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籌備厲府壽宴
“往左邊挪一點……對對,再上去些,好!就這個位置,就這么掛著吧!”
玉荷指揮著梯子上的小廝,貼壽字,掛紅綢子,架勢看上去十分嫻熟。
明日,便到了農歷四月初八,正是厲明帆,厲府老爺五十大壽的日子。
這場壽宴是從半個月前便開始籌備起來的,今年厲尚書已經年過半百,厲老夫人便打算在府中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生辰宴!
請京都最有名的戲班子前來唱一天戲,就在正門進來的院子里搭個戲臺子,面前擺上六七桌,邀請各路親朋好友前來為老爺賀壽,順便還能聽聽戲。
按照厲老夫人的原話就是——
“大家伙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到時候殿下也可以叫上自己的朋友,來府上一塊看看煙花、聽聽戲!”
晚娘點頭應下,覺得還挺有意思。
不過她如今,哪來的朋友???
忽然想到宋鈺……順道還能把扇墜還給他,問清楚那夜之事。想著,晚娘便打算給他也發(fā)張請柬。
之后的日子,她便都幫襯著府里一塊兒籌備、布置,就連府上所有的壽字都是她親手提的,以表心意。
……
“沒想到公主殿下居然寫得一手好字!先前怎未聽說過啊?”
看著大門口、柱子上張貼齊整的壽字,厲老夫人贊不絕口。她如今是看兒媳,越看越順眼,對她頗為欣賞!
晚娘抿唇一笑,道:“母親,我的字倒還不算好,教我寫字的人那才是書法一絕的高手!”
“哦?不知殿下師從何處?。俊眳柪戏蛉擞赏砟飻v著,收回賞字的視線,轉頭問她。
厲老夫人,本家姓孟,也是出生書香門第。家父未過世前曾任翰林院掌院一職,官居二品,如今兄長也在翰林院任職,故對書法還是頗感興趣的。
“老師已經故去……名諱不便透露,只能說是位女子?!碧岬侥镉H,晚娘鼻子一酸忙低頭,面露悲戚地道。
說著說著,娘親的音容笑貌浮現(xiàn)眼前。小時候便是她手把手教自己認字、寫字……
每逢嚴冬酷暑她懈怠時,娘親便滿面嚴肅地罰她練字,所幸……從小堅持下來,這才襲了她的一點遺風。
比之娘親“玉蘭夫人”的書法,她只能算是鳳毛麟角,班門弄斧了。
厲老夫人聞言,搖頭嘆息道:“原來如此……這般人才,實在是可惜了……”她亦是惜才之人,知音難覓,想著若是殿下的老師還在,怕也與她一般年紀吧。
晚娘忍住心中酸澀,轉開話題道:“看來母親你也是喜歡書法的,今后我們可以多多交流啊?!?p> “恩。這些年纏綿病榻,都快忘了怎么拿筆了……不過修兒的書法師出許老先生,如今的大理寺卿,也算一等,你們也可以多加交流??!”厲老夫人意味深長地朝她笑笑。
怎么突然轉到厲承修身上來了?
晚娘一愣,不置可否地笑著點頭。
“殿下,今后修兒若有哪里欺負了你,我第一個不答應!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來為你主持公道!”
“兒子哪敢欺負她???”身后傳來厲承修的聲音,晚娘轉身看去。
見他快步從正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五六號人,各自拎著大包小包,前頭兩名還扛著兩個木質的大箱子,眼神卻又控制不住看四方熱鬧。
想必,這就是老夫人請的戲班子吧。
晚娘饒有興致地掃視下來,一眼便注意到隊伍最后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她身著素白衣裙,料子卻有些粗糙……發(fā)髻只用一支玉簪簡單挽起,但依稀可見頭發(fā)保養(yǎng)得又長又亮。
此女如此愛護自己的頭發(fā),穿的衣著服飾卻這般破舊,實在奇怪……
晚娘想看看那名女子的臉,奈何她臉上帶著面紗,看不真切。
正想著,他們一群人便齊齊拜下,行了一禮,朗聲道——
“京都‘春喜班’參見公主殿下,尚書夫人?!?p> “都起來吧?!蓖砟镄φZ嫣然,示意他們起身。
“是。多謝公主殿下?!庇质且魂圐R聲。
領頭的是個年長的老者,走上前朝她們道:“老夫人,殿下,我是春喜班的班主,叫我‘老李’便好。這些都是我的得意門生,多謝厲府信任咱們春喜班,明日盡管點戲,定為諸位帶來精彩絕倫的好戲!”
“哈哈哈哈我也許久未看戲了,期待得很呢!諸位,廂房已經整理出來,請管家領你們先去北院好生歇息吧,飯菜自會送來?!崩戏蛉诵θ莺吞@地道。
管家領著“春喜班”的一行人離去,晚娘的眼神追隨他們而去。直到看到最后那名女子,鳳眸忽的一怔。
她注意到自進來時,那名女子便一直頷首垂目,謹小慎微的樣子。方才與之擦肩而過,她竟微微抬了一下頭。
都說透過一雙眼,便可看穿一個人。
只見她的睫毛很長,如蝴蝶翅膀般撲閃,眼角微勾,清冷卻又不乏嫵媚。
“應該是個美人!”晚娘暗想。
只可惜……那雙眸子里失去了生而為人應有的活力和光芒,卻仍舊帶著那么一絲倔強。
她或許心灰意冷過,或許經歷過什么難事吧……晚娘心下揣測。
彼時,隊伍走遠……晚娘把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收回。見厲承修往她這頭看來,她便關注了一下他的右臂。
這些天上藥得當,傷口已經完全結痂了。手臂可以活動,繃帶藏在寬松的衣衫里,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綻。
看厲老夫人的反應,想來并不知此事。他定是不想讓母親擔憂,未向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透露受傷一事。
“母親,父親人呢?”
“老古董……在書房,沉迷他的棋局呢!”厲老夫人指指后頭,沒好氣地道。
“我們一大幫子人幫他辦壽宴忙前忙后的,他倒好,舒舒服服地坐享其成,還在那研究三天都還沒解開的殘局呢!”
厲承修笑笑,道:“父親喜愛下棋,可平心靜氣,倒也算雅趣。我這就去看看?!?p> 說罷,又走至晚娘身邊,低聲道:“今日辛苦了,晚些還要換最后一次藥,我去去便回。”說罷,抬步往南院書房而去。
晚娘怔忡了一下,暗暗疑惑:“傷口都結痂了,還換什么藥啊……”
“小夫妻倆,講什么悄悄話呢?這般親密,連我都聽不了了?”厲老夫人走到晚娘身旁,望著兒子的背影,朝她打趣道。
晚娘小臉剎那通紅,忽想起昨夜上藥時……
她下意識抬眸,發(fā)現(xiàn)厲承修的臉距離自己只有一拳之隔,鼻端都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清香。
那一刻,她的心猶如小鹿亂撞,久久難以平息。
……
彩燈、壽字張燈結彩地掛滿了全府上下,預示著明日的喜事。
厲老夫人在院子里看了半天,便滿意地回去歇息了。
晚娘本也想離開,沒走幾步,忽聽背后有動靜傳來——
“誒喲!這梯子怎么是斷的?差點踩空摔下來了!”
有人扶著一人下來,那名差點摔跤的小廝皺著眉,揉著膝蓋,嘴上抱怨著。
“小心些!這梯子壞成這樣,怎還放在倉庫里,快扔了吧!用新買的那幾把!”玉荷看了看破梯子,催促小廝搬下去。
晚娘眸子一定,忽想到新婚當夜,她重生醒來時看到那把梯子。
倏然轉身,阻止道:“等等!”
隨后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細查看倒下的那把梯子。
那梯子是木頭釘起來的,原本應當很是牢固??勺铐斏系膸坠?jié)已經齊齊斷開,湊近看,像是很整齊的切口,沒有冒出木刺。中間連著一根細小的釘子,只要有人稍加用力一踩,便會從中斷開。
這絕不是偶然踩斷的,而更像是……被斧頭類的工具齊齊斬斷后,又用這釘子故意連起來的!
恰巧的是,這正是原主新婚之夜爬墻用的那把梯子!
晚娘瞳孔震顫的厲害,如今看到的一切,再加上原主的最后一眼,心底已然有所預感。
“蘇瑩瑩……”
人畜無害的刑部尚書千金,居然會設計殺害當今朝陽公主!
晚娘感到一陣后怕。
她若沒有附在原主身上,只怕“殿下新婚之夜身亡”的消息,勢必會傳遍全天下,掀起一番驚濤駭浪!
宣威帝不會坐視不理,龍顏大怒之下,厲府擔了責任不說,厲家父子還有可能會被貶職!厲承修還會背上“克妻”的罵名!
然而這件事……根本不會查到蘇家小姐身上……
一來、殿下是在厲府出事,當時正值新婚之夜,人多口雜、魚目混珠,又多為朝廷命官,人人都有嫌疑,不可能胡亂懷疑任何一人。
二來、蘇小姐很巧妙地利用爬梯,將原主偽裝成是自己失足摔落而亡,更像是一場意外。
三來、大理寺少卿出事,大理寺恐怕不便干涉。陛下勢必會讓刑部來查此案。刑部尚書蘇虞是蘇瑩瑩的親爹,不管他是否知情,定會包庇女兒,找個“替罪羊”結案。
想到此處,晚娘怒意直升,起身吩咐道:“這梯子別扔,放在倉庫里妥善保管!”
“是,殿下?!?p> 隨后在玉荷和一眾小廝疑惑的目光下,努力控制心中震撼,走回內室。
她早該想到的……
既然如今“朝陽公主”還活著,作為對原主的報答,也得定蘇瑩瑩一個企圖謀害皇親國戚的罪名!
晚娘腳步加快,心思百轉千回。
她不解一個看似溫柔大方的官家小姐,居然能有如此縝密的殺人計劃……叫人萬萬意想不到!
恐怕原主到最后閉上眼的那一刻,也想不到會是她“殺”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