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蘅心事重重地轉(zhuǎn)身,她自是沒想到她這般快便又要去見鐘遠(yuǎn)琛了。
方才那股讓她渾身不自在的感覺仿佛還如影隨形,若是有旁的法子,她才不愿意此時去東暖閣呢。只可惜,她同顧和蓉都是耐不住性子等著的。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她偏覺得那路又長又遠(yuǎn),仿佛怎也到不了。
“公主?”見她遲疑,清云亦是停了腳步,低聲喚道。
顧昭蘅搖搖頭,又問道:“依你看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清云沉吟片刻,緩緩道:“這本是主子間的事兒,奴婢今日斗膽僭越。不知公主可曾留意過,方才太子殿下來時,眉眼亦是舒展的?!?p> 顧昭蘅一愣,隨即又勾了勾唇角,“幸好有你?!?p> 若真是出了些不好的事兒,想來以父皇的性子,是決計不會讓顧昭琮與鐘遠(yuǎn)琛跟來的。
這兩人既是能來,面上又皆是一派輕松,那想來……也應(yīng)當(dāng)是出了件喜事。
雖說,顧昭蘅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能讓帝后相商如此之久,且還同良嬪有關(guān)。
思及此,顧昭蘅倏然睜大了那雙好看的杏眼,她喃喃道:“良嬪……”
后宮嬪妃,除卻懷有龍裔,哪里還有什么算得上“天大的喜事”?若她所猜不錯,那該是、該是她父皇膝下又要添一位小皇子或是小公主了。
清云亦是明白了顧昭蘅的未盡之言,“那公主可還要去見太子殿下?”
“自是要去。”顧昭蘅長舒了口氣,她笑道:“我若不去,又怎好向皇長姐交代?”
顧昭蘅一時間有些恐慌——前世一直到紹治十九年,良嬪都不曾身懷有孕。
這樣與前世不同的變化,她原該歡喜才是??刹恢醯模櫿艳恐挥X得沉重。
前世的這個時候,安皇后忙于擇選東宮太子妃,整日里不得空。顧昭蘅不知道那時的良嬪可曾來尋過安皇后。
或者說……顧昭蘅不能確認(rèn),前世這時的良嬪到底是不是曾有過一個孩子。
畢竟她那時候,對后宮諸事半點(diǎn)不留心。
只是如今,一切也都是她一人的猜想。多思無用,顧昭蘅定了定心神,這才帶著清云進(jìn)了東暖閣。
“阿蘅?你怎又回來了?”顧昭琮正閑來無事同鐘遠(yuǎn)琛對弈,一抬眼卻瞧見了顧昭蘅。
鐘遠(yuǎn)琛同樣抬眼瞧她,墨黑的眸一瞬不瞬的落在顧昭蘅身上,俊挺的眉眼滿是認(rèn)真,仿佛在等她開口。
顧昭蘅的目光匆忙從他身上劃過,只怕自己再多瞧兩眼便會舍不得移開,“哥哥,我有要事問你。”
顧昭琮揚(yáng)眉,很是縱容:“說來聽聽?哥哥若是知道,自不會瞞著阿蘅的?!?p> “方才,你同父皇一起來時,他瞧著可還高興?”顧昭蘅問的很是隱晦,“父皇、母后有事相商,可已然過了一個時辰了?!?p> 顧昭琮皺眉,“父皇那應(yīng)當(dāng)算是歡喜罷。他那會健步如飛,連我與阿琛都要走快幾步才能跟得上?!?p> 若是只有些麻煩事兒等著,顧昭琮可不信他家父皇能來得那般急切。
顧昭蘅若有所思,“良嬪娘娘亦是一直在?!?p> 顧昭琮一愣,“良嬪娘娘在?”
鐘遠(yuǎn)琛雖一直不曾開口,心神卻都在顧昭蘅的身上,試探道:“公主是說良嬪娘娘有喜事?”
顧昭蘅遲疑著點(diǎn)頭。
她到底是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清云便罷了,可要她同鐘遠(yuǎn)琛說這些,到底為難。
鐘遠(yuǎn)琛亦是有幾分赧然,“殿下可要去瞧瞧?”
顧昭琮沉吟片刻,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問顧昭蘅道:“阿蘅,你方才可是去見母后了?”
顧昭蘅毫不遲疑地點(diǎn)頭,她原也沒什么好瞞著兄長的,“嬋娟姐姐守在門口,只道讓我們在外頭稍候片刻?!?p> “我與皇長姐怕是良嬪娘娘做錯事情,觸怒天顏,是以才想來問問哥哥的。”
顧昭琮無奈,“既是如此,我與阿琛便也去走一趟罷。想來有你們?nèi)チ诉@一趟,父皇、母后很快便會商議妥當(dāng)了?!?p> 鐘遠(yuǎn)琛默然地起身,便是帝后還有事情未能處置妥當(dāng),可知曉這幾位在外頭等著,也得留置下回再談了。
顧昭蘅不大好意思,說起來也是怪她太過不謹(jǐn)慎。
“可惜了,這回又沒能與阿琛分出個勝負(fù)。”顧昭琮眼底劃過了幾分隱秘的笑意,迫不及待的便要差人收拾棋盤。
顧昭蘅揚(yáng)了揚(yáng)眉,硬是扒住了哥哥的手,伸著脖子去看那她沒能注意到的棋局。
“哥哥方才執(zhí)的是黑子罷?”顧昭蘅一臉同情,“我道你怎這般痛快的要同我去,原是知道自己贏不過鐘公子?!?p> 棋局之上,黑子頹勢已然是潰不成軍,無可阻攔。她就知道憑著她哥哥的棋藝,莫說是要同鐘遠(yuǎn)琛比一比了,怕是只能和她家的臭棋簍子阿婧一較高下了。
顧昭琮:“……”他就知道!這沒心肝的小丫頭,從不知道要給哥哥留面子!
無故卷進(jìn)了兄妹爭端的鐘遠(yuǎn)琛只覺得飄飄然,公主方才、也是在夸他的棋藝高超吧?
他很會給自己找借口的。
顧昭琮輕哼了兩聲,見好友并無嘲笑意思,便也松了口氣。說起來,他可不怕讓顧昭蘅拿到把柄。
左不過……這些年來,他同顧昭蘅兄妹間彼此不知瞧見過對方多少的糗事了,多這一樁也不算什么。
自覺又收拾了哥哥一頓的顧昭蘅神清氣爽,矜持道:“既是哥哥與鐘公子亦是無事,那便一起去罷。想來皇長姐還在原處等著,可別讓她等急了才是?!?p> 論起裝模作樣來,顧昭蘅自認(rèn)無人能比得過她。自然,得除去她三皇姐顧和蕙不算。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顧昭琮皮笑肉不笑:“好啊,都聽你的。阿琛覺得可好?”
鐘遠(yuǎn)琛只覺得有意思極了,他與顧昭琮相識多年,明白對方的性子,且也自認(rèn)還算清楚顧昭蘅多年的脾性。
但鐘遠(yuǎn)琛卻是頭一回清晰地認(rèn)識到這對兄妹湊到一起時,到底是一副如何雞飛狗跳的景象。
可縱是這樣的喧囂場景,也大約是因著有他的心上人在,鐘遠(yuǎn)琛瞧起來也只覺得看得他心口發(fā)燙,直想把這一幕幕的場景永遠(yuǎn)地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