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嫣然所說，這十年來，因著自己是外來的，所以事事要多讓一讓，即便再想要，也不能明說。什么時候能成了這坊子的主人，想必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性來活了吧？
剛進了前堂，袁榮已經(jīng)候在了那里。見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嫣然呢？”
“在水閣?！本_夢愣了一下，馬上笑著說：“好好哄哄姐姐?！?p> 袁榮嗯了一聲，與她擦身而過，直接進了后院。
朝暮今日來的早，正在整理貨架，此時停下手里的活問道：“怎么了？”
綺夢搖一搖頭，破天荒取了抹布準備擦地，“沒事，姐姐鬧小性子罷了，哄兩句便好了。“
轉天，袁榮大哥袁立突然到店里來。綺夢十分詫異，兩家雖背街而立，但除了他們三人總在一處，兩家大人很少會見面。上次相見，還是在嫣然的婚宴上，袁立比袁榮年長十歲，家里大小事如今都是他來拿主意，袁家老爺子身體不好，早就回老宅去養(yǎng)病了。
雖然奇怪，綺夢還是起身招呼，袁立面無表情，背著手在店內轉了一圈。這一日剛好趕上下雨，又是午間，沒什么客人。朝暮不知道忙什么，這陣子總是有事不到店里來幫忙，吉兒也不知去向，便只剩她一人并呱唧忙碌。
“我第一次來你這里，裝飾的還不錯，聽說你召了個人？”袁立左右看看，隨意問道：“怎么不見？”
“他最近家里有事，并不是每日都到店里來。”綺夢笑道，招呼呱唧另取了新茶上來。
袁立雕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點點頭，順勢坐在柜臺旁。“我今日來，是找你有事?！?p> “大哥這樣忙，還親自過來，必是有事?！本_夢恭敬地站在一旁，接過呱唧手里的茶壺，給袁立倒水。
他頷首算作贊賞，“袁榮總夸你，如今看來，確實比你姐姐要更穩(wěn)重懂事一些?！苯舆^茶碗咽了一口，話鋒一轉，再次冷臉說道：“你既然是個懂事的，我也就直說了，其實我們一家人當初是反對袁榮與嫣然的婚事。一來，我們兩家算不得門當戶對，你們來歷不明，連長輩都神神秘秘的。二來，嫣然那個性子我很不喜歡，動不動就要鬧一鬧，讓老二怎么靜下心來做事？”
綺夢收了笑容，低下頭不說話。
“但是老二愿意，我們也沒有辦法。嫣然既然進了我袁家的門，必得以袁家為尊，言行舉止不能沒了袁家的面子，如果有什么不檢點的地方，我希望你呢，多提醒著點。若不然，我就只能找人去管教了，到時候她若鬧起來，還是不好看?！?p> 袁立說了半天，見她只是低頭聽著，頗覺滿意，端起茶碗喝了兩口。隔了片刻，突然傾身向前，盯著她的臉說道：“其實你家人長得確實不錯，也怪不得袁榮非要娶嫣然。你…嗯，要我說，你比你姐姐還要更勝一籌?！?p> 綺夢不解，向后退了兩步，疑惑地看他。
袁立摸摸鼻子，撇了一眼在遠處忙碌的呱唧，啞著嗓子說道：“你一個人做店很辛苦，不如跟了我，即便不是正室，也不會虧了你去。”
“什么？你？”綺夢一下子嚇傻了，語無倫次地說：“你可是袁榮的大哥。”
“那又怎樣？你和他眉來眼去的也不是一兩年了，他能給你的，我自不會少。袁家到底還是我掌家，你若是跟了我，我自然讓你騎在嫣然頭上，不必受她的氣?！?p> 綺夢腦子里轟的一下，血液從腳底一直沖到頭頂，她紅著一張臉強忍著怒氣吼道：“出去！”
袁立倒不在意，哈哈一笑，站起身拂袖而去。門外雨下得更大了，有濕冷的雨絲撲面而來，綺夢一陣冷一陣熱，突然直接沖出門去，遠遠瞧著撐傘遠去的袁立背影想要破口大罵。
大雨如注，瞬間全身就濕透了，她張了張嘴，冰冷的雨水從臉頰滑進去，帶著咸澀的味道。有一些影子從腦海中劃過，帶著鉆心的疼痛，她捂著胸口蹲下去，咸澀的液體充滿口腔。
“我從來不哭，從來都是，離開那一世我就發(fā)了誓，再不許哭！”她喃喃自語，猛地站起身，恨恨地跺腳，該死的，我早晚撕了你那張臭嘴。
呱唧慌慌張張跑了出來，忙為她撐起竹葉傘，綺夢打了個噴嚏。晚間早早閉了店，晚飯也沒有吃，便在水閣睡下，夢里千山萬水的，最后隨著水流一路飄蕩，茫茫然不知去往何處，隱約聽見耳邊有人詢問。
“怎么發(fā)起熱來了？還是去請一下大夫吧?！?p> “沒事的，若菱會回來看?！笔切∏嗟穆曇?。
聽到若菱會回來，綺夢總算安下心來，沉沉睡去。饒是若菱醫(yī)術高超，綺夢還是三天才退了燒，她常年連小病都不曾得，這一次竟病的極重。
朝暮忙著前堂的事情，偶爾前吉兒過來問候，捎帶一些吃食，不過她病中沒有胃口，燒鵝羊肝一應吃食全進了呱唧紅木的肚中，惹得他們倒盼著綺夢干脆不要好了或者一直裝病也不錯。
若菱將他們一頓打了出去，閣內才算安靜下來。這日清晨，綺夢覺得身上松快了許多，喝了藥又吃了些稀粥，靠在窗前曬太陽，有一搭無一搭的與池中錦鯉閑聊。當然是她說，它吐著泡泡應和。
陽光正好，身上暖融融的，綺夢不由得又犯起困來，剛想回榻上再瞇一會。有人推門進來，笑道：“懶貓，每天除了吃就是睡?！?p> 綺夢睜眼瞧去，正是朝暮，此刻他容光煥發(fā)，精神抖擻，手里提著一個紙袋子，笑吟吟走了進來。
“你今天怎么這么高興？有什么喜事嗎？”她轉了轉眼珠，突然驚喜地問：“是不是咱們店里今日來了大金主？”
“去你的。”朝暮笑罵，“就認錢?！?p> “否否否。”綺夢搖頭，“我只認金子！”
朝暮哈哈大笑，將紙袋放在桌上，打開來招呼她：“你最喜歡的栗子豆仁酥，快來，我跑著回來的，還熱乎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