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鬧
“我有什么好憐惜的?！庇诌^了老半天，方懸才從鼻腔里哼出一聲，聽上去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覺得能狠心傷害自己的人可能是真的很苦吧?！?p> 朱羽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些陳年舊疤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在正明派的水牢里待過一段時日，他們?yōu)榱藦奈覀冏迦说淖炖锾壮鱿⒉幌?yán)刑拷打。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不過他們也不信。被鞭子抽真的好疼，族人什么胡話都敢說，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就說到了我身上。”
方懸有些驚訝。
朱羽抬頭，如今提起以前的事似乎也沒那么艱難了：“他說我是五行血脈的關(guān)鍵，所有秘密都在我身上。當(dāng)時一群人就像看見曙光一樣附和他的話，最后，這些正人君子們賞了他們一個痛快死?！?p> 方懸微微皺眉：“指認(rèn)你的那個人是誰？”
朱羽扶額：“是我爹吧，記不清了?！?p> “你娘呢？”
“我娘為了救我不小心死了。”
如今回想起那段時間的往事，就像隔了幾輩子一樣遙遠(yuǎn)模糊。
她記得她當(dāng)時被親爹推出去擋箭的時候，是很憤恨、很痛心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忽然不怨了呢？
朱羽凝眉，仔細(xì)想了半天。
好像……是她被拷打完，奄奄一息快死了的時候，那些人又把她丟進(jìn)牢里，接著爹就撲上來，哆嗦著手給她喂水，然后她就不恨了。
“為什么不恨了？如果是我我就把他們都千刀萬剮?！狈綉矣X得她是個傻子。
“所以我才說你跟我不一樣?！敝煊鹋呐乃募珙^，“我為什么不恨了，這個說起來復(fù)雜，可能是我突然大徹大悟了吧?！?p> 方懸滿臉“你哄小孩呢”的表情。
“哈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朱羽捧臉，對他眨眨眼睛，睫毛似蝴蝶飛舞，“不是誰都有堅強的意志的，那種挫磨精神的酷刑沒幾個人能撐下來，這么一想，我心里也會好過一點。”
“呸！”方懸說。
“別呸啦，真是的！我不管你們怎么想，反正我不能看太清，放過別人也是放過我自己?！敝煊鸾庀峦馀郏淮┲鴨我侣哌M(jìn)泉水里，“要不然，你讓我怎么活？”
“你跑水里干嘛?！毖劭粗煊鹪阶咴竭h(yuǎn)，方懸揚聲問道。
“躲個清涼，畢竟我不想再開導(dǎo)小孩了?！敝煊疰倚χ貜?fù)他。
方懸又超大聲地呸了一聲，他往林子里走了幾步，也許是越想越想不開吧，他轉(zhuǎn)頭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沖進(jìn)泉水，把朱羽撲進(jìn)池底。
“你說誰是小孩呢？！”
朱羽理所當(dāng)然地嗆水了，她腰部使力扭轉(zhuǎn)局勢把方懸也摁進(jìn)去，學(xué)他呸了一聲：“誰答應(yīng)誰就是小孩！”
兩個幾百歲的修仙者像幾歲小孩一樣在泉水里打起架來。
不動靈力，純粹肉搏，難以直視。
沉香上山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個很漂亮的白衣哥哥抱著姐姐私藏的酒喝得津津有味，兩個人的目光很偶然地碰上了，他驚呆，沉香也驚呆，她聽見這個白衣哥哥很沒風(fēng)度地叫了一聲，姐姐就從不知道什么地方?jīng)_了出來，那句“你這混賬又偷我酒”只說了一半，看見沉香之后，自然而然地卡了殼。
這一切發(fā)生得那么快，沉香甚至還沒放下手里的食盒和小半壇女兒紅。
“你竟然背著我去外面找男——小姑娘！”白衣哥哥對姐姐叫道。
姐姐按了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沉香啊，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跟你說這個月都不要上來了嗎？”
沉香咬著下唇，為難道：“姐姐，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才沒找你的，你們神仙對日子都沒個數(shù)，人間已經(jīng)過去一個半月了。”
她也沒敢問為什么一個半月不見，仙華峰上就多了個奇怪的男人。
“你帶了什么吃的？酥餅，杏糕，嘿，漬了糖的梨條，我喜歡這個?！逼婀值哪腥颂枚手叵崎_了她的食盒，并且完全不見外地翻找了起來。
這些東西本來都是她的！
沉香委屈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朱羽還能怎么辦？她只能忍痛割愛，挖出一壇藏了百年的酒，沉重地塞給沉香：“沉香啊，這酒拿給你家掌柜的，讓他多給你買點吃的補補身體，你正在長身體呢。”
沉香一下子不委屈了。
仙華峰的仙人酒啊，可遇不可求呢。就算是她也很難得才能得到一壇子，這次也算是托了這個奇怪哥哥的福。
沉香高興地哼著小曲兒，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被奇怪的男人拽住了衣袖。
“你叫沉香是吧，這酒賣錢肯定綽綽有余，麻煩幫我扯一身外袍，要大紅的，繡紋精致一點，別的要求也沒有了?！?p> 朱羽氣得要揍他：“這是我的酒！也是我的錢！”
方懸撇撇嘴：“你連人帶命都是我的，計較這么一點小錢干嘛?！?p> “嫌棄少就不要用啊！”
“這不行，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嘛。”
沉香震驚地看向朱羽，這個男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竟然把素來溫文爾雅的姐姐氣成了這副模樣。
朱羽看懂了她的眼神，深深一嘆。
這家伙就是個討債鬼，估計她上輩子欠了他吧，所以這輩子來討債來了。
沉香茫然地上山，茫然地下山。她來時帶的東西都是方懸喜歡的，所以他全部都留了下來，思考片刻覺得白拿人家的東西不太好，于是偷了朱羽一張符紙，用丹砂在上面刷刷刷畫下一道符，贈給了沉香。
“這是……”沉香猶豫不決地看著朱羽，不知道該不該接受。
“你收下吧，這可是元嬰真君的符呢。”朱羽聳了聳肩，拍拍她的腦袋，“外面有沒有什么動蕩不安的事發(fā)生？”
說到這個，沉香的神情一下變得憂心忡忡，她重重地點了下頭：“有啊，官府說要搜查通緝犯，全城戒嚴(yán)，不讓出也不讓進(jìn)。而且聽說塞外那邊又開始打起仗來，掌柜說天下又要大亂了?！?p> 方懸伸了個懶腰，拭去眼角的淚珠，懶散地說：“我猜那群老不死的也要找到你這仙華峰了，我躲不了幾天清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