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顯帥氣
衛(wèi)生間,季南生坐在鏡子前,身上套著一件深藍色雨披,只將腦袋露了出來。
“請允許我支配你的發(fā)型?!陛言瓫鱿阈τ模p手放在他的兩耳上方,好像捧著一只花盆。
“行吧,都聽你的?!?p> 長發(fā)濃密,剛洗完頭,毛巾竟不能將其中水分吮盡。隔幾秒就有發(fā)尖匯滴砸在尼龍皮質(zhì)上,是雨天相同的“砰砰”聲。
季南生閉上眼睛,內(nèi)心居然多了些期待。
他的發(fā)質(zhì)較粗,剪刀的張合間隔顯得疲憊吃力。刀刃與刀刃的摩擦也少了一絲利氣鋒芒,感覺更像一只山羊在他頭上吃草。
大概過了很久吧,有些困了,腦子開始不自主的胡思亂想一些飛速閃過的畫面。
當(dāng)剪刀的聲音來到正前方時,南生的鼻頭開始有些癢,眼睛也刺痛起來。
清醒睜眼,眼淚卻幾縷滾淌。原來不少被削下的短發(fā)落進了眼瞼,刺激了淚腺。
“完成了喲?!?p> 菅原涼香滿意得說完這些,便難忍著咳嗦起來。十幾秒后仍沒有停歇的意思,一直咳到滿臉漲紅得蹲到地上。
“還說沒生病,一直憋著,累壞了吧?!?p> 季南生節(jié)奏地拍著她的后背,反作用力傳來的聲響,讓他覺得那平平一掌的纖弱單薄。
“我沒生病,咳咳咳咳,這只是……”
“不要嘴硬,發(fā)燒過后不來點感冒咳嗦助興,那就不叫發(fā)燒了?!?p> “但是我沒感冒,只是喉嚨癢。”
“哦,那真是失算了?!?p> “什么啊,你希望我生病啊。”
“那倒不是,我預(yù)料你今天會感冒咳嗦,就買了清熱和消炎的藥過來。沒想到你體質(zhì)還可以,總覺得多余浪費了一樣。”
“什么時候?你明明兩手空空來的?!?p> “你能把剪刀藏身后,我就不能啦?”季南生偏頭一笑,“耍小脾氣不看我,連我放藥到桌上這么明顯的動作,你都看不到。”
“那還不是怪你?”
“是是是,怪我,怪我。”南生點了點頭,卻突然歪起脖子,哎喲一聲。
動作幅度太大,大量碎發(fā)飄進脖肩處,刺痛得厲害。
菅原涼香拿一塊濕毛巾給他抹了抹,“對了,你快看我給你剪的頭發(fā)啊。好看嗎?滿意嗎?”
鏡子里,凌亂叢雜的長發(fā)已然不見。也許是理發(fā)花了太多時間,頭發(fā)已經(jīng)開始干燥蓬松,看起來并不短。
不過相對于之前來說,清爽多了。
兩側(cè)的短發(fā)半遮耳朵,劉海斜式斷碎,幾縷過眉,是一個非常日式的發(fā)型。
本以為長發(fā)變短,會顯得簡短干練,但稍顯蓬松的碎發(fā)總覺帶些慵懶。
“怎么回事?”菅原涼香忽然像見了鬼一樣,直勾勾看著鏡子,又在鏡子和南生的面容之間來回細看。
“怎么了?菅原桑。剪得很好看啊?!?p> 菅原涼香后退兩步,捂著嘴,“你,你,你是丑男君嗎?”
“額,當(dāng)然。不是我是誰啊?!?p>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這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怎么了啊,突然神經(jīng)兮兮的?!?p> “你不是丑男君!丑男君不丑,就不是丑男君了?!?p> “額,一直說我丑,現(xiàn)在又私自否定。菅原桑,你還真是任性呢。”
菅原涼香又盯著鏡子看了一陣,急喘了幾聲咳嗦,隨后便鎮(zhèn)定下來,“哦,我看錯了,丑男君還是丑男,沒變呢?!?p> “……”
“哼,得意什么,丑男君只是換了個丑法,現(xiàn)在比以前丑得更文藝一點而已?!?p> “還真是不可多得的上等評價呢?!?p> “哈?我明明在罵你?!?p> 對于此番發(fā)生的一切,季南生都不意外。他是個正常人,也擁有著正常的審美。
他很清楚自己的顏值高低。從小長發(fā)遮面,并不是因為面相丑陋的自卑。
他也不是故意扮丑,只是每年失憶的附近幾天,都會有個聲音不斷告誡他:不要拔尖,不要引人注目。
現(xiàn)在,失憶癥毫無征兆地痊愈,告誡聲也消失不見。
是否意味著自己不必再掩飾真實面容了?
看情況吧,他還是打算再將頭發(fā)養(yǎng)長的。
“你就承認(rèn)吧,擅自說我丑,現(xiàn)在不好意思改口了吧?”季南生并未起身,仰頭看著她,微微一笑,不自覺帶了些戲謔。
“阿拉阿拉,丑男君不僅丑,還真是自戀呢。之前把頭發(fā)弄那么難看,原來是打算孤芳自賞啊。”
“可不是,我的帥氣怎么能隨便讓人瞧見?”
“哦,那我瞧見了啊,待會兒你出門,大家也都能看見?!?p> 無形之中,菅原涼香貌似已經(jīng)默認(rèn)了南生的顏值……
“能怎么辦啊,這還不是拜某人所賜?說是要補償我,結(jié)果弄巧成拙咯?!?p> “你……”菅原涼香又劇烈咳嗦起來,但在身子的起伏中,還不忘揮起拳頭敲打著南生的肩頭。
“別敲了怪力少女,省點力氣吧?!?p> 季南生站起身,脫下雨披,抖三抖,褶皺中的碎發(fā)難成絲縷,只像液體一樣順流而落。
隨手抄起旁邊的掃帚,盛出滿滿的一簸箕,仔細捻了捻其中,最長的碎發(fā)也不過厘米。
“你這是一寸一寸剪的嗎?難怪花了這么長時間?!彼悟}一句,摸出手機。
好家伙,已經(jīng)快五點了。
理一次發(fā),花了一個多小時,這是頭皮上刻金花吧。
“我想給你剪好看一點嘛,就不敢剪太快,這樣還有補救的機會啊?!陛言瓫鱿隳笾弊樱瑯幼佑行┪?。
“那也不用這么久啊,你將來可是要當(dāng)造型師的,怎能夠不大膽?”南生不停揉搓著頭發(fā),想要將殘留的碎發(fā)也一并落入簸箕中。
抬頭,“還有,你剪的時候,光看發(fā)型進展沒看我的臉是吧?一個好的造型師,一定能找到一個人最適合的發(fā)型,怎么能不去關(guān)注面孔呢?!?p> 菅原涼香受外行人教育當(dāng)然不開心,但她無力反駁,只能恨恨地低著頭。
“我這么帥,隨便剪剪也能好看,你何必糾結(jié)呢?!?p> 南生沒忍住又說了幾句,她還是面無表情地沉默。
氣氛忽然安靜得奇怪。
清理和收拾完準(zhǔn)備離開時,南生察覺到菅原的小脾氣,一改語氣,溫柔道,“啊,那個,不過啊,還是要謝謝你。我的眉毛都不知多少年沒見過陌生人了呢?!?p> “哼?!?p> 一個哼字,簡短而急促。
“時間也不早了,你爸要回來了吧。你準(zhǔn)備怎么解決晚餐?”
“哼?!?p> 這次的語氣更夸張。
季南生腦海中開始飛速思考,短暫后,他微笑起來,“唉,瞞不住你呢。菅原桑?!?p> “哼?!?p> “我承認(rèn)了!我就是不想承認(rèn)你的精湛手藝,專門挑刺。你說怎么辦吧。”
這也算半句實話吧,菅原的手藝確實沒有問題,修剪出來的發(fā)邊齊整圓潤。時間長,大概是因為平時練習(xí)比較少。
“哦,原來是這樣?!陛言瓫鱿憬K于有所反應(yīng),眉尾輕楊,卻掩飾不了心中的小欣喜,得意說道,“丑男君不僅,丑,還很小心眼!”
“是是是?!?p> 不容易,語音密碼正確。
“你的病還沒全好。要不今天還是我給你準(zhǔn)備晚飯吧?!?p> “不要,我自己做?!?p> “你,能行嘛?!?p> “別瞧不起人了,丑男君。我平時都是自己做飯,不然我爸為什么要回家吃飯。”
蠻意外的,菅原涼香居然會料理,看來島國的教育還是很優(yōu)秀的。同樣年紀(jì)的同裔女生,幾乎沒人會做飯。
“既然這樣,我也不必操心了。我走了啊,時間不早咯”
原本打算還要再蹭頓晚飯的,可惜了。
“不行,你留下來,必須嘗嘗我的料理手藝。禮尚往來嘛?!?p> “和你爸一起?三個人?”
“是的?!?p> “也行,只要你爸沒意見就好?!?p> 菅原涼香的家中食材豐富,很多是他平時路過貨架,看都不敢看的昂貴貨。說實話,他今天愿意過來,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盯上了菅原家的冰箱。
這樣想來,似乎有些太對不起母親了。
廚房里,粉色圍裙在菅原的身上很合身,看來她這次并不是逞強。
她準(zhǔn)備做什么呢?
想來一直在島國生活,卻幾乎沒有品嘗過一次島國的家常料理。學(xué)校食堂昂貴,季南生幾乎每天都是自帶中式便當(dāng)。
一只小筒鍋,五六顆土豆,兩根胡蘿卜,一塊洋蔥,一大塊牛肉。
南生有些明白了,大約是日式咖喱飯吧。
不需要精致的刀工,除洋蔥切片外,將所有的食材刀成塊狀,倒入滿是清水的高壓小筒鍋。再加入香葉和超市購置的咖喱醬底料,不斷加熱攪拌,加熱攪拌,攪拌,攪拌……
總覺得步驟哪里不對呢,雖然南生沒有嘗試過日式咖喱,但他曾偶然間見過咖喱店的做法。
應(yīng)該要用到黃油的吧,牛肉不應(yīng)該先放入高壓鍋才對嗎?洋蔥應(yīng)該也要炒一下才香吧……
不管,既然菅原她這么有信心,一定時別樣風(fēng)味才對。
門鈴作響,菅原涼香的父親工作回來,面容憔悴,看來昨日沒有休息好。
南生出來迎接,卻對上菅原父親一副要吃人的嘴臉。
“你是哪位?”菅原父親手舉著皮鞋,兇狠可怕。
“我是昨天修空調(diào)的,哈哈。叔叔,你還記得我嗎?”
菅原一臉驚奇,仔細打量,“???是你啊。剪了個頭,看不出來啊。小伙子原來這么帥啊,之前就覺得你鼻子挺,臉型好,整那亂糟糟的頭發(fā)干哈呢?!?p> “叔叔過獎了,主要是發(fā)型適合,這還是您……”剛想奉承這是菅原涼香的杰作。
“咳咳。”
廚房里,菅原涼香劇烈咳嗽著,但尾音刺耳一些刻意。
“我怎么了?”菅原父親追問道。
“哦哦,還是在您的建議下,我才決定要剪的?!?p> “嗯,這才有個陽光小伙子的模樣嘛?!陛言赣H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從昨天一直呆到現(xiàn)在?”
“啊,不是,我剛來沒多久?!?p> “哦哦,那還好。”
菅原父親的笑容更甚,“要是你昨晚過夜了,我可是要把你腿打斷的。”
握草,無情。
“話是這么說,小伙子,我挺欣賞你的,咱們來聊聊,今日我無事。”
“好的,好的?!?p> 季南生畢恭畢敬地將他請到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