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狂風卷著瓢潑的大雨傾瀉而下,密布的烏云中不時涌出一道道撕裂天空的閃電直劈的大海,在隆隆聲中照亮了這夜晚。
如丘陵起伏般的海面上,滔天的海浪中央正卷著一艘白色的小船,冰冷的海水一遍遍的沖上甲板重重拍打在艦首那半人半魚的少女雕像上,那雕刻家手下栩栩如生的美麗面龐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分外楚楚可憐。
甲板上,嘈雜的呼呵聲與粗鄙的咒罵聲響徹不斷:
“該死的,羅德姆,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我說了不要把這該死的木桶放在甲板上,看看現(xiàn)在,我們回程的淡水要完了,真該把你扔下去喂鯊魚!”
“那里面裝的是咸菜,你個蠢貨,而我不吃咸菜?!?p> “你們兩個就不能安靜點嗎?暴風雨都堵不上你們倆那張臭嘴,是蘿絲的奶水喝多了嗎?”
還有心思吵架,那看來暫時應(yīng)該沒事啊...
前來甲板上了解情況的林文望著吵鬧的水手們,那原本因為這滔天駭浪以及滲入船艙內(nèi)的海水而弄得蒼白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噢!見鬼,是那孩子,他怎么上來了,快回去小子!”
“給我回船艙里老實躺著去。”
他的出現(xiàn)反倒是令水手們變得有些緊張,在船上呆了十幾年的他們即便是在這樣的暴風雨也能應(yīng)對自如,但沒人有信心能夠照顧一個毫無航海經(jīng)驗的新丁,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樣的蠢事。
三天前的意外每個人可都還記憶猶新。
索性新丁這次沒有再大喊著‘我來幫忙’而后冒冒失失的沖上來再一頭撞在甲板上,而是老實的接受了水手們的提議迅速鉆回了通道,看起來這次的受傷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讓他學會了聽從指揮。
林文回到客艙迅速爬回了床上,接著拿起拴在木床兩側(cè)的安全繩索環(huán)過來打了個結(jié)將自己固定住,這是水手們教他的在船上睡覺必做的準備,不然永遠不知道第二天醒過來時會在哪里,甚至都不一定能醒得過來。
睡著睡著摔斷脖子的倒霉蛋一直都是水手們酒桌上樂此不彼拿來嘲笑的對象。
船身在劇烈搖晃忽高忽低的失重感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是在一列急速行駛的過山車上,在這樣的情況下睡覺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在確認了一遍安全繩的牢固后,林文便靠著墻壁視線望向圓窗外風雨交加的景象。
這是林文穿越后的第三天,三天前的一天晚上他正在公司里加班,因為太困了便趴在辦公桌上睡了一會兒,誰知道這一覺醒來便就來到了一片茫茫的汪洋大海上,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以及...
直劈海面的閃電照亮了圓窗,玻璃的窗戶上倒映出的是一張少年人的臉,他那飽經(jīng)社會毒打的滄桑消失的一點不剩。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換魂重生?
林文蘇醒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換了一副身軀,腦袋里同時多出了一段陌生的記憶,那是一位名叫伊恩·西約斯的近13歲少年的記憶。
記憶中,伊恩生活在一個類似于地球歐洲中世紀的世界。
他出生于羅亞王國東部最大的港口城市瑪璐亞港的一個平民家庭,母親在他出生時便因為難產(chǎn)而過世,身為水手的父親在幾年前的一次船難事故中也不幸遇難,跑船在這個時代是一件風險極高的工作。
在之后的日子里伊恩便被交給了他的鄰居特納夫婦照顧,那是一對善良而好心的夫婦,伊恩的父親與他們是舊識。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兩個多月前,快要到13歲成年禮的伊恩有了自食其力的想法,于是便瞞著特納夫婦主動找到了碼頭的大副來了船上,算是繼承了其父親從前的衣缽。
只是早早過世的老西約斯并沒有給伊恩傳授過航海的經(jīng)驗,一無所知的伊恩運氣又很不好的初次航海便趕上了暴風雨,在三天前的一次暴風雨中因為錯誤的應(yīng)對方式被起伏的海浪給顛飛腦袋重重撞在了甲板上。
林文大約也就是在這時候替換了伊恩的角色。
‘真想不到第一次乘船的經(jīng)歷會是這樣...’
望著窗外那數(shù)米多高的滔天駭浪林文苦笑,這是自幼便在內(nèi)陸城市中長大的他從未有見到過的,想都從來沒想過...
......
持續(xù)了兩個禮拜的暴風雨終于是在三天后畫上了尾聲,又繼續(xù)在海面上漂浮了六天,離港接近三月的美人魚號終于是重新回到了港口,為這次出海畫上了句點。
“這是你的,安德?!?p> “一個銀老頭,兩個銀老頭兒...六十六個銀老頭兒,哈哈哈!謝謝格雷姥爺,我愛銀老頭兒了!”
“省著點花,酒館的女人和麥子酒不值這個價,攢著點好好討個老婆?!?p> 看著心不在焉拿著銀幣便直奔酒館的安德,格雷不由得搖了搖頭,這些水手就是這樣無藥可救,腦子里似乎永遠只裝著裸女和酒精,正是這樣跑船明明有著不錯的收入但是一個個卻總是過的與跳蚤巷的乞丐沒什么兩樣。
拉回跑遠的思緒,格雷繼續(xù)從口袋里拿出銀幣遞給了跟前的年輕水手:“給,這是你的?!?p> 年輕水手接過了銀幣,卻并不像其他水手那樣眼睛發(fā)亮的把銀幣放到嘴巴前狠狠輕吻而后急不可耐的沖向酒館,他只是清點了一遍,而后從衣兜里面取出來一塊方布,小心翼翼的將這銀幣包裹起來放進口袋。
“謝謝。”他很有禮貌的道。
放在一群粗鄙水手中,年輕水手格格不入的做法引起了格雷的好奇,他不禁笑道:“準備去送給喜歡的姑娘嗎?”
年輕水手疑惑的望著他,似乎沒聽懂。
格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年輕,孩子,不要像他們那樣把生命交給了低級的欲望,好好存著這些錢將來做點什么,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去找個學者學一下知識,到時候你的人生都將變得不再一樣。”
林文再次慎重的道:“謝謝您?!?p> 識字嗎?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現(xiàn)在要想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心里面想著剛才格雷所說的話,林文心中暗暗盤算著,一邊往碼頭外走去,而剛剛來到碼頭入口處便聽到一個喊聲:
“小伊恩!”
林文轉(zhuǎn)過頭去,很快發(fā)現(xiàn)了喊他的對象,那是一個胖胖的大嬸,看起來三十來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大大布兜的灰布裙子,頭上綁著一塊方巾布,樸實的著裝與面貌讓人自然而然的聯(lián)想到農(nóng)家婦女幾個字。
林文飛快的去回憶著女人的身份,而還沒等他想起來,女人便已經(jīng)向他跑...不,確切的來說是向他沖來。
她全身激動著,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視為生命的珍寶一般,明明肥胖的身軀在此刻就如同一陣風,幾乎只是眨個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林文的面前,進而不由分說一把便將他給抱進了懷里。
那有些發(fā)顫的聲音懷揣著失而復(fù)得的愉悅,又有著劫后余生的后怕,那抱著林文的身體甚至都還在微微發(fā)抖。
“噢!感謝光之神,感謝諸神,我的孩子,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沒事吧,快,快讓我看看!”
“下次別再做這樣的蠢事了,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好嗎?”
她紅著眼眶,一遍遍的對著林文看了又看,一遍遍的輕吻著他的頭發(fā)。
被緊緊抓著的肩膀讓林文感覺有些疼,他下意識的想要將女人推開,但面對女人的熱忱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也終于回憶起了女人的身份。
茉莉·特納。
也就是那位自他父親死后便一直照顧他長大的鄰居大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