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劉思羽贏得了她早就應該得到的權(quán)利。
她可以跟楊凌學畫了。
考完了期考,按照高三畢業(yè)班的慣例,其實還要留在學校繼續(xù)補課。但是劉思羽第一次行使了藝術(shù)生的權(quán)利,她當天就請了假,還沒等審批下來,就拎著行李和畫具出了家門,在一家服裝店前,特意為楊凌選了一雙三十塊錢的手套。作為一向不奢侈的她,這已經(jīng)是她能接受的很好的手套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只覺得這樣做的時候,是那么理所當然,又是那么的幸福。
然后她就下來了,一路上的血都在熱著。司機每一次停車上落客她都感到心煩,更煩這個司機,覺得他的車速簡直就是烏龜?shù)乃俣?,而且,今天的路,怎么這么漫長啊……
她來到了外婆的家,聽到茶棚處傳來的嘻嘻哈哈的聲音,她沒走外婆的前門,卻帶著行李繞向后門,她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一群女中學生圍著楊凌,看著他被女中學生們遮著而偶爾露出的零碎的背影,看著那幾乎以為再也看不到的長發(fā),她突然就沖動得直想哭。
終于,女中學生們走開了,茶棚恢復了寧靜,楊凌也不知是累了還是困了,靠在椅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扭頭,看到了呆在屋角的劉思羽,正在那兒,深深地凝視著他,眼里含著淚花,手里習慣地玩著一串鑰匙。行李和畫夾都放在她的腳下。她穿著粉紅色的大衣,戴著冬帽,還戴一雙手套,顯得格外的美。
楊凌楞了一下,平靜地問:“來了?”
劉思羽紅著兩眼,又笑又擦淚道:“還好意思,人家都來了半天了呢。”
楊凌道:“不是吧。”
劉思羽道:“你當然不會注意到啦,那么多美女圍著,你還能分出神來看一眼我們這樣的丑八怪?”
楊凌道:“沒有。”
劉思羽打量著他,說道:“喂,還不過來幫女士提一下行李,你在西方受到的禮儀教育,我看是完全失敗了?!?p> 楊凌過來,正要提行李,劉思羽道:“慢著。”
楊凌道:“怎么?”
劉思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好冷啊,你傻呀,看看,這么冷的天,也不弄個手套,你耍酷也不能這么耍吧,幸虧本姑娘料事如神,早就稱出了你這個大傻瓜的斤兩。”從行李中找出一雙新買的皮手套,用命令的口吻道:“穿上它。要是不會穿,本姑娘可以幫你。”
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她平生第一次用這樣這樣的口吻跟一個年輕男士說話。她就是覺得他象一個不懂愛惜自己的孩子,她有資格也有責任督促他學會保護自己。
楊凌道:“我自己來?!卑咽痔状┥希尤煌线m,也挺暖和,說道:“你買的?”
“我買的,不過那錢你也有份?!眲⑺加鹫{(diào)皮地說,她滿意地看看看,覺得這手套穿在楊凌手上,簡直是太漂亮了,深為自己的感覺自豪,見楊凌提起行李,走在前面,劉思羽背起畫夾,在后面跟著,看著楊凌的身影,忽然間一陣酸楚,涌上心頭。
楊凌把行李搬進劉思羽的房間放好,就要走開,劉思羽說道:“慢著,別走。”
楊凌傻傻地站住。
劉思羽說:“聽口令,立正,怎么不立正,立正,面向我這。”
楊凌說:“理由?”
劉思羽道:“當然有理由,但是必須先立正了我再告訴你。要聽話,乖?!?p> 楊凌摸不著頭腦,勉強立了一下,窘得臉都紅了,說道:“我不立。”
卻見劉思羽怔怔正地看著他,嘴動了動,想說什么,卻又沒說。
楊凌更加不安,說道:“我要出去了?!?p> 劉思羽道:“慢,從明天起,你就成為我的正式的指導老師了,考慮到我是一個愛美的女性,為了我的個人尊嚴,你得答應做一件事?!?p> 楊凌道:“什么事?”
劉思羽道:“陪我出街一趟?!?p> 楊凌道:“不不不,我不去?!?p> “不去也得去,聽著,我今天遠來是客,你作為這里的主人,對客人的要求,必須無條件照辦?!?p> 這個理由雖然很爛,楊凌卻也只能苦笑一聲:“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逛街?!?p> “你以為我就是很喜歡了,我有特別的事情,必須這樣做?!?p> 楊凌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劉思羽,我真是不愿出去的?!?p> 劉思羽嚴肅地說:“楊凌,我跟你說吧,你這樣是不對的,長得帥不是你的錯,可是長這么帥卻躲在窩里不愿出去給人家欣賞,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爸媽把你生得這樣不容易,國家把你培養(yǎng)成長也不容易,你怎么也得回報社會,為美化市容做點貢獻嘛?!?p> 她居然把這個歪理被說得這么煞有介事,楊凌只有目瞪口呆。
劉思羽見他仍不答應,終于逼出了最后一招,轉(zhuǎn)動腰肢,耍嬌道:“楊凌,我真的有事,陪我去嘛,陪我啦。”
楊凌無奈,只得答應了。
兩人從后門,步行出街。楊凌有意無意的撒開大步,走在前面,劉思羽不斷小跑,跟在后面,始終被拉下一段距離。
劉思羽有點生氣了,說道:“楊凌,你真的是留過學的嗎,怎么連正常的陪女生逛街的禮儀都不懂啊,你得保護我,站到我的右邊。如果不是考慮到國內(nèi)環(huán)境的大氣候,你甚至應該把你的一個胳膊的支配權(quán)轉(zhuǎn)給我。這都不懂,你在國外是怎么過來的?!?p> 楊凌苦笑一聲,只得站定。
劉思羽道:“對了,這才乖嘛?!?p> 楊凌很無辜的苦笑說:“別說這個字好嗎,天氣已經(jīng)夠冷的啦?!?p> 劉思羽道:“知道冷了就對了,還以為你什么都不懂呢,生活白癡,真麻煩,誰讓我命苦呢,攤上你這么個人。”
兩人并排而走,楊凌神態(tài)淡漠,行動僵硬,劉思羽則是談笑風生,很快的就成了街道一幕風景。在居民的注目禮中,劉思羽帶著楊凌,走進了一家小服裝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