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不知心底事,李恒生一直呆坐在窗邊,林思意被帶走時的那一回眸直震他的心,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無力。
可無力也好,勇武也罷,他所思慮的問題并非這么簡單。
“看起來你似乎被那小姑娘迷住了?!蓖蝗豁懫鸬穆曇袈湓诙?,李恒生一轉(zhuǎn)頭竟然看到了崔汐盈。
她不知什么時候溜進了房間里,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房間的擺設(shè)。
最后才聚焦在李恒生身上,對他勾起誘人的嘴角。
“是你?”李恒生直皺眉,“你來做什么?”
崔汐盈掩嘴笑道:“我不能來?”
過會兒她又說:“還是說,你希望來的不是我。”
這個女人的來路著實神秘,李恒生至今不曉得她在康陽城的目的是什么。
唯有一點可以知道,她知道霜月樓的事。
“你跟蹤我?”他直接問,看起來白天和林思意呆在一塊的時候被她給看見了,但是她上門來是要做什么?
“跟蹤?”崔汐盈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佯裝慍怒:“怎么說得如此不雅!”
“要說啊,也是你專門挑著時間出現(xiàn)在我眼里才對?!彼恢獜哪某槌鲆话颜凵龋汛巴獾臒犸L又扇回去。
“不過……”崔汐盈一轉(zhuǎn)身,倚著窗框,“你最好還是離那姑娘遠點兒?!?p> “什么?”李恒生聽著她的話,琢磨她話里的意思,“你知道什么?”
他逼近了崔汐盈,看著那張近在眼前的俏麗臉龐,她那雙眸子里閃過的光華實在是讓人難懂。
林鎮(zhèn)宏也這么說過,他說起這事兒的樣子很奇怪,根本不像平時的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哪個當父親的會把自己女兒囚禁在家里。
于是他問:“林思意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秘密?”崔汐盈眨眨眼睛,然后才說:“這難道不是你最初的目的嗎?”
“最初的目的……”李恒生小聲重復(fù)了一遍,忽然間恍然,對啊他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
原本他想干什么來著?
對了,探一探林家的底。
結(jié)果呢?
與她做了一些完全無關(guān)緊要的事。
現(xiàn)在別說是探底了,反倒是差點兒把自己的底全給泄露出去。
“看來…你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了?!贝尴粗?,用折扇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我不知道。”李恒生晃著腦袋,其實一天之中太上微著篇章的余熱就沒停下來過。
也許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什么,卻只是不愿意承認。
“不過?!彼麖囊律褍?nèi)兜取出一本書擺在桌上,“也不是沒有收獲?!?p> “哦?”崔汐盈瞅了一眼,書面上寫著康陽風物志,她笑問道:“這就是你的收獲?你拿一本書做什么?”
李恒生閉口不言,把書翻開了幾頁,來到今日所看到的一行上。
“我問你,你對康陽的了解有多少?”
崔汐盈沉吟了一會兒才答道:“不多不少吧,怎么?”
“那你是否知道,此處三百年前鎮(zhèn)壓了一只七境大妖?”
“唔…知道,這事兒有過記載?!?p> 李恒生又問:“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這尊大妖被囚禁在地脈之中對吧?”
這回倒是換成崔汐盈皺眉了:“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其實有一件事我十分不解。”李恒生站起身,拿起斬邪收回鞘中。
“什么?”
“為什么鎮(zhèn)壓一只妖類,要把她囚禁在地脈里?!?p> “就這個?”崔汐盈一挑眉,“當然是以地脈中的先天靈氣滌蕩其妖力,而且……”
她頓了頓,接著說:“據(jù)記載,當時參與鎮(zhèn)壓莘嵬的二人差不多將要力盡,并沒有直接殺死她的能力。”
“原來如此?!崩詈闵c點頭,然后指著書頁的其中一行,“那若是地脈衰敗了呢?”
“你說什么?”崔汐盈臉色忽然變了,她的反應(yīng)比李恒生想象的要大。
她一把把書從李恒生手中奪走,雙目不眨地盯著書上所寫。
“地脈無靈,城漸衰……”她喃喃自讀,“這…這……”
李恒生看著她這副樣子反倒笑了,他把書給抽回來。故意氣她:“看來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p> 誰知崔汐盈一臉凝重,她問道:“你為什么還能表現(xiàn)得這么輕松?”
“為什么不能?”李恒生反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噎住了崔汐盈,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那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重新找回主場之后他的感覺十分良好。
崔汐盈拽住他,朝他道:“如果真按這書上記載,他們將莘嵬囚在地脈之中根本不是為了蕩去她的妖氣,而是借著她的妖力讓這座城活過來!”
看她眼中認真的樣子,李恒生也不開玩笑了。
他說:“我知道的?!?p> “你既然知道,那你……”崔汐盈閉上了嘴,她忽然想到,對李恒生來說知道又能怎么樣呢。
左右不過是七竅之境,在進入七境的大妖面前能算個什么?
石子?
石子都不如吧!
于是她沉悶地說道:“你離開這里吧!”
“去哪?”
“隨便你去哪,能活著就好?!?p> 李恒生撓了撓頭,他說道:“你這話可真隨便,這世道活著多難啊。”
他說:“你看,我從我們村里走出來,走到這里,幾乎每落腳一處都能遇到妖類?!?p> “在這康陽城里還有一只很強的妖類,你說我是不是運氣不太好?”
崔汐盈笑了,她道:“哪有人會這么說自己。”
“我就是?!崩詈闵鷳牙锉е鴶匦暗?,那是他行走在這個世間的唯一依靠。
“這把刀,不光能給我安全感。”
“或者說,不只是給我安全感。”
李恒生整個人被月光籠罩,清冷的光輝仿佛要將他帶離人間一般,他面色肅穆,輕聲說道:“我不會離開這兒。”
崔汐盈第一次覺得自己小瞧了這個少年,他這般無畏,日后必有沖天之時。
所以,她才覺得李恒生必須要離開。
既然知道了康陽城的地脈內(nèi)幕,便同樣知曉了此地的兇險,就連她自己也不敢保證一定會活下來。
“你當真不離開?”她再一次問道。
“離開干什么?這兒不光有我,還有太行宗的人,還有一隊走商人,還有林幼知,雖然她態(tài)度熱情了點兒,但人不壞。”
“這些人都在這里,我怎能獨走?”
李恒生答道,他是認真的,是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后果也要留在此地的認真。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小心點別把房間給我弄亂了?!彼贿呎f著,一邊帶著斬邪刀推門。
崔汐盈一聽這話還有些楞,等他半只腳踏出去了才急忙問道:“你去哪?”
“去哪?”李恒生指了指天上,說道:“時間到了,去霜月樓?!?p> 即使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目的,但還是忍不住問:“去干嘛?”
李恒生笑道:“去討些酒,順便斬斬妖邪,就當是報酬了。”
崔汐盈呆坐著看他遠去,直到窗戶里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