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見許苓月

　　楚清寧安全地回到太傅府的時候，有一個人卻早已在祠堂等她。

　　月牙匯報時，她沒有半分緊張，她猜到父親會偷偷派人跟著他，這回來的路上她總能感覺有人在跟著她。

　　等梳洗打扮好之后，楚清寧推開了祠堂厚重的門，見父親正跪在沒有蒲團的青磚上一遍一遍地朝著祖宗牌位在磕頭。

　　“父親！”她驚呼一聲，連忙跨進門檻，她扶著楚策的胳膊卻怎么也拖不動他。

　　楚清寧有些懊惱，松開手立時跪了下來，懇切道：“父親，如果有錯那也是女兒的錯，請父親不要這樣傷害自己?！?p>　　他的病已經(jīng)扎根了，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只會加速病情的惡化！

　　楚策沒有說話，還是繼續(xù)磕著頭，這一聲聲砰砰的磕頭聲就好像打在楚清寧的心上。

　　“您再如此，母親在天之靈看到了會難過的！”她咬著牙，只得將母親的名頭搬了出來，她知道父親最在乎的就是早已仙逝的母親。

　　楚策聽到后真的停下了，他扭過頭，原本光潔的額頭上磕出一塊朱砂色的紅痕。

　　“這個時候，你休要提你母親！”他的眼神有些傷痛，就像是她五歲那年產(chǎn)婆告知父親母親難產(chǎn)而亡的時候一樣，那雙悲怮的眸子中滿滿的都是心疼。

　　“女兒究竟做了什么事，讓父親這么生氣？”

　　楚策仔細看了看女兒的小臉，皺著眉搖搖頭說道：“清兒，你最近幾日怎么變了？明明模樣還是一樣，但是為父總覺得你很陌生?！?p>　　聞言楚清寧一怔，“父親這是何意？女兒不明白。”

　　“為父派人調(diào)查過，前幾日你趕走那孩子確實是你母親娘家的舊戚，但她卻因為被你趕走，而令被她的舅母賣入香夢樓那種地方！”楚策話語中有一絲憤怒，接著他拉住楚清寧手臂，“清兒，你何時變得這么殘忍，不通人情了？”

　　“還有，你今夜竟還帶著靈棲去，去雅旭閣那種地方！為父教你的禮義廉恥，你是否拋去九霄云外了？”

　　“父親，女兒知錯了?！背鍖幤幢M全力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委屈，她咬著唇道：“父親想怎么懲罰便罰吧。”

　　楚策看著她，心中也有幾分愧疚，畢竟在夫人走后，他對她們姐妹二人關(guān)心甚少，也許正因如此她才會做出這幾次錯事。

　　“罰便罷了，子不教父之過，都是為父不好，也怪不得你。方才為父已替你向祖宗向你母親請罪了，你便忘了這事吧?！背邠沃约汗虻陌l(fā)麻的腿站了起來，把還跪在地上的楚清寧也拉了起來，“明日為父會讓人把苓月那孩子帶回府，你日后不能再如此欺負(fù)人家，不然你娘在天上看著會難過的?！?p>　　楚清寧猛然抬起頭，碧水般的眸子微微發(fā)紅，兩行清淚流了下來，“清寧知道了。”

　　短短的幾個字，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擠出來的，她忽略了父親是個重情義的人，怎么可能輕易讓她將人趕走。

　　次日午后，后院的管事李嬤嬤就將一臉驚慌的許苓月領(lǐng)到了西花廳。

　　楚策面帶愧疚地讓她坐下，寒暄了幾句才道：“苓月，之前的事是清兒沒有弄清楚，你莫怪她，從今兒起，太傅府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是太傅府的表小姐，吃穿用度絕不會虧待了你……”

　　他還沒說完，但許苓月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梨花帶雨哭得很是動情，“今日若不是您派人來贖，恐怕今夜苓月就已經(jīng)是殘花敗柳了。太傅府的表小姐苓月自不敢當(dāng)，只愿做府上的丫鬟伺候好姨夫與二位表妹，那便是苓月最大的心愿了?！?p>　　楚清寧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十分佩服她，不做戲子當(dāng)真是可惜了。

　　“傻孩子快站起來！”楚策連忙將她扶起來，安慰道：“好在你沒出什么事，否則以后我這張老臉怎么去見你姨母啊。再說，我們府里丫鬟很多，你只管安心地住著，有什么缺的就找李嬤嬤?！?p>　　他側(cè)身又對著李嬤嬤吩咐道：“李嬤嬤，你將西苑的重華院收拾下，再挑選幾個得力的丫鬟伺候表小姐?！?p>　　“是，老奴這就下去準(zhǔn)備?！崩顙邒邞?yīng)道，隨即就下去準(zhǔn)備了。

　　許苓月凈白的小臉流著兩抹淚痕，神情極為認(rèn)真：“多謝姨夫，這大恩大德，苓月無以為報，日后定當(dāng)以您為生父好好盡孝?！?p>　　“好，好。”楚策聽得開懷大笑，似乎近日的陰霾一掃而盡。

　　楚清寧也笑了，只是皮笑肉不笑：“苓月表姐在那香夢樓受了這么多苦，好在還是完璧，否則清寧都無顏見堂姨母了，堂姨夫若在，指不定要好好教訓(xùn)清寧呢，畢竟父親都是疼惜女兒的。”

　　許苓月面上的溫情立刻繃住，就好像有根根細針在刺著她的心，又痛又麻。她抬起頭對上楚清寧的目光時，腦中出現(xiàn)的只有那日她咄咄逼人的高傲姿態(tài)，真是令人惡心。

　　而且楚清寧這話之中字字句句都在說她進過青樓，無論身子干不干凈都已經(jīng)成了事實，又再提及了她的生父，這是在警告她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

　　許苓月收起眼底的恨意，換上一副溫婉聽話的模樣：“清寧表妹別將這事記在心中，我舅母本就是想拿我換銀子的，表妹自然被她的話影響從而錯將我趕走，如今好了就不要記著那些不開心的事了?！?p>　　她的乖巧懂事讓楚策心生同情，他溫聲道：“是啊，以后切莫再提那些事，清寧，你親自送你表姐去重華院，也順便帶她熟悉一下府里的路。”

　　“是，父親?！?p>　　楚清寧面上帶笑，對著許苓月做了個請的動作。

　　許苓月抓起包袱，嫣然地給楚策行了個禮：“姨夫，苓月先行告退了?！?p>　　楚策點了點頭，目光帶著些許滿意看著兩人離開西花廳。

　　走在掛著紅綢的游廊中，許苓月好奇地四處看著，想到自己即將住在這個大院子里，成為這里的小姐，面上的笑意便藏也藏不住了。

　　“開心嗎？”

　　許苓月一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楚清寧冰冷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就像在看著一個已死之人，那種感覺壓抑得她有些透不過來氣。

　　仿佛過了很久，只見楚清寧忽然笑了，嘴角翹起一個微微的弧度道：“苓月表姐，我和湘兒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你可別越俎代庖??！”

　　眼前少女粉腮羞面，看似在與她打商量，卻沒有半分委婉，許苓月忙堆起一張很假的笑顏，回應(yīng)道：“怎么會，表妹你想多了。”

　　兩人在游廊中對著彼此笑著，卻沒有半分喜悅的氣氛，秋風(fēng)吹動紅綢，卻吹不散這異樣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