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顏子兮還沒怎么樣，林紫柔倒是緊張的捏緊了拳頭，看那架勢仿佛顏子兮的畫選不中的話就要沖上去揍人了。
跟林紫柔的緊張相比，不遠(yuǎn)處的陳洛也沒有顯得十分從容，雖然她對自己的畫作很有自信，而且評委之一就是她的爺爺，就算有跟她水平差不多的那選中的肯定是她的，但今天她已經(jīng)輸了兩場了，如果這一場還不能拿到第一，那么用不了明天，“京城第一才女”名不副實的傳言就會飛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到時候她的面子、她爺爺?shù)拿孀泳投紱]了。
顏子兮很鎮(zhèn)定，以來是她對第一沒什么想法，二來是她知道，這古代也不乏才女，像謝道韞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不就活生生的寫進(jìn)了初中課本了，當(dāng)時她的年紀(jì)就不大，還有李清照、魚玄機都留下了許多名句。所以她也并不小看了古代人，而且今天她也算是取巧了。
其他貴女們自交了畫以后就沒怎么關(guān)注了，這陪跑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有經(jīng)驗了，第一名肯定是拿不到的，不過今天她們對林紫柔的表現(xiàn)十分好奇，每次到了這個環(huán)節(jié)都是她出丑的時候，因為評出名次后還會展示所有的作品給大家看。但今天看她一點不像以前那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反而倒像是緊張。坐在她們旁邊座位的是大理寺卿的女兒，她把當(dāng)時收林紫柔作品的小太監(jiān)的那副既驚愕又了然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好奇止也止不住的往上冒。
這時評委們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過他們選出的最佳居然有兩份，這可是從沒有過的情況。名次是武安王宣布的，這次的優(yōu)勝一共有兩名，一個是陳洛，而另一個就是顏子兮。眾女生嘩然，這陳洛第一都在大家意料之中，因為她文采確實十分出眾，更不用說她還有個評為爺爺，但這個顏子兮，誰不知道她自小就沒了娘親，又不受父親重視，讓個姨娘給弄到了鄉(xiāng)下，好生的受了一番磋磨，不久前剛給接回來，所以大家還都在觀望，沒有人去跟她刻意結(jié)交。哪知道她這第一次正式的、公開的亮相就是這么的出人意料。
然而更加不能接受的就是陳洛，下棋輸給顏子兮就已經(jīng)很讓她面子上不好看，沒想到這個村姑居然在書畫上也能出彩，這明晃晃的巴掌打在臉上的感覺讓她難受極了。不過殘存的理智一直在提醒她，不能反駁，要不然大家都會認(rèn)為她小肚雞腸，不識大體。不過沒關(guān)系，待會兒還有展示，她倒是要看看，這村姑究竟畫了什么，能讓上面那五位看上。
作品的展示還是由剛才收卷的小太監(jiān)們舉著給大家看的，果然不出顏子兮所料，大家畫的基本上都是春暖花開，在一片花里胡哨的姹紫嫣紅里，那副春雨圖格外的顯眼。都是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其實除了極個別的人以外大家畫工都差不多，顏子兮贏就贏在標(biāo)新立異上了。
陳洛一看到顏子兮的畫心里就有了底，不是顏子兮比她畫得好，而是取材比她新，那么她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有了很大的自信。
林紫柔激動地拽著顏子兮的袖子，小聲的一直說，“第一呀，第一，這下陳洛要氣死了，呵呵、哈哈！”
顏子兮：“······”
姑娘你激動個啥，這第一是我的，又不是你的。
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小太監(jiān)們紛紛退下，接下來就是總評和頒獎了，這么計算下來，這次的第一名居然是第一次與會的顏子兮，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復(fù)雜。這時陳洛出聲了，她剛才又把自己的計劃在心里好好的琢磨了一遍，覺得沒什么問題，于是在沒跟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就開始實施了。
“各位大人，小女陳洛，心中有言不吐不快，請各位大人給小女一個機會。”還是那柔美的聲音，只是在座的各位聽了卻心中了然，這是不服，來找場子來了。
安國公瞥了陳博一眼，剛才他孫女出來說話的時候他眼中分明也是十分詫異的神色，可見這并不是一早就計劃好的。其實安國公今天一點不想當(dāng)這個評委，是皇上親自拜托他才來的。因為今天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太子繼妃人選。這就不能馬虎了，這太子繼妃就是未來的一國之母，個人品行、學(xué)識包括長相都在大家考察范圍之內(nèi)。
但今天既然是按照每年的慣例比賽，那皇后娘娘自是不能出席，盡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比賽是為了什么，但明面上也不能說不是。這安國公早年也是在戰(zhàn)場上拼殺下來的，在京城又韜光養(yǎng)晦了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自是不會差，而且也不會偏了誰去。
五位評委中剩下的四位全都把目光對準(zhǔn)了不動如山的陳博，那意思十分明顯，你趕緊出來說個話，讓你孫女消停消停，好好地把這個過場走完就行了，就別節(jié)外生枝了?？上У氖?，人家陳博耷拉著眼皮，左手捋著胡子一言不發(fā)，擺明了態(tài)度那是支持孫女的。
“咳咳，既然這樣，那你就說吧！”最后還是武安王出來發(fā)話。
“謝武安王，小女是想說，顏家姐姐的文采非凡，小女對她十分仰慕，斗膽想借皇后娘娘的牡丹盛會跟她再比試一下，還請各位大人成全?！痹捳f得很好聽，可是在好聽也不妨礙在座的各位明白她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這也太不要臉了，看人家贏了不服，那要是你一直輸還要一直比啊？”都不用看，大家就知道說話的是林紫柔了。
“顏姐姐，你意下如何？”這次陳洛根本沒搭理林紫柔，直接對著顏子兮發(fā)難。
“陳小姐，這不合規(guī)矩。如果你要比試，我們可以改天再約?！碧咂で蛘l不會。
“顏姐姐是怕了嗎？你也知道剛才你能贏不過是取巧而已?！边@話就過分了，而且得罪的人貌似也不少，就連她爺爺這次也撩開眼皮看了她一眼。
這種話根本沒法接，所以顏子兮也就不搭理她了。
“顏姐姐，我們就比一比，不會影響剛才比賽的名次的?！?p> “哈哈，”陳博干笑了兩聲，“顏小姐不要介意，老夫這個孫女兒讓老夫給寵壞了，要不你就跟洛兒再比一次？這樣吧，你們也不用畫畫了，就每人賦詩一首怎么樣？就從剛才我們幾人出的題目里再選一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一點也不如何，你堂堂一個太傅欺負(fù)人家一個小姑娘，臉呢？
這下大家都看出來了，這陳家爺孫倆是徹底不要臉也要掙個第一名了。如果這次真的是陳洛贏了，就算她說不影響剛才的比賽結(jié)果，那顏子兮也勢必要讓出第一名的名頭來，否則大家都會說她這個第一拿的名不副實，而且作詩可沒有取巧這一說了，這是要看真本事的。
“各位大人也不用為難，小女跟陳小姐比就是了。”顏子兮也看出來上面的四位評委并不想節(jié)外生枝，可偏偏又讓這爺倆弄得騎虎難下，所以干脆就應(yīng)承下來，給他們個臺階下，這樣就算再比他們在評的時候也不會過于偏向陳洛。
“那好，那這次的題目就由本王來抽取?！闭f著武安王從太監(jiān)捧過來的簍子里摸索了一陣拿了一張折疊好的紙出來，沒有假手太監(jiān)，而是親自展開，上面只有龍飛鳳舞的一個大字--酒。
“哈哈，女娃娃，這是老夫的題目?！辨?zhèn)國將軍哈哈一笑朗聲說道。
早先顏子兮就對這鎮(zhèn)國將軍有耳聞，鎮(zhèn)國將軍一脈自太祖開國起就始終鎮(zhèn)守北疆。當(dāng)年為了一株罕見的寒冰草，顏子兮曾經(jīng)跟著師傅去過一趟，那地方十分寒冷，一年里幾乎小一半的時間都是冬天，條件十分艱苦。那里和鋒國交界，平時都會有鋒國的游民進(jìn)犯，到了嚴(yán)冬的時候還有小規(guī)模的軍隊集結(jié)，經(jīng)常有仗要打。鎮(zhèn)國將軍一門忠勇，在武將中名聲很好，皇室也對他們十分信任，對北疆的軍需盯得格外緊。
但北疆就是北疆，地理位置在那里，嚴(yán)寒的環(huán)境使那里的居民幾乎家家都會釀酒，而那里的駐軍更是人人海量，連小孩子都會喝兩口。所以老將軍出這種題顏子兮毫不意外。說到酒，誰的詩詞能有李白的那首《將進(jìn)酒》經(jīng)典？而且顏子兮十分看不上陳家這老的和小的這種不要臉的做派，也打算好好地讓他們長長記性。
這首豪邁的詩再用簪花小楷就太不搭了，可惜顏子兮還沒在這里發(fā)現(xiàn)狂草這種字體，那就只能用行書了，只要氣貫好了，多少也能寫出李太白當(dāng)年的一分氣勢來。于是顏子兮放開心里的雜念，深吸一口氣，開始筆走游龍。
《將進(jìn)酒》說長不算長，但跟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五言七言比起來還是長了不少，寫的就比較費時間，而那邊的陳洛早早的就停了筆，看著顏子兮還在埋頭寫，眼里的不屑藏都藏不住。她慢條斯理的招來小太監(jiān)把自己的紙先呈了上去，起碼先機是搶到了，就算顏子兮跟她水平不相上下，那先交卷的自己無疑就已經(jīng)贏了。
陳洛的詩中規(guī)中矩，作為閨閣女兒，酒也是能喝一些的，但都只是些花果酒，所以不會有什么熱烈的情懷，但文才是真的不錯，盡管沒有讓人驚艷的感覺。其他四位評委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只有陳博一人捋著胡子微微點頭，瘦削的臉上爬上了一絲笑意。
當(dāng)顏子兮寫完時，早在一旁候著的小太監(jiān)立馬將她的紙張收走了。第一個看的是國子監(jiān)祭酒馮雋，還沒看內(nèi)容，單是一看到那筆字就先楞了一下。馮雋本身就是世家出身，于各種字體都有涉獵，而行書本身就是一種極富表現(xiàn)力和寬廣實用性的字體，講究行云流水，飄逸靈動，一般的女孩子都寫不出其中的真髓。但眼前的這幅字，雖然筆畫還稍有稚嫩，但已頗有其神，讓他沉浸其中，險些忘了這是在比試，而他是評委。
坐他旁邊的就是鎮(zhèn)國將軍，武將最不耐煩文人干什么都一副慢悠悠的樣子，就一首詩，字再多也應(yīng)該看完了，于是伸手把那張紙搶了過來。老將軍自己沒什么文采，當(dāng)初識字也是為了看兵書，所以沒過多的糾結(jié)字體的問題，只是覺得這比一般小姑娘寫的字有氣勢一些。
把詩搶到手之后，老將軍大聲對這剩下的三個人說“你們也不用看了，我給你們念念?！逼鋵嵥麤]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時間拖得有點長了，這半下午就已經(jīng)過去了，他有點不耐煩了。
“行，那老將軍就給我們念念?！蔽浒餐跻彩俏鋵⒊錾?，當(dāng)下就好脾氣的應(yīng)了。其余兩人也沒反對，只有旁邊的馮雋有些咬牙切齒，內(nèi)容他還沒看呢！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
烹牛宰羊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jìn)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虐。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酤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哈哈，好，好一個與爾同消萬古愁，女娃娃，甚對老夫胃口，老夫投你一票?！?p> 這下子不用說別人，就連陳博都不能昧著良心說這首詩不如他孫女寫得好，一口老血含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
而陳洛也臉色慘白，嘴里一直喃喃著“這不可能，你一定是作弊了”。她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難道她舍了自己和爺爺?shù)哪樏孢€是沒有贏了那個村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