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裴文棟的心思

　　在把信送走之后，李庭岳就和馮推之聊起了洛平府的風土人情。

　　馮推之很奇怪面前這個強盜頭子對一些事物的看法。

　　比如流民，洛平府奉行的是把所有流民擋在城外，開設少許粥鋪，只要一部分都餓不死就行。

　　李庭岳卻認為，接納遠比隔離更重要。

　　流民也是窮苦百姓，所求者不過是一頓飽飯而已，收攏一部分修繕城墻，或聯(lián)合富戶開挖水渠都是救助流民不錯的辦法。

　　不知不覺，兩人交談了半個時辰，從流民到洛平府的人口、商賈，還有糧食儲備。

　　馮推之不是傻子，知道李庭岳是什么意思，無非是想通過自己更加了解洛平府而已。

　　只是一個盜匪難道還想長期占據(jù)此地不成？難道就不怕朝廷大軍圍剿嗎？

　　懷揣著這樣的疑惑，馮推之小心應對，不敢惹怒他。

　　雖然對李庭岳的一些想法他嗤之以鼻，卻不得不承認，一些方法的確可以很好的救助流民。

　　兩人談話中，一些仆役丫鬟不停在房間里進進出出，把戶籍賬冊放到了案幾上。

　　一個中年人被兩個兵士推搡著進了正廳，正是主簿余成海，也算是李庭岳的老熟人了。

　　幾個月前為了救老徐來過洛平府一次，還參加了余成海的晚宴。

　　“余大人，請坐?！?p>　　李庭岳指了指側邊的軟墊，邀請余成海就坐。

　　“王……王公子？”

　　余成海的瞪圓了眼珠子，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面前的男人很熟悉，正是幾個月之前來過洛平府，并且參加過他晚宴的人。

　　那是所有人都認為此人姓王，和涼州刺史王袁乃是親眷，甚至稱呼王袁之女為妹……

　　可……可怎么成了盜匪頭子了？

　　一個大大的問號占據(jù)了余成海的腦子。

　　剛才這位余主簿一直把腦袋扎進褲襠里，連頭都不敢抬，哪里還能分辨的出聲音是不是熟悉的問題。

　　李庭岳笑道：“當時來洛平府只是為了救人，讓余大人誤會了，李某深感抱歉?！?p>　　余成海強笑道：“是余某有眼無珠，把好漢誤會成別人了?！?p>　　“余大人身為主簿，應該對洛平府的各項事宜都很熟悉了，還請大人把城中富戶的情況寫下來，讓我等有個了解?！?p>　　李庭岳說著，把筆遞了過去。

　　“這……”

　　余成海猶豫，如果真寫了，這一舉動怕是會得罪城中所有富戶，但若不寫……

　　他側頭看了一眼身后兵士手中明晃晃的唐刀，咬牙接過了筆。

　　“還有府衙的錢糧和娟帛的數(shù)量，還請余大人一同寫下來。”

　　李庭岳叮囑了一句，就不在理會奮筆疾書的余成海，對馮推之道：“不如我們來聊聊去攻打馮家鎮(zhèn)的裴文棟將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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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家鎮(zhèn)外……

　　裴文棟遠遠的看到了一面低矮的城墻，斥候已經(jīng)稟告過了，前面就是馮家鎮(zhèn)。

　　一座窮苦的小鎮(zhèn)，半年的時間不到不僅解決了溫飽，還在這次大災中收攏了不少流民。

　　單此一項，那個叫李庭岳的小子就不簡單。

　　想起收集到關于李庭岳的情報，裴文棟就深深皺眉。

　　大部分消息竟然是商賈提供的。

　　在那些商人眼中，此人不僅能搗鼓出一些奇怪的東西，還很賺錢的天賦。

　　至少他能到這里來就是因為護法看上了此人的經(jīng)商才能，以及發(fā)明的那些東西。

　　派出去的斥候再次回報：“將軍，已經(jīng)抵達馮家鎮(zhèn)，只是……只是此地十分奇怪，屬下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人，鎮(zhèn)子的城門大開，里面也沒有看到人。”

　　“嗯？”

　　裴文棟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你確定看清楚了，鎮(zhèn)子里沒有人？”

　　“屬下不敢靠的太近，并……并沒有看清楚?！?p>　　斥候唯唯諾諾的低下頭，有些羞愧。

　　裴文棟沉聲道：“去探明此事，不得馬虎?！?p>　　那斥候答應一聲，打馬離開了隊伍，向馮家鎮(zhèn)跑去。

　　“一個小小的盜匪難道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不成！”

　　裴文棟暗自思忖，心中隱隱的有些不安，總感覺李庭岳準備了什么陰謀詭計在等待自己。

　　“將軍，為何不走了？”

　　護衛(wèi)頭領王樹見裴文棟長久停立，神色凝重，忍不住上前詢問。

　　“我在想李庭岳，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子人？竟然能讓護法都惦記，確實不簡單呀！”

　　王樹笑了笑，拍了拍燕翅環(huán)上的馬槊道：“屬下可不管他是什么人，一馬槊過去，鐵人都要給他扎個窟窿，按照將軍所說，他不過是有點小聰明的盜匪，犯不著將軍為他煩心?！?p>　　他是自己人，也早已加入了黃門道。

　　此次跟隨裴文棟而來的人手中，除了三百人的護衛(wèi)自蜀地跟隨而來，其他的兵都是黃門道在各地收攏的盜匪。

　　本來按照他最初的決議是只帶少量護衛(wèi)來馮家鎮(zhèn)，抓了李庭岳就立刻離開。

　　開始護法還同意如此做，但隨著他們對李庭岳的調查，尤其是護法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馮家鎮(zhèn)竟然有上千兵馬。

　　而且之前襄陽太守派來的一千人馬也被這群盜匪打敗了。

　　如此，裴文棟才決定增派兵馬，從各地調兵入洛平府。

　　黃門道發(fā)展多年，勢力早已遍布大江南北，依靠龐大的財力，各地都有盜匪加入。

　　直到今年天災不斷，黃門道的勢力才逐漸顯露出來，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

　　這些念頭在裴文棟腦海中一閃而過，并沒有深思。

　　他深諳兵法之道，別說手下只是一群盜匪，就算是流民他都有把握攻下馮家鎮(zhèn)，抓住李庭岳。

　　想到這里，裴文棟颯然一笑，的確，自己有些太看得起李庭岳了。

　　一個小小盜匪而已，的確犯不著自己費心思。

　　大隊人馬繼續(xù)前行，距離馮家鎮(zhèn)也越來越近。

　　日頭稍微偏西的時候，裴文棟已經(jīng)來到了馮家鎮(zhèn)的城墻下。

　　說是城墻，卻只有五米多高，遠遠比不上真正的城墻。

　　不過想到這乃是馮家鎮(zhèn)自己修蓋的，裴文棟又由衷的欽佩，一座小小的城鎮(zhèn)，竟然可以修造城墻，的確不簡單。

　　斥候已經(jīng)等在這里了。

　　“將軍，里面的確沒有人，屬下已經(jīng)進去看過了?！?p>　　裴文棟聽聞，探頭從打開的城門向里面看去。

　　果然如斥候所說，城門大開，里面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動靜，除了遠處的飛鳥叫聲，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揮了揮手，護衛(wèi)頭領王樹會意，打發(fā)一隊護衛(wèi)進去查看。

　　那隊護衛(wèi)手持盾牌，騎著馬小心翼翼的從城門穿過，進了鎮(zhèn)子……

　　一個時辰后，裴文棟看了看天色，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那隊進去的護衛(wèi)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

　　王樹也有些焦急，靠近裴文棟，道：“將軍，不如讓屬下帶人進去看看？”

　　泥濘的地面上，戰(zhàn)馬來回踩踏，顯示主人的內心是如何的焦躁。

　　今天晴，天氣不冷，卻也談不上暖和。

　　昨天還是陰雨綿綿，今天的天氣卻又好的出奇，太陽曬在地上，已經(jīng)有了一層干裂的土層。

　　如果是昨天那種天氣，裴文棟定會毫不猶豫的帶兵入城，可今天他卻不敢。

　　“王老弟小心一些，遇到危險，即刻呼救，我就在外面?！?p>　　裴文棟叮囑一句，就讓王樹帶領一百多護衛(wèi)進了鎮(zhèn)子。

　　他不怕戰(zhàn)陣廝殺，卻不喜歡這些鬼伎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馮家鎮(zhèn)里靜悄悄的，王樹進去都沒有濺起一點水花，如同憑空消失一樣。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馮家鎮(zhèn)里依舊是毫無動靜。

　　裴文棟的神色徹底陰沉了下來，派出一半兵馬把整個馮家鎮(zhèn)圍困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出。

　　做完這些，裴文棟不僅沒有下令進城，反而安營扎寨，埋鍋造飯，準備在鎮(zhèn)外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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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他們沒有進去，反而在鎮(zhèn)子在駐扎了下來？”

　　卡姆漢老頭坐在一座小山丘的山頭上，遠遠的眺望馮家鎮(zhèn)外的那以前火光。

　　聽完侄子的訴說，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讓兒郎能等著吧，這個領兵的將領是個有智慧的人，按照主公說的，只能等了。”

　　狄磊嘟囔道：“又等呀！咱們現(xiàn)在要不要殺過去，他們走了一天的路，晚上正是疲憊的時候，他們雖然人多，但咱們的兒郎個個悍勇，肯定能一次把他們殺光……”

　　他還想繼續(xù)說，如鳥窩一般的腦袋上就挨了老頭一巴掌。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想著有自己的想法，咱們既然決定要跟著，就不要有歪心思，當年雷氏先祖就因為有了自己的心思，才拖累了整個部族。

　　更何況，咱們的族人都已經(jīng)到了馬王山，擔驚受怕過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安靜生活的地方，不要讓你的一點小心思讓族人再次流亡。”

　　卡姆漢瞥了自己侄子一眼，讓他為自己的族人考慮，不要動什么歪心思。

　　他這個侄子勇猛有余，智力卻不足。

　　耳根子又軟，缺乏主見，很容易被人當槍使，卡姆漢老頭很懷疑自己死后，李庭岳找個由頭就把他殺了。

　　到那時候，雷氏部族被同化的連自己的先祖都會忘記。

　　如今，只有抱緊李庭岳的大腿，才能讓雷氏部族延續(xù)下去。

　　卡姆漢老頭想著心事，不理會狄磊的碎碎念。

　　夜里的風有些涼，卡姆漢老頭緊了緊身上的羊皮襖，把帽子也向下壓了壓。

　　今晚看來又要很晚才能睡了。

　　狄磊的眼珠子熬成了紅色，卻依舊死死攥著手里的唐刀。

　　他太喜歡這把刀了，比他那把破破爛爛的彎刀要好太多了，重要的是，這柄刀不會生銹。

　　翌日！

　　早上的號角聲驚醒了卡姆漢老頭，向馮家鎮(zhèn)外的軍營望去……

　　裊裊炊煙升起，一隊隊兵卒從各個營寨走出，匯集到轅門。

　　“今天有點不一樣？”

　　卡姆漢老頭疑惑不解，大早上的軍營竟然有種肅殺之氣，看樣子要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