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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獨無故

1,讀書筆記

豈獨無故 智襄子 2133 2021-03-11 11:47:08

  托比不是一個善于決斷疑難的人——至少就他來說——我不是說當他開始對大鐘著迷,從最初的相熟發(fā)展出更親密、更細膩的感情時,他沒有一個個掂量過這些理由,也沒有對自己的想法有正式的判斷或推演。但我想說的是,我也確實認為,托比的身體自有一套機理(比如他的消化器官),在他壓根不知道的情況下經(jīng)過許多程序——知道的話他會嚇一大跳——完成了一件事情;托比的思想也是,在他并不知情、并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所有身體部件和其他的上千個配件就一起開足馬力,讓他迷上了大鐘。

  這是一雙明亮的眼睛,要看上好久才能探知它們的深邃。這是一雙幽黑的眼睛,可以映出他人的倒影。這雙眼睛并不躲閃,也并不刻意,它清澈、安寧、正直、堅忍的目光,堪比天堂射下的光芒。這雙眼睛美麗、真誠,滿溢著希望——如此清新的希望,如此朝氣蓬勃、光芒四射的希望,盡管這二十年來望到的全是辛勞和貧苦,但它們似乎對托小跑·維克說:“我們在世上是有點用處的——有點用處!”

  “不管是誰,聞到這么香的飯菜都會胃口大開,”梅格歡快地說,“爸爸快點吃,這還有一塊熱土豆,瓶里還有半品脫新鮮的啤酒。爸爸你要在哪里吃呢?是在木樁上還是在臺階上?親愛的好爸爸,我們可真闊氣!有兩個地方可以選呢!”

  自從發(fā)現(xiàn)了籃子里的東西后,托小跑一直怔怔地站在那兒望著她——嘴里喃喃念叨著——雖然他心里想的、眼里看到的都是她,甚至都沒有想到牛肚,但他看到的、想到的卻不是此時此刻的她,而是她未來生活的縮影。而現(xiàn)在,在她歡快地召喚下,他搖搖頭,甩掉那些正要襲來的悲傷念頭,小跑到她的身邊。他正要彎腰坐下時,大鐘響了。

  “阿門!”托小跑說,摘下帽子仰頭望著鐘樓。

  “爸爸,你向大鐘說阿門嗎?”梅格嚷道。

  “它們就像飯前禱告,親愛的,”托小跑一邊坐下一邊說著,“如果它們會說話,我相信它們一定會為我好好禱告的。它們對我說過許多善意的話?!?p>  “大鐘會嗎,爸爸!”梅格笑著在他面前擺好了盤子和刀叉,“好啦!”

  “有什么差別嗎?如果我能聽到它們,無論它們會不會說話,又有什么關系呢?上帝保佑你們,親愛的,”托比用叉子指著鐘樓,午飯讓他興致更高了,“我多少次聽到大鐘們在說,‘托比·維克,托比·維克,別泄氣,托比!托比·維克,托比·維克,別泄氣,托比!’這樣的話我聽到一百萬次了吧!還要更多!”

  “啊,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梅格喊道。

  不過實際上她聽托比說過不知多少次了。因為這是托比永恒的話題。

  “當情況很糟的時候,”托小跑說,“我是說情況非常糟,幾乎要糟透了,它們就會說‘托比·維克,馬上就來活兒了,托比!托比·維克,馬上就來活兒了,托比!’就這樣?!?p>  “就來活兒了,終于來了,爸爸。”梅格快活的聲音中有一絲悲傷。

  “總是這樣,”托比無知無覺地說,“從沒落空過。”

  “爸爸,我的午飯是——”梅格吞吐了一下說,“和——和——理查德一起吃的。他午飯吃得早,帶著飯來看我,我們——我們就一起吃了,爸爸?!?p>  托小跑啜了一小口啤酒,咂了下嘴唇,接著說道:“哦!”——因為她在等著他反應。

  “爸爸,理查德說……”梅格剛拾起話頭就停下了。

  “理查德說什么,梅格?”托比問道。

  “理查德說……”她又頓住了。

  “理查德說了好半天啦。”托比說。

  “那個,他說,爸爸,”梅格終于抬起眼睛,聲音顫抖但清晰地繼續(xù)道,“一年又快過去了,既然我們的日子一年年也不會見好,那等下去還有什么用?他說我們現(xiàn)在窮,爸爸,以后也一樣窮,但我們現(xiàn)在還年輕,不知不覺中就會變老。他說如果我們這樣的人繼續(xù)等下去,就算看清眼前的出路,也不過是一條非常窄的路,一般就是墳墓了,爸爸。”

  比托小跑·維克更勇敢的人也許會鼓起勇氣否認它??赏行∨艹聊?。

  “你多大歲數(shù)了?”市政官問道。

  “我六十多了,先生。”托比說。

  “??!你已經(jīng)超過平均死亡年齡好多了,你知不知道?”法勒突然插嘴道,似乎他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

  “我也覺得自己礙事,先生,”托比說,“我——我今天上午就這么懷疑的。哦,天哪!”

  市政官打斷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信給他。托比本應該拿到一先令,但是法勒擺明了如果那樣他又強取豪奪了多少人每人九個半便士的錢,所以他只拿到六便士,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不賴了。

  “我們怎么都不對,怎么都不對!”托小跑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說。

  “我們生來就是壞人?;钤谑郎暇褪堑K事!”

  鐘聲隨著他的話音叮叮當當響了起來。鐘聲雄壯洪亮——但一點也不給人打氣。沒有,一點也沒有。

  “它們的聲調變了,”這個老頭邊聽邊說,“一點也不動聽了。為什么會要動聽呢?新的一年跟我沒什么關系,舊的一年也沒有什么關系。讓我死掉吧!”

  變調的鐘聲仍然在叮當作響,讓周圍天旋地轉。取締他們,取締他們!當年那好時候,當年那好時候!事實和數(shù)據(jù),事實和數(shù)據(jù)!取締他們,取締他們!如果大鐘會說話,它們說的也是這些,直說到托比頭昏腦漲。

  我:這太會顛倒黑白了。使三個樂觀的人,一個含著眼淚離開了,一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一個的世界觀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鐘聲不再代表積極的話語,而是代表惡毒的聲音

 ?。ㄒ唬?p>  托小跑是在做夢嗎?他見到的那些悲歡離合、那些身處其中的人們僅僅是一場夢嗎?他自己、這個故事的講述者是剛剛醒來的夢中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聽眾朋友,在他所有夢境中都那么親切的聽眾朋友,請你們記得產生這幻覺的嚴酷現(xiàn)實,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間努力去糾正、改善、緩和這現(xiàn)狀吧——因著這個目標,你的這方天地不會大而無當,也不會縛手縛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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