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西湖,洗去白日的喧囂,靜謐中隱著竊竊私語。
湖岸邊長長的人行寬道上,每隔一二十米遠(yuǎn)就有一個長方型石凳,每個石凳上都有一對坐在一起的戀人,旁邊放著一輛自行車。
“哈,”書香樂了,看著對對竊竊私語的戀人對玉海說:“這也是西湖一景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致,有意思。嗯,西湖邊上確實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連編個故事都是白蛇和許仙啊?!?p> 玉海也笑了,他常來杭州,卻第一次注意到杭州的夜晚西湖岸邊竟有這樣的景致。
兩個人沿湖岸慢慢走著。
自從再次相遇,玉海心中有無數(shù)問題想問書香,卻一直沒有機(jī)會問出口。
“香兒,哥心里有些話想問你,卻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問?”玉海字斟句酌地慢慢道。
書香轉(zhuǎn)頭看了看玉海,又轉(zhuǎn)頭看向湖面,輕聲道:“哥,你什么時候開始對香兒也客氣起來了,想問什么,說就是了?!?p> 玉海將口中的苦澀往下咽了咽,“香兒,其實當(dāng)年離開之后,哥很不放心你,給你寫了很多信,是通過爺爺轉(zhuǎn)交的?!?p> 書香瞬間轉(zhuǎn)回頭來,難以置信地看向玉海,“哥,我從來沒收到過你的信?!?p> “爺爺說,你看了我的信以后就把信又退給他了?!?p> “哥,我從來沒收到過你的信,是真的啊,哥?!?p> “爺爺說,你過來退信時說高考復(fù)習(xí)很緊張,讓我也全力以赴,不要分心寫信了?!?p> “哥,我真的從來沒有收到過你的信,也沒有說過那樣的話啊?!睍愕穆曇衾飵е耷涣恕?p> “好了,哥知道,香兒從來不會說謊,哥相信你,一定是中間哪里出了差錯?!庇窈2荒芘u爺爺,爺爺已經(jīng)作古了。
“我沒有……”香兒還在喃喃。
“可是我不放心,還是會給你寫信,不敢往你家郵,就哀求爺爺,讓他轉(zhuǎn)交給你?!?p> “沒有,我一封也沒有收到?!?p> “后來爺爺來信說你考上大學(xué)了,卻沒說是哪所大學(xué)。我不斷寫信問,爺爺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又不方便問別人,就對爺爺說放寒假的時候我要去濱城一趟。結(jié)果剛放寒假,爺爺就來信了。”
“爺爺說什么?”書香本能地覺得爺爺?shù)脑捯欢P(guān)系著自己的命運,緊張得嗓音發(fā)顫。
“爺爺說你……”
“說我什么?”書香的話音透著絕望,看結(jié)果就知道了,一定不是什么好話了。
“說你帶了男朋友回來?!?p> “我?帶了男朋友回來?”
“是,說你的男朋友是同班同學(xué),長得很好,家世也好,年貌相當(dāng),讓我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擾你。說你媽不會同意我們倆在一起的,我這個時候再來攪局就是害了你?!?p> “哈,哈哈,年貌相當(dāng)……”書香一陣無語。
“哥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你最好的,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后來爺爺來信說,你大學(xué)畢業(yè)就結(jié)婚了,跟你爸媽住在一起,很幸福,讓我不要拖你的后腿。爺爺最后問我:愛一個人,不是應(yīng)該希望她過得好嗎?把一個人的生活攪得一團(tuán)糟真的是愛一個人嗎?”
玉海從口袋里掏出一盒軟中華,抽出一支點燃。
“香兒,那段時間,哥真的很彷徨,不知是往前邁一步對,還是往后退一步對,抽煙也是那段時間上癮的?!?p> 書香從玉海手中拿過煙盒,也抽出一只點燃,吸了一口煙苦笑道“知道我什么時候?qū)W會抽煙的嗎?”
“這也是我想問的,怎么學(xué)會了抽煙?”
書香吐出一個煙圈,緩緩道:“是從哥走后開始的。哥走后,我做了一段時間的壞女孩,抽煙,喝酒,逃課,當(dāng)然,都是背著媽干的,不太過分的那種?!?p> 玉海心中一陣刺痛,他輕輕攬過書香的肩膀,用自己的臉蹭了蹭書香的長發(fā),“對不起,香兒?!?p> 書香沒有推拒,“那時候,因為太痛苦,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連高考都差點放棄?!?p> “哥走了,你媽對你沒有好一點嗎?”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了成見,哪是那么容易改變的?”書香苦笑道:“最后還是我自己覺得這樣下去我就毀了自己了,所以才下決心一定要考上大學(xué)的??即髮W(xué),是為了暫時離開家?!?p> 玉海放開書香,接過書香手中的煙頭,和自己手中的煙頭一起扔進(jìn)了道邊的垃圾廂。
兩人繼續(xù)慢慢往前走。
“什么時候遇見珍珠爸爸的?”
“離開哥之后,我的性格有點變化,到三十歲了,還沒交過男朋友,媽和三姨都急了,兩個人經(jīng)?;ハ嗦裨埂!?p> 玉海伸手輕輕握住了書香的手,“我們香兒這么好的姑娘,那些男人眼睛出了什么問題?沒有人追你嗎?”
書香看了看被握住的手,沒有掙脫,“我也不知道啊,你也知道,我近視眼,又不戴眼鏡,看不見人的?!?p> 玉海轉(zhuǎn)頭看著書香笑道:“沒接到過求愛信?我不信?!?p> 書香的臉紅了,好在有夜色掩飾,“信倒是接到過的,可是打開看看內(nèi)容,就覺得像是小孩子的把戲,放一邊就忘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睍阈Φ溃骸翱偛荒軣鸬墓髯右活^熱吧,咱們這一代人,能上大學(xué)的,能進(jìn)事業(yè)單位的,誰又不是天之驕子了?!?p> 玉海點了點頭,“遇到錢令宏是30歲時候的事?”
“嗯,虛歲三十,這回我媽是真急了,找我談話了?!?p> “然后,你就把錢令宏領(lǐng)回來了?”
書香轉(zhuǎn)頭看了看玉海,玉海眼中的一目了然和不以為然瞬間又讓書香把頭轉(zhuǎn)回來面向湖面,她輕輕說道:“又能怎么樣呢?正好那時候他撞了上來?!?p> 玉海沒有再說話,他又能比書香好到哪里去呢,還不是跳進(jìn)了家族聯(lián)姻的坑?五十步笑百步,他有什么資格對書香的婚姻指手畫腳?
“還彈琴嗎?”玉海換了個話題。
“和畫一樣,扔了?!睍阃nD了一下,笑道:“不過,哥送我的笛子和京胡都還保存著,沒扔啊?!?p> “為什么扔了?”玉海是知道書香有多么喜歡音樂的。
“拿起這些東西,就覺得傷心得難受,所以就不拿了?!睍愕穆曇粲行┌l(fā)悶,她趁機(jī)不動聲色地輕輕將自己的手從玉海的手中抽了出來。
看著空空的手,玉海無言。
是啊,想一想,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除了對棋的愛好還保留著,其他的愛好,因為有太多香兒的痕跡,拿起來便想起了過去的歲月,心痛難耐,也基本放棄了。
晚上11點多,兩個人終于走到了位于白堤西端的平湖秋月觀景點。
豐實一
謝謝一直支持我的書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