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璟禾眼睜睜的看著葉祁珩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心里是又氣又急。
黑衣人不知道擄著她走了多遠,直到去到看不見鎮(zhèn)子的竹林里才放開她。
黑衣人剛放開她就解開了她的穴道。
“師父,你怎么就回來了?”
葉璟禾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如果有人能夠一聲不吭地就點了她的穴道,那一個人一定是鐘離也。
葉祁珩走之前用飛鴿傳了一封信給鐘離也,先是交代了前因后果,而后要請他一定要趕回來阻止葉璟禾。
葉璟禾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她一定會追上來。
鐘離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你知道坐在你兄長對面的那個人是誰嗎?”
葉璟禾不吭聲,只是搖了搖頭。
“那是周國的三皇子,宸王尉遲淵?!?p> 葉璟禾像是沒有聽明白一樣,眨眨眼:“所以呢?”
看著葉璟禾無知的模樣,鐘離也嘆了口氣:“他師承周國第一高手,蘇漠,你打不過他,還妄想從他手里帶走你哥哥?”
蘇漠的名字她是聽過的,原是周國的護國將軍,后來戰(zhàn)死沙場。
鐘離也說完這一句,葉璟禾才反應過來上一句。
她抬眸看著鐘離也,“所以,要帶走哥哥的,就是他是嗎?”
誰提出來要陳國送質子前往周國,是周國皇帝還是這個掌握半塊虎符的宸王,他也不知道。
鐘離也沒有說話。
但在葉璟禾看來,他就是默認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只能聽見竹葉飄落的聲音。
片刻后,鐘離也開口:“回去吧?!?p> 葉璟禾搖頭:“我打不過他,師父你還打不過嗎?”
說著,葉璟禾抓著鐘離也的手就準備再往鎮(zhèn)子上趕。
還沒拉著他走兩步,鐘離也一口血噴在了葉璟禾手上。
手腕之上傳來一陣濕潤的暖意。
血腥味縈繞在鼻尖。
她愣住了,甚至連頭都不敢回。
師父受傷了?
師父那么厲害的人,怎么可能受傷呢?
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騙不了人,沖進鼻腔里的血腥味告訴她,這的的確確是師父吐的血。
葉璟禾緩緩回頭。
借著月光的照耀,葉璟禾看清楚了手上的血液。
那不是鮮血的顏色,是黑色的。
他不是受傷了,是中毒了。
“師、師父,你怎、怎么了?”言語間都是慌亂。
鐘離也慢慢蹲坐在地上,被葉璟禾握住的手腕翻了過來,緊緊的貼合在她的手掌上。
手掌上傳來陣陣暖意,葉璟禾心下一驚。
“師父!你這是干嘛?”
鐘離也連咳了幾聲:“咳咳......我時日無多,現(xiàn)在我將我所有的內力傳給你,你要保護好自己?!?p> “我不要!”葉璟禾想要收回手。
可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根本掙脫不了。
鐘離也是中毒了,若他有內力護體,還能撐一段時間。
可他就這樣將內力傳給了她,他自己怎么辦?
“不、不要,師父,你自己怎么辦啊?”
“我早知會有今日......咳咳......”
鐘離也從懷中掏出一根狼牙項鏈,單手套在葉璟禾的脖子上。
沒等她問,他便告訴她:“這是赤月閣閣主的標志,有了它,你就是赤月閣閣主...咳咳......”
鐘離也又咳出來一口血,葉璟禾慌亂得用袖口去擦,“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p> 葉璟禾急地想將項鏈摘下來:“我不要,赤月閣是你一生的心血!”
鐘離也搖搖頭,他似乎感受到自己行將盡頭,他緩緩闔上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一生的心血從來都不是赤月閣,只是一個薛清寧而已。
薛清寧活著,他想帶她走,薛清寧死后,他照顧好她的孩子。
“你娘親最愛北漠的雪,有機會,你一定要替我去看看......我這一輩子還沒有見過北漠的雪呢......”
聽聞北漠多雪,年少時,薛清寧曾對他說:“阿也,帶我去北漠吧,我想去看看那里的雪?!?p> 她想同他一塊坐在房頂上,看著雪色和月光交疊。
想同他共淋一場大雪,再親手拂去他眉間發(fā)間的落雪。
可他那時背負著他師父的仇恨。
他說:“好,等我報完仇回來,回來我就帶你去北漠?!?p> 三個月時間不長,可等他報完仇回來,她已經入了宮,成為了陳國皇帝的妃子。
北漠的雪,成了兩人心間永遠的遺憾。
感受到最后一點內力傳入葉璟禾體內,鐘離也的手再也沒有力氣的垂落下來。
葉璟禾眼睜睜地看著鐘離也在她面前離去,黑色的血液殘留在嘴角。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開始還點她穴道,帶著她離開的師父,一個活生生,有溫度的師父,怎么這一刻就不動了?
她死死盯著鐘離也的臉。
看著黑色的血在他臉上逐漸干涸。
她輕輕地用袖口給鐘離也擦著臉,“臟死了,這么臟的臉,母妃要怎么認出你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鐘離也臉上,可她語氣平靜,“怎么回事?怎么越擦越臟???”
不知道擦了多久,腦子里那根緊繃著的弦突然斷了,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為什么?。繛槭裁茨銈円粋€個都不要我?”
“父皇和母妃不要我!”
“哥哥不要我了,現(xiàn)在連你也不要我了?!?p>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她的眼淚像沖破堤壩的洪水,大顆大顆往下掉,怎么收也收不住。
這幾日的眼淚,比她這一生加起來都要多。
等到吼不出來,葉璟禾就死死摟住鐘離也。
也不說話,就抱著他,任由眼淚落在他的臉上。
月色逐漸變得黯淡,一夜斗轉星移。
直到眼淚哭到干涸,黎明即起,她才緩緩恢復神智。
師父是天下第一高手,會是誰給他下毒呢?
他如此擅長下蠱制毒,又是什么毒,讓他自己都研制不出解藥來呢?
什么叫他早知道會有今日?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沒有人告訴她,都要待她自己去摸索出來。
鐘離也的尸體已經變得冰涼,嘴唇發(fā)烏,一眼看上去就是中毒而亡。
葉璟禾看著鐘離也的臉,輕笑一聲:“你也真是,不讓我去找哥哥,好好說便是,還用命來留住我。”
說著,葉璟禾就將鐘離也輕輕放在地上,開始用手一點一點地刨開竹林的土。
太陽一點點升起,陰沉了好幾日的天空就這樣突然放晴。
葉璟禾將手絹蓋在鐘離也臉上,看著升起來的太陽,“這算什么?慶祝你這個殺人如麻的赤月閣閣主死了?”
葉璟禾又一捧捧地將黃土蓋在他的身上,像他還在時一樣跟他說話。
“我忘了,應該最后再蓋住你的臉的,我還想再多看看你。”
“你也知道,我記性不太好,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忘記你的樣子了。”
“你不會怪我吧?”
“對了,你見到我母妃以后,幫我跟她說一下,葉祁珩根本沒有照顧好妹妹,他都不要我了?!?p> 直到最后一捧黃土用盡,刨了好幾個時辰的大坑又恢復一片平地。
葉璟禾拍拍手,在旁邊的一顆竹子上用狼牙刻下了一個月亮:“我就不給你立碑了,你殺了那么多人,我怕你死后都不得安寧?!?p> 鐘離也是賞金殺手,這些年為錢殺過的人,比葉璟禾這十幾年來見過的人都多。
他生前武功高強,別人想報仇也沒辦法。
可死后,別人要刨開他的墳墓,輕而易舉。
“師父,我走了啊,給你報仇去了。”
她記住了尉遲淵的臉,找到哥哥就不成問題了,哥哥一定會找到的。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師父中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