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爺爺做了什么？

　　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飯店。

　　吃著烤鴨，喝著啤酒，三個人開始敘舊。

　　“這幾年，我和玉林也去過濱城，但是原來咱們住的地方都拆遷了，老鄰居一個都沒見到。叔和嬸的身體還好嗎？”玉海說

　　書香抬頭看了看玉海，“我父母都還好?！?p>　　“三姨三姨夫也好嗎？”玉海問。

　　“三姨夫，”書香頓了頓，說道：“在我上大二的時候去世了?！?p>　　“去世了？”玉海吃驚道：“那么年輕？”

　　“嗯，46歲?！睍愦鼓慷似鸩璞?。

　　玉海沉默了一瞬，說道：“當(dāng)時你一定很難過。”

　　“噢，”書香喝了一口茶，眼睛盯著茶水，半晌才說：“我本來以為我跟他的感情沒那么深?！?p>　　“怎么會？沒感情怎么會一直跟他鬧別扭。只是，他這一走，閃著你了，所有的東西都只能窩在心里了。有些話，一輩子都沒地方說了；有些事，這輩子也難以搞得清楚了?！?p>　　“哥還是那么善解人意?！睍闾а劭戳丝从窈＃煜胄s沒笑出來。

　　“那你現(xiàn)在？”玉海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書香的臉。

　　書香知道玉海是想問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和家人的情況。

　　“兩個妹妹都去了日本，三姨半年來回一次兩頭住著。

　　“那你呢？”玉海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我現(xiàn)在跟父母住在一起，帶著女兒?！睍爿p聲說。

　　“你愛人呢？”玉海問。

　　有女兒，自然是結(jié)婚了，書香已經(jīng)33歲了。

　　隨后又說：“香兒，別怪玉海哥問得無禮，哥和玉林只是關(guān)心你現(xiàn)在的生活?！?p>　　“我離婚了。”書香本不想提這個，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只好無奈回答。

　　“這次到BJ，有沒有哥能幫上忙的地方，不要客氣。”玉海的眼中透著關(guān)切。

　　“暫時不用了，公事已經(jīng)辦完了。今天是專門去雍和宮上香的，明天我就回去了?！?p>　　書香不想再說自己，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別光說我了，也說說你們，現(xiàn)在過得還好吧?！?p>　　“我們家都過得不錯，我自己干，經(jīng)商，香港深圳到處跑。玉林學(xué)醫(yī)，是腦外科大夫?！?p>　　“怎么學(xué)醫(yī)了？當(dāng)初不是考文科了嗎？”書香問玉林。

　　“改了，不愛背那些東西?！庇窳中Φ馈?p>　　玉海三言兩語說了自家的情況，卻略過了他和玉林的婚姻狀況。

　　“我該去看看阿姨和叔叔，家里還有什么人啊？”書香問。

　　“你在BJ能呆幾天？”玉海問。

　　“我明天早晨的飛機。”書香覺得去看玉林玉海的父母時間好像有點緊。

　　“這次就算了，下次吧?！?p>　　“告訴我家里還有什么人啊，下次我也好準(zhǔn)備禮物。”

　　喝了半天酒一直沒插上話的玉林插話道：“哥結(jié)婚了，沒孩子。我還單著呢?！?p>　　書香把目光轉(zhuǎn)向玉林，笑道：

　　“還單著呢？鉆石王老五？被一群女人追著跑的感覺很享受？”

　　“我覺得一個人過也不錯，沒麻煩事兒。”

　　書香驚奇笑道：“當(dāng)和尚？就你？行嗎？”

　　“誰說不結(jié)婚就要當(dāng)和尚了，還許夜夜當(dāng)新郞呢？是不是？自在著呢，咱是只談戀愛不結(jié)婚?！庇窳植灰詾槿?。

　　“哥，你不管管他，這個辣手摧花的。林林，你這樣亂來也不怕得??？”

　　“誰說我亂來了，咱都是精挑細選的。得病？那是不可能的，你這個老土，以為我是傻子呢？”玉林對書香的話嗤之以鼻。

　　“好了，不說這些了。香兒，吃完飯我們到樓下玩一會兒，唱會兒歌好吧？這里的KTV音響不錯?！?p>　　玉海打斷了兩個人的話，這兩個人，湊到一起就要頂牛，從小就如此。

　　三個人把杯中酒喝完，去了KTV包房。

　　“再來點啤酒？”玉林一進包房就問？

　　“隨意，想喝就叫?！睍銢]意見。

　　玉林喊服務(wù)員上了三杯黑啤。

　　“香兒想唱什么歌，哥給你點。”玉海拿起點歌本問書香。

　　“哥哥在上，小的哪敢先來，哥先請，我附冀尾就好?！睍阈χf。

　　“那哥拋磚引玉了啊?！庇窈Ｒ膊煌妻o，自己先點了一首《忘情水》，又將歌本遞給玉林。

　　書香今天多喝了幾杯，現(xiàn)在心中有一種放空的感覺，頭腦反應(yīng)稍有些慢，挺舒服。

　　能遇到玉海玉林，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十幾年了？書香想了想，十八歲分開，現(xiàn)在她三十三歲，噢，15年了，人生有幾個15年啊。

　　書香下意識地順手拿起桌上的煙，抽出一支點燃，一邊吐著煙圈，一邊隔著煙霧看著正在唱歌的玉海。

　　他還是那么好看啊，好容顏，好氣質(zhì)，真是個被上天鐘愛的人吶。

　　自己嗎？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滿目滄桑了吧。

　　她不愛照鏡子，尤其不愛仔細照，也不太清楚自己變成了什么樣。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關(guān)注過自己長什么樣了。

　　沒有悅己者，也就不容了吧？

　　他這么好看的人，應(yīng)該有不少女人喜歡吧，應(yīng)該能找個好妻子呢。

　　少年時的故事，陳舊而遙遠，有人會記得嗎？能記得多少呢？可能會覺得幼稚可笑吧。

　　“書香，快點首歌，該你了。”玉海把點歌本遞給書香。

　　書香醒過神來，順手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按滅，接過玉海遞過來的歌本。

　　玉?？粗鴷愠闊煖鐭煹氖炀殑幼?，垂下了雙目。

　　這不是一個生活幸福的女人該有的舉動，香兒她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他離開以后，香兒都經(jīng)歷了什么？什么樣的生活能讓香兒如此頹唐？

　　爺爺做了什么？

　　爺爺在信中分明說香兒過得很好，很快又變回了那個單純快樂的小女孩。

　　爺爺說香兒大學(xué)一年級放寒假就帶回了男朋友，是同班同學(xué)，年貌相當(dāng)，男孩子長得好、氣質(zhì)好、家庭也好。

　　爺爺說書香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結(jié)了婚，過得很幸福，說他如果真愛書香，就該放手讓她走自己的路……

　　玉海努力抑制著心緒的波動，端起酒杯喝了兩大口酒。

　　世界不管怎么變，書香對小說，戲曲、音樂和繪畫的熱愛從未變過。

　　書香覺得自己還有力氣按照母親給自己劃下的人生圈圈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著，得感謝她的這些愛好，沒有讓她的心靈枯竭，能讓她的情緒宣泄。

　　書香點了一首《風(fēng)含情水含笑》。

　　音樂一起，書香整個人都仿佛沉浸在音樂中，身體隨著音樂的韻律輕輕擺動，聲音隨著韻律沁入人心，一字一句，輕言慢語，娓娓訴說。

　　好像真的有輕輕楊柳風(fēng)拂面，有悠悠桃花水蕩漾，小船兒送來了俊俏的小阿妹，粉紅紅的俏臉蛋，水靈靈的眉和眼，羞怯怯的問和答，醉迷了的心連心……

　　書香的歌聲溫柔、婉轉(zhuǎn)，把情感演繹到極致。

　　玉海被書香的歌聲拉了回來，噢，這才是他的香兒，這才是他該看到的香兒，這才是他想看到的香兒。

　　玉海覺得自己的心在隨著書香的歌聲移動，一種愉悅的感覺從心中升起。

　　這種感覺久違了。

　　玉海坐在暗處，目光柔柔地望著整個身心沉浸在音樂中的書香，眼前晃過當(dāng)年離別時的書香。

　　香兒那么重情的人，離別時那樣的痛不欲生，怎么可能很快就忘了他，自己當(dāng)年為什么會相信爺爺?shù)脑挘?p>　　爺爺為什么一定要拆散他和香兒？

　　而香兒從此與自己失去聯(lián)系，再也找不到自己，會難過成什么樣？自己成了又一個拋棄香兒的人了……

　　玉海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香兒歌唱得好?。√星榱??！?p>　　聽完書香的歌，玉林使勁拍著自己的巴掌說：

　　“香兒，你知不知道，小時候，我最愛在你家門口坐著聽你唱歌唱戲，那時候我就覺得好聽極了，現(xiàn)在唱得更有味了。香兒，你可惜沒從小學(xué)唱歌，不然現(xiàn)在得是著名歌手了。來來來，再唱一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