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那么冷漠,讓人簡直無法靠近。
再說,當(dāng)初他也是因為她的冷傲,她不好追,才喜歡她的。
她如果躺過去,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奇怪,很厭煩?
就像在火車上那樣。
他從來都是看不上,那些主動的女孩子的。
在他們的相處之中,她就從來沒有主動地靠近過他。
不惹他,他都那么急,所以她從來不主動去惹他。
還有,小床那么窄,他躺在正中間,她怎么躺得下去?
那一定會弄巧成拙……
還有,雖然拉著窗簾,屋里光線卻不暗,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人的臉。
大白天的。
無知少女就是無知少女,想了那么多,卻沒有絲毫行動。
“嗯。”湘瀟點著頭說。
她只是回了小王一個字。
說完,她覺得站在門外不好,她走到了冼銳的床邊,靠左站立著,離他兩米遠(yuǎn),微微地低著頭。
如果是站在床尾,如果再把頭埋低一點,那她就像電視里演的仆人了。
她是知道這個的。
“昨天晚上我都給你說好了。今天小王送你,我就不送你了?!辟J看了看湘瀟說,說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的心也是沉的,不管為何而分手,他們終究——曾經(jīng)相愛過。
而現(xiàn)在,卻偏偏要眼睜睜地分手。
不知道,他是聽了自己這一個“嗯”字才這么說的,還是本來就是這么想的,他本來就是想這么說的。
到底是哪一種?
真的是,猜不透。
好難,好困惑。
“嗯?!毕鏋t將頭抬了起來,看著冼銳說,“如果以后可能的話,歡迎你看我的小說?!?p> 頓了頓,又咬了咬唇說:“我既不會寫,也不會說,是個很傻的女孩子,太令你失望了。但是,我會努力的。”
說完,將頭低了下去,用心地弄著手指。
冼銳聽了,心如刀絞,找不到話說,只好睜了眼去看天花板,他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
湘瀟想了想,繼續(xù)說:“明天拿畢業(yè)證,我會回學(xué)校去的,順便也告訴小葉說我回去了。我不會回一串紅了,永遠(yuǎn)都不會回了。我害怕再走那段,咱們曾一起走過的樓梯……”
冼銳聽了,將目光收回,垂眼看著交叉的雙手,仍不言。
半晌才說:“嗯。那你回去好好地寫。”
又過了許久,又說:“你出去一下,我穿件衣服?!?p> 湘瀟和小王一同出了房間。
“小李呢?”湘瀟問小王。
“在衛(wèi)生間里。”小王告訴她說。
于是,湘瀟便隔著衛(wèi)生間的門,向小李,那個話多而且俏皮的小李道了別。
她說:“小李,再見。歡迎你以后到西昌去玩?!?p> 她以為她不會停留超過一分鐘了,所以她匆匆地要與他道別。
“你真的要走?”小李吃驚地問,打開門走了出來。
他的話,和小王的一模一樣。
“嗯?!毕鏋t一時語塞。
她第一次見到小王,他只穿了個褲衩趴在床上睡覺,被冼銳突然打開的燈光刺醒。
她和小李的見面是閑扯,和他說“再見”時,他在衛(wèi)生間里。
平常人所做的,都是平常事。
而冼銳,她初見他,即讓她驚掉下巴。
她與他的相處,每天都是驚險刺激的大戲,從來都沒有平平淡淡地度過過任何一天。
“那……再見。”小李說。
他雖然有些不敢相信,這個近乎閃電的愛情短劇。
但是,他還能夠說什么呢?
這不是朋友之間的事,這是雷厲風(fēng)行的老板的事。
湘瀟一聽,猛覺心痛,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聽著小李的話,聽著他的猶豫和驚訝,她能不心痛嗎?
為什么?所有的人都明白,而所有的人,卻都不說。
湘瀟從凳子上拎起塑料袋,準(zhǔn)備出門了。
此時,冼銳也穿好了衣褲,從房間里無聲地走到了湘瀟的身旁。
他默默地站在她身旁,迅速地將淺綠色襯衣的,最后一顆衣扣扣好。
難忘,她和云上樓時,冼銳穿褲子時的神速。
難忘,剛到昆明站時,自己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冼銳身后直追。
難忘,昨晚吃飯以前,吃飯以后,他像離弦的箭般直往前沖。
湘瀟知道他做事一向雷厲風(fēng)行,連走路也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
他之所以比小王小李有所成就,與這無不相關(guān)。
她欣賞這樣的男孩子,但當(dāng)他也同樣雷厲風(fēng)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近她的時候,她卻一時無法接受。
只有在岑凱倫的小說里,一個女孩子,才可以從古堡里,直接走到復(fù)雜多變的美國大都市里去。
像他們這種人,在古代,那都是要娶三妻四妾的,才能夠枝繁葉茂,才能夠形成一個龐大的家族。
而現(xiàn)在,卻只能娶一個。
那這一個,就既要端莊又要嫵媚,既要主外,又要主內(nèi)。
他是有重?fù)?dān)在肩的,他的挑剔完全可以理解。
也許,她真的,就是沒那個膽吧。
她總是一步一步地來,不敢完全顛覆自己,或者脫胎換骨。
工薪家庭的孩子,就是讀再多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钡纳n茫與壯闊,不經(jīng)生活毒打,也長不出可以飛翔的翅膀。
也只能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如果是世外高人一身輕,誰又不想遇見云呢?
煙酒做伴,云游天下。
想唱就唱,想醉酒醉。
她像伴侶,又像兄弟,她像武俠小說里那樣瀟瀟灑灑。
但是冼銳不是世外高人,他只是偶爾難得出神,向往她那一種生活。
冼銳走到湘瀟的房間里,站在門背后,將門掩了過去,幾乎都要將它全部關(guān)上了。
他望著她,動了動唇,好像有什么話要對她說,好像是要靠近她的樣子。
湘瀟的心一動,心想:如果他在此時,對她說一聲“沒關(guān)系”。
那么,她會一點也不猶豫地留下來。
立即,馬上。就會留下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再也不要去想什么,舊恨與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