不過是個見習騎士小家伙!
只是之前三名同伴都喪命在這個小人物手上,讓他依舊不敢放松警惕。
熙蘭陵睜著無神的雙眼,高燒讓她即便清醒片刻也是昏昏沉沉的。
即便是沒有受傷生病的時候,青銅騎士架在她脖子上的長劍也足以威脅到她的生命。
“小子,我從來沒有說第二遍的習慣……不錯,你做的很好。來,慢慢的走過來。”
斯考基再次開口的時候,李爾突然眼睛微微一瞇,然后一臉悲壯的扔掉了弓箭。
這個舉動意味著他將放棄自己的生命。
熙蘭陵沒想到這個在她眼中是膽小鬼的逃兵竟然真的照做了。這一刻她的雙目泛出淚光,貝齒緊緊咬住下唇,面色潮紅如霞。
“你這個膽小鬼,干嘛要回來?快走啊!”她想要呼喊,可是透入肌膚的寒芒封住了她的聲帶,讓她根本開不了口。讓她更沒想到的是,眼前的膽小鬼走了兩步后面上竟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大傻瓜!就要死了有什么開心的?”
看著李爾似乎要從容就義的樣子,熙蘭陵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其實就連斯考基也沒有真正讀懂李爾的內(nèi)心。
在斯考基摘去面罩轉(zhuǎn)過頭時,李爾發(fā)現(xiàn)他身體微微一晃,隨即看到他臉上被竹箭擦傷的地方已經(jīng)泛出了黑色。
魔菌的毒液沒有疼痛和麻木感,卻能在不知不覺中奪取人、獸的性命。
對方還以為勝券在握,何曾想到會峰回路轉(zhuǎn),命運似乎要再次眷顧他。
于是,在斯考基有些微微錯愕的眼神中,李爾笑道:“騎士閣下,我們可以打個賭嗎?”
八千里劫云
一個人應有作為有所不為,不為其他,否則何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