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喜怒哀樂

　　書香放學(xué)回來，就看到自家樓梯這邊站著好幾個人，都在朝著書香家那個角落看。

　　那個角落有三戶人家，從樓道里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到室內(nèi)的只有一戶人家。

　　書香好奇地問鄰居小華姐：“看什么呢?！?p>　　小華姐笑了，拉過書香：“你來看看。”

　　書香朝對面看去，哇，透過那戶人家門上的玻璃窗，能看到屋里女主人趙嬸正在用苕帚沒頭沒臉地抽趙叔。

　　好大個子的趙叔低著頭任老婆抽，正打不還手呢。

　　沒一會兒，趙姨的苕帚就抽散了，抽得還挺重。

　　“這是怎么了？”書香問小華姐。

　　小華姐捂著嘴笑得腰都彎下來了，半天才止住笑說：

　　“趙叔跟一個梳著大辮子的大姑娘在屋里，干什么誰也沒看見。剛才趙嬸從外面回來，進(jìn)了家門，后來我們就看到趙嬸追著那個大姑娘往外跑。大姑娘跑了，趙嬸回來就開始打趙叔?！?p>　　小華姐笑著朝前方指了指。

　　幾個正看熱鬧的鄰居都笑了起來，實(shí)在是趙嬸抽趙叔的鏡頭太有喜感。

　　書香對整出這種鬧劇的趙叔趙嬸一下子壞了印象。

　　不是因?yàn)樗麄冏隽耸裁?，而是因?yàn)?，干什么要弄出這么一場鬧??？

　　趙嬸跟書香媽關(guān)系不錯，兩個人常坐在一起嘮嗑，書香看見趙嬸也會喊聲嬸，可是自此之后，書香再看見趙嬸就直接無視。

　　趙嬸跟書香媽說：“香兒這是看不起我了?！?p>　　“咱不理她，小東西古怪著呢，誰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夏天的熱得要死，就是不許她爸光膀子，穿背心也不行，非得穿上帶袖的汗衫才讓出門?！睍銒尠参苦従?。

　　趙叔趙嬸也覺得不好意思，不久就搬了家。

　　玉海對書香的小潔癖很無奈，“你呀，哪能都像你想的那么橫是橫，豎是豎的，水至清還無魚呢，何況是人。吃喝拉撒，油鹽醬醋，打打鬧鬧，哭哭笑笑，這才是人生啊。”

　　“好合好散不行嗎？既然那個男人看好了別人，就讓他找別人去吧，那樣的臭男人有什么可留戀的？”書香不屑道。

　　玉海笑了：“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啊，孩子怎么辦？老人怎么辦？婚姻不是只關(guān)系到兩個人的。再說離婚是那么容易的？街道、廠里都要做工作，法院也不是你想離就給你離的。”

　　書香情緒不高，道：“這樣看，人生其實(shí)也挺無趣。”

　　“你不要瞎操別人的心了，把你這幾天畫的美人圖拿給哥看看?！?p>　　書香把自己畫的幾張美人圖從畫夾里拿出來，遞給玉海。

　　玉海翻了翻，卻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張畫自己的圖，只是圖中的玉海變成了古裝書生，正手搖一扇，目露春光地盯著畫外的人。

　　“你這個……這是什么時候畫的?”玉海拿著畫笑了起來。

　　“抽空畫的，好看吧？”書香一掃心中陰霾，來了興致。

　　“不是畫美人圖嗎？怎么畫起哥來了？不務(wù)正業(yè)！”

　　“這也是美人圖??？歷史上的美男名聲一點(diǎn)不比美女差啊，擲果潘安，看殺衛(wèi)玠，比三千寵愛在一身也不遑多讓啊。哥你看看你，風(fēng)度翩翩，品貌不凡，正合適做那‘月上枊梢頭，人約黃昏后?！哪兄鹘恰?p>　　書香哈哈笑著說不下去了。

　　玉海笑著打量著畫中的自己，別說，還挺像，就是這眼露春光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把眼畫成這樣？”玉海指著畫問書香。

　　“男美人嗎，我喜歡有些英武的，別太娘，可是英武了就少了點(diǎn)情趣，所以目中要有情才算完美?！?p>　　書香說著從幾張畫紙中找出一張美女圖來說道：

　　“美女嗎？就該或柔出水來，或浪出花來，或美出泡來，或情出趣來……總之要各種靈動才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用眼神來表現(xiàn)，是不是？”

　　書香說著對著玉海做了個柔情蜜意的表情，做到一半兩個人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書香笑著笑著，卻越笑越厲害，怎么都止不住，臉都紅了，顯然是想起了別的事。

　　“什么可笑的事兒笑成這樣？”玉海笑問。

　　“唉喲，”書香好不容易止住笑說道：

　　“今天在學(xué)校我可鬧了個笑話，把老師同學(xué)都搞得暴笑啊?！?p>　　“什么笑話？”

　　“念錯別字啊，課堂上我把毛茸茸念成了毛耳耳了?！睍阏f著又笑了起來。

　　“香兒也有這時候??？”玉海哈哈大笑。

　　“真丟人啊，當(dāng)時我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成了大紅布了，無地自容啊?？上У厣弦矝]個縫能讓我鉆進(jìn)去。以后看書遇上不認(rèn)識的字或拿不準(zhǔn)的字，一定查查字典，不敢再偷懶了?！?p>　　“有學(xué)問的人才念錯別字的，文盲肯定不念錯別字?！庇窈ＰΦ馈?p>　　“是啊，媽就從來不念錯別字，因?yàn)樗蛔R字。”書香又笑了起來。

　　“這不算什么，我們老師講課時也把賜給你念成了剔給你，這樣的事兒太多了?！睍愫陀窈Ｓ中α似饋?。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書香望著玉海說道：

　　“哥，我們?nèi)齻€周日出去野炊好不好。春天了，我昨天看見小山上的迎春花都開了，不趕緊看，再過幾天好開敗了?！?p>　　“好啊，事先跟你媽說好啊?！?p>　　“知道了?！?p>　　書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高高興興地離開了玉海家。

　　不管她有什么不高興的事兒，在玉海這兒走一趟就什么都不是事兒了。

　　剛走到自家門洞里，書香就聽到院里聲音不大正常。

　　走進(jìn)院里，突然就從一樓東廂那家沖出一個人來，幾步跨上樓梯，又從水龍頭上方的樓梯上跳了下來。

　　咚地一聲，人摔在下水道邊上，就在書香腳旁邊不遠(yuǎn)，把書香嚇了一跳。

　　緊接著幾個人從一樓東廂的那戶人家沖了出來，一邊亂紛紛嚷嚷著一邊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年輕男人往醫(yī)院去了。

　　書香這才看見，摔下來的是這家的老四。

　　一群人亂紛紛地走了，書香上了二樓，看到小華姐站在樓道口正樂不可支。

　　“這又是怎么了？”書香皺眉問。

　　“他家里不知誰跟誰打起來了，老四這是跳樓了?！毙∪A姐說著哈哈笑了。

　　書香不解地看她，這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嗎？我就站在這兒看著他跳的，要是他跑到二樓來跳，我還得去攔攔他。他跳下去的地方，離一樓地面也就一人多高，能摔壞人嗎？這哪是跳樓，分明是要嚇唬人呢，可笑死我了。”

　　小華姐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下午剛鬧了這么一場，晚上一樓西廂的婆媳倆又打起來了。

　　這家時常打架，只是書香很少能聽到婆婆的聲音，都是媳婦站在院子里罵婆婆小姑子，不外是些不能聽的臟話。只是今天有句話書香不解。

　　那媳婦叫著小姑子的名子，喊著：“小菊你跟你爸睡覺?！?p>　　書香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問媽：“小菊跟她爸睡覺怎么了?！?p>　　“嗯，不許胡說，把耳朵堵上，不好聽的話不聽?！睍銒尦饬藭阋痪?。

　　可是，怎么不好聽了？書香不明白。

　　媽不告訴她，等她去問玉海哥。哼，以為她沒辦法嗎？多大點(diǎn)事兒。

　　大雜院，二十多戶人家，每天都在上演各種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