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和北方的冬天,是不一樣的。南方的冬天,在寒冷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層濕氣,那種刺骨的寒意,是從骨髓深入心靈的寒冷,是不管穿多少層衣服,都抵御不了的冰冷。北方干燥,使得北方的冬天,少了一份沏骨的寒意,只要衣服穿得足夠厚,是可以將冷冽的北風,隔擋在衣服之外的。但裸露在衣服之外的手及面部,卻與寒風做了親密接觸,那種冰冷,是完全可以通過冰冷,傳遞給對方的。
江辭的手一到冬天,即使是插在衣服兜里,都無法捂熱的。凡是觸摸過的人,都覺得那手太過冰冷。林慕元有時,會將江辭的手攥在自己手里,嘗試著想要捂熱,熱是熱了,可不到一會功夫,那種冰冷就又浮現(xiàn)而出了。反復幾次過后,林慕元也就放棄了。
林語悠聽林慕元說過之后,也做過幾次相同的嘗試,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蘇皖則開玩笑,說江辭是一個沒有溫情的人,手比石頭還要冷,心怕是更加的冰冷。鐵石冰手,完全沒有溫度,江辭也不加辯駁。
上學之初,江辭就加入了志愿者協(xié)會,這是他唯一加入的社團。江辭雖然會在集體活動中偷懶,但對于公益事業(yè),還是相當?shù)姆e極。在加入志愿者協(xié)會后,江辭已經(jīng)跟隨社團成員,做過幾次志愿活動,絕大多數(shù),都是小型的活動。
十一月下旬,江辭就聽說省城,要舉行一次大型公益活動,主題是‘全民義行’,并呼吁全民參與。報名是在網(wǎng)上進行的,截止時間是十一月末,舉行時間,暫定于十二月的第一個周末。
這項活動是由省城志愿者協(xié)會發(fā)起的,報名人數(shù)不設上限。從主題就可以聽出來,這是一項與行走有關的項目。因為冬天人們的戶外活動極其有限,參加活動不僅可以鍛煉身體,還可以看看戶外冬天的景致。
活動的起點和終點,在省城的文化廣場,全程十一公里,沿途有工作人員指引。從上午十點開始,下午兩點結束,四個小時時間。進入前三名的人員,都可以獲得,以自己名義,捐贈給山區(qū)學校,總計為900元圖書的資格。其他人,只要在四個小時內,走完全程,每個人都可以為山區(qū)學校的孩子,增加一本書的捐贈機會。雖然不會寫上自己的名字,數(shù)量也僅僅是一本,但意義卻是一樣的。
江辭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就升起了想要參加的興趣。與室友說過后,幾人紛紛響應,林慕元還拉了林語悠和蘇皖、張燕燕參加。李萍原本也是想?yún)⒓拥?,無奈與男朋友,有其它的安排,最后也就沒有報名。
林語悠在知道江辭,參加了志愿者協(xié)會后,很是詫異。一個對任何社團,都升不起一絲興趣的人,忽然也參加了某個社團,前后的反差,所造就的沖擊力,還是很大的。
林語悠很認同蘇皖,對江辭是一個沒有溫情的人的評價,雖然那只是玩笑,在她的認知里,江辭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對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沒有活力,總是用旁觀者的態(tài)度,將自己分離出,自己所在的大環(huán)境。就像一個安靜的,坐在角落里的局外人,不被人注意,也不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江辭,我聽林慕元說,你參加了志愿者協(xié)會?!绷终Z悠在食堂里吃飯時,問碰上的江辭,她很想知道,江辭是怎么想的。大一的時候,任何社團都沒有參加,卻在大二,突然參加了志愿者協(xié)會。
“是啊。”江辭一邊夾著菜,一邊回答著。他原本想再加上一句,可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很好奇,你大一的時候,為什么沒有參加志愿者協(xié)會?”林語悠將筷子,放在餐具的邊緣摩擦,問出了她最好奇的地方。其實別說林語悠,就連一同吃飯的蘇皖、林慕元都覺得好奇,他兩也抬著頭,在等待江辭的回答。
“大一時不知道啊?!苯o微微一笑,聲音也不是很大,他在說不知道時,明顯有些窘迫。
“這么說,你大一時就想?yún)⒓又驹刚邊f(xié)會了?!绷终Z悠察覺到了,江辭的窘迫,將原本嘲諷的話,臨時改了口。
“也不算是吧,要是在大一的話,即便那時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去?!苯o看著其他三人,迷惑不解的神情,知道是自己自相矛盾的表達引起的,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再深一步解釋的意思。
“別說林語悠了,我都轉不過彎來了,前后有些矛盾啊?!绷帜皆恢皇置约旱念^發(fā),問坐在自己對面的江辭。
“可能,突然對這個社團,感興趣了吧?!苯o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回答了就跟沒回答一樣,迷惑的人還是處在迷惑之中。
“你那么喜歡看書,怎么不參加文學社呢?”林慕元一直好奇這件事,問過江辭幾次,都是類似于,不大感興趣的,模棱兩可的回答。
“看書只是一種喜好,加入文學社,不會影響我在看書時,所獲得的快感。說不定,還會因為一些其它的什么事情,影響了我看書時,獲得的樂趣?!苯o依舊用著一些‘莫須有’的理由,做著解釋。
林語悠聽著江辭不置可否的回答,覺得她又看不透江辭了。
以前,江辭一直給林語悠的感覺,是淡漠疏離的,卻沒有達到冷漠的程度。因為江辭總會幫其他人的忙,也會在其他人找他說話時,耐心傾聽并與之交談。雖然第一個開口的,不會是江辭,但最后一個結束交流的,一定是他。
后來,隨著林語悠與江辭接觸的增多,她覺得江辭,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無趣。與江辭交談時,他對所談對象,明顯有著自己的看法,并且不易受到他人的影響。他有一些倔強,好像什么都知道一些,雖然旁人與他觀點不和,也不會因此惱怒,他總會接受一切與他向左的言論。
如今,聽著江辭模棱兩可的回答,她察覺到了江辭的矛盾,那矛盾里隱藏著不自信和冷漠。而一個淡漠疏離,又近乎冷漠的人,會對公益產(chǎn)生興趣,這近乎兩個極致的矛盾,毫不沖突的出現(xiàn)在江辭的身上。
林語悠知道,現(xiàn)在展現(xiàn)在她眼前的江辭,是不完全的。她不知道,在江辭身上,還會出現(xiàn)一些怎樣的矛盾。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絕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風輕云淡。
“文化廣場好像離我們學校,有點遠,也不知道舉行活動那天,天氣怎么樣?”蘇皖看出江辭,不想繼續(xù)先前的話題,于是將話題岔開了。蘇皖能感覺的到,江辭這些詞不達意的表述,并非搪塞,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卻是不太近,坐公交得半個小時了。一般來說,官網(wǎng)的暫定時間,就是最終的確切時間,除非出現(xiàn)一些其它情況,比如那天突降大雪,可能性也不大?!绷终Z悠接著蘇皖的話,說著自己的見解。
接下來他們四人,對那場長達四小時,并徒步十一公里的‘全民義行’活動,展開了詳細的論述。在那種熱鬧的氛圍里,四人暢所欲言,對江辭的追問,像是沒有發(fā)生過一般。只是偶爾江辭眉毛微皺,他在給林語悠和林慕元,所問問題找一個合理解釋。正如蘇皖所感覺的到,江辭自己也不知道,那答案到底是什么。
也許江辭已經(jīng)想到了答案,但那答案,顯然是不被自己所接受的。他在試圖找一個,能讓自己接受同時,還能被其他人所接受的理想答案??赡欠N理想答案,真的存在嗎?誰也不知道,包括江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