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是誰?”李詠儀剜了他一眼,顯然沒把他說的話當回事:“李元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上次是怎么丟的并州,交給張達一百步兵去給劉武周塞牙縫,又騙司馬劉德威攜老弱病殘抵抗城門,自己倒是跑的干脆!這一戰(zhàn)跟著你姐姐我,要是敢退,我就先砍了你的腦袋?!?p> 大唐公主左手的長槍已然躍躍欲試,突厥漸行漸遠,再一會,就要錯過這突襲的時機了。
“傳我的號令,都不許退?!崩钤亙x已然牽動韁繩,卻被前方的蕭紀安橫跨一步,攔在了她面前。
她胯下的馬壞脾氣的想要踢開前面擋住的人,被她扯了幾下韁繩,終于安穩(wěn)了下來。
蕭紀安沉著聲,緩緩的道:“公主,等一等?!?p> 李詠儀看著文臣這副慢條斯理的樣子,心中就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怎么,幕府的人,你要攔我?”
“不敢,我只是想護住我的望月?!笔捈o安笑了笑,抱住懷中的望月,將她身上背的弓箭取了下來,還給了李詠儀:“這些突厥以公主的兵力,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全滅了。我只想懇請公主留下領頭的那一個人給我,我有些用處?!?p> “我又沒想帶你姑娘上戰(zhàn)場,她跟著來不過是來看看你?!崩钤亙x皺著眉頭看了看此人,接過弓箭給了身后畏畏縮縮的李元吉,爾后打量了蕭紀安一番,道:“給你就給你,不過這些蠻夷沒什么信用,你若是想招服的話,大可省下這些心思?!?p> 蕭紀安頷首:“請公主放心,我自有辦法?!?p> “最好如此?!崩钤亙x悶哼一聲,便沒再顧著他倆,一把揪起了李元吉,讓他和身后的隊伍一起沖了出去。
“先生不去幫將軍么?”望月看了看前面絕塵而去的女將軍,心中著實有些忐忑。
蕭紀安摸了摸她的臉,拉她到了另一側僻靜的河畔:“不必,早春的寒梅要開了,望月隨我一起去看看吧?!?p> 這一戰(zhàn),不需要他幫。
蕭紀安并未上馬,只是遠遠的看了看李詠儀帶著幾千的唐軍飛馳而去,鐵騎在汾水上踩出沉悶的聲音,那是比戰(zhàn)鼓更為整齊的馬蹄聲,迎著風雪,和驚慌失措的突厥隊伍開始了正面的較量。
若是換了以前,以蕭紀安的性子,還是會想指點一番用兵的路數(shù)。但這次不說別的,就拿李淵給李元吉派下的兵來說,這人馬已經(jīng)相當充裕了。
這個數(shù)量,直接就是壓倒性的優(yōu)勢。
這個兵卒的數(shù)量,是突厥兵的三倍至少,這是就算被包抄幾路都難以完全圍困的數(shù)量。
以一抵百什么的,在數(shù)量的壓倒性優(yōu)勢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若要是真的要幫,可能幫忙趁早結束了李元吉的狗命,倒是不錯的選擇。
按理說,李淵應該是知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有多窩囊,所以才把這么多數(shù)量的唐軍都給了這人。
只可惜,廢材就是廢材,有再多的兵都不夠。
戰(zhàn)事的聲音太吵雜,擾了蕭紀安賞梅的性子,但他見身側的望月一步三回頭的樣子,似是憂心忡忡。早春的寒梅散著暗香,蕭紀安拾起了一朵五瓣梅,戴在了她的鬢角,柔聲道:“你和公主那么久了,她教會了你什么?”
“馬術,騎射,李家拳。我都會一些了,只是學的不精。”望月抬起眸子,沖蕭紀安眨了眨眼睛:“我也教了將軍不少,蜀繡,湘繡......還有琵琶,我教過將軍《秦中吟》,但將軍偏要唱《破陣曲》?!?p> “她若是變成你這般,那她就不是大唐公主了。”蕭紀安笑出了聲,復又隨著她的眼睛望住了汾水之上的巾幗女將,若有所思道:“估計這輩子是看不到這公主穿蟒袍的模樣了?!?p> “先生想看將軍穿蟒袍!”望月一臉不可思議的盯住蕭紀安,抿了抿嘴,翻來覆去的品這句話,爾后細細弱弱的說;“我......我可以穿給先生看,先生若是喜歡的話。要是我去勸將軍,說不定,將軍也會肯的......”
“逗你玩的,”蕭紀安聞言轉身,而看見這杏眼含情的雙眸,這般柔柔弱弱的模樣,倒是忍不住想逗一逗。
只是他們相見時光確實太短,戰(zhàn)事連綿,情尚淺,他便只想讓這少女遠離這俗世殺孽。
蕭紀安綰住少女的一縷青絲,替她術在了發(fā)簪之后,柔聲道:“這次之后,你不可再隨著公主到處走,就算是要見我,也不許貿然過來。知道么?”
望月?lián)u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層霧水,望住對面的人,又硬生生的將眼淚逼了回去,最后細細的吐出了一個“好”。
便再也不做聲了。
汾水之上,沒過一個時辰,已然淡去了硝煙。
李詠儀擒住了為首的人,牽著馬迎面過來,看見望月這副模樣便心中了然了幾分,她將那人丟給了蕭紀安,淡淡的說:“你不去柏壁了?”
蕭紀安抬眼望住她,道:“怕是趕不及了。請公主代我告訴秦王:‘宋金剛糧草已盡,若是一旦宋金剛撤出晉地,切記將其趕入并州之北,后面的交給我就可’?!?p> 李詠儀又是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幫你帶話,有什么好處?你的主子可是收下了我的兵符,你又來指揮我做事?”
“自然不及公主。劉弘基已攻下平遙,宋金剛營下壓著的人,聽聞也系數(shù)救出了。”蕭紀安掐指一算,以失物起卦,眼中一亮:“公主若是需要,待我回來,可把唐儉帶回來?!?p> 李詠儀不自覺的耳根紅了紅,嘴上卻不饒人:“要你多事!罷了,你自有人會護你,你的小姑娘要帶著,還是隨我回柏壁?”
蕭紀安沒有猶豫,將望月抱上了李詠儀的馬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公主替我將望月送回長安,幕府之外我找了府宅,里面的人會替我照顧好望月。”
“就你這德行,把人丟到這里又丟回那里的。還談什么情,說什么愛?”李詠儀聽到這話,眼睛抽了抽,爾后對她身側的顫著手的齊王招呼了聲:“走了,以后我出征,你就在我身邊跟著。我就不信了,父皇治不好你,我來治你?!?p> 李元吉驚魂未定,還耷拉著腦袋,被李詠儀拎到了另一屁馬背上。
蕭紀安笑了笑,不做辯解,目送他們之后,細細的看了看李詠儀丟給他的突厥首領。
那一身粗麻破布包裹的蠻夷轉著眼睛,一叩首,在蕭紀安的面前重重的跪了下來:“大唐的將軍,請饒恕我們的過失,如果不是定楊可汗逼著我們來救援,我們是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和大唐的雄鷹打仗,我們只是一群沒有去處的草原羊,將軍要是放我回去的話,我會和我父親稟告,定楊可汗是敵不過大唐的精銳,再不會貿然進到中原?!?p> “你叫什么名字?”蕭紀安饒有性質的看了看眼前的人,心道真是生了一張比中原商人還要巧的嘴。
但不可否認,突厥的狡猾就狡猾在這里,他們的結盟可以隨著局勢瞬息萬變,而他們說出話也像放牛放羊一般走到哪算哪,全無章法可言。
“我是阿史那耶律,我的父親是草原的大汗?!卑⑹纺且扇栽诙⒅捈o安的眼睛,他的中原話說的不標準,但一個字一個字卻吐的端正:“將軍不像是中原上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人。將軍若是不信我,我們可以結為安答,草原上的人不會殺死自己的安答的。這是我的信物,贈與將軍,放我回去,我的父親自然會退兵的?!?p> 蕭紀安笑了笑,推開了阿史那耶律遞過來的匕首,按草原上的規(guī)矩,結安答時要互贈禮物。他的目光一冷,沉著聲盯住了這個來自草原的“朋友”:“我會放你回去的,但是我要同你一起去會一會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