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干尸拖著嶙峋的雙腿,深陷的眼窩里閃現(xiàn)著熟悉的神情,朝著夢夢一步步緩慢的逼近……
夢夢一下從夢中驚醒,一頭是汗。
她熟練的回手想把燈打開,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停電了。于是她便在床頭試探著去摸手機。
一道微光瞬間撕開漆黑的夜,一臺粉色的臺扇無精打采的立在床的一邊,身后拖著一道微弱的陰影。
她拭了拭頭上滲出來的汗,習(xí)慣性的翻了翻手機,然后靜止在那里。
窗外不遠(yuǎn)處傳來似有似無的街道的吵鬧聲,把屋內(nèi)襯托的更加寂靜。
夢夢老家在東北的封陽鎮(zhèn),父親算是一名裝修師父。此時卻不在老家,據(jù)說在北京。而母親卻在另外一個城市——山東淄博,在那里的一個小街道賣點小吃。除此以外,就是上面三個姐姐。
大姐二姐已經(jīng)出嫁,都在東北老家,三姐跟著媽媽也在山東淄博。
而夢夢16歲那年,跟著一個她們當(dāng)?shù)氐膭F就離開了家鄉(xiāng)。因為那位團長看中了她長的漂亮。
漂亮能當(dāng)飯吃么?
有時候能!
在過去的6年里,因為她的漂亮,她在團里也備受團長與男同事的關(guān)照。
但有天夜里,這一切的一切,被瞬間打碎了。她試圖喊叫,但是所有的同事好像都成了聾子。
在團長買來的一大堆禮物以及同事異樣的眼光中。她拉著她那個粉色的旅行箱,望著曾經(jīng)給她夢想也讓她感覺恐懼與心痛的長長的漫無邊際的站臺,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北京。
自此她就常常從夢中驚醒……此時是凌晨三點。
夢夢翻了翻手機,給莉莉撥了一個電話。
“你是不是有病啊?”電話那頭傳來了她朋友惺忪又帶有倦意的責(zé)罵聲。
接電話的是莉莉,是夢夢的老鄉(xiāng),但隨姑姑暫住在北京。也是夢夢在北京的唯一的一個朋友。她本來在北京CY區(qū)的一所私立小學(xué)當(dāng)一名語文老師,一年前還偷偷開了一家繪畫培訓(xùn)班。就因為這個培訓(xùn)班,莉莉把辛苦積攢的錢都虧掉了,不得不又兼職簽約了某星的一家網(wǎng)絡(luò)直播平臺做起了一名主播,并把這份工作同樣介紹給了夢夢。
夢夢還以為莉莉播通宵呢,所以才冒昧的打了這個電話,其實也沒什么事,她就是想給某人打個電話,這樣好像可以證明她還存在這個世界上。
“我今天休息,這才剛睡著,你有什么事情么?”
“我沒啥事!那你睡吧!我還以為你播通宵呢!”
“不通宵,那我接著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說吧?!?p> “行!行!行!你接著睡吧!”說完夢夢掛斷了電話,然后又傻傻的楞在床上。
窗外那時隱時現(xiàn)的嘈雜聲似乎不見了,屋內(nèi)更加寂靜,一切又掉進了黑暗里。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nèi)一下通亮起來。那臺粉紅色的電風(fēng)扇開始嗡嗡的旋轉(zhuǎn)著扇葉工作起來。
絲絲清涼鋪面而來。
來電了!
夢夢的困意被這涼風(fēng)吹散,光明給了一切希望。
夢夢漸漸精神起來。她知道,接下來是她睡不著了,還不如上播,因為工會的時長任務(wù)還沒有完成。
于是夢夢就從床上爬起來,去狹小的洗手間洗了把臉,簡單的補了個淡妝,扎吧扎吧小嘴上的口紅,透過鏡子,欣賞了一番自己小而性感的嘴唇,看到自己都有些心動,又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給自己拋了個媚。并例行的側(cè)著臉欣賞了一下自己高挑的鼻子——這在很多人都想花大價錢模仿的鼻子,在她這里,是純天然的。
她滿意的又扎吧扎吧小唇上的口紅,準(zhǔn)備去開播。
突然感覺有點餓。
她想點個外賣,返身探身趴在床上把手機摸了過來,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一條未讀信息。
“西京金服:你尾號14217775的賬戶將于6月10日自動扣款1056.56元,請確保銀行卡余額充足,如已還款,請忽略,點擊請查看3.CN/33.-45。”
夢夢心里瞬間像堵了一塊磚頭,難受的把手機丟在了床上。
半天才慢慢的恢復(fù)過來,沮喪的去廚房了瞅了一圈,只看到一盤吃剩下的豆腐干,然后用美甲加了一塊放在嘴里慢慢的嚼著,一邊用毛巾拭了拭手,準(zhǔn)備去開播。
夢夢跟莉莉簽約的是用一家工會,按照公司要求,他們每天下午8點前都要去工會報到,然后通宵直播到第二天凌晨7點。
一天8小時工作制在她們這里根本是不存在的,十個小時基本是標(biāo)配,如果那一天榜單特別不好,工會老大不說,運營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督促你再加班。
只有榜單好了,在公司才有話語權(quán)。但此刻她不想去工會了,就在家里打開了電腦,按照直播流程,把自己的那套設(shè)備打開,在電腦椅上放了一個厚厚的抱枕,感覺一切都舒服了,然后點來了自己的直播間。
直播間空無一人。
偶爾有路過的大哥,像流星一樣一劃而過。歡迎過后卻發(fā)現(xiàn)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夢夢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她就像坐在一個木墩上的獵人,等待那個自動上門的兔子。
這份工作對于她來說,從滿懷期望,到漸漸失望,一直到身心疲憊,只用了不到短短的2個月時間。
當(dāng)初看直播廣告,還以為一個月能賺好幾萬呢。但事實是:失望總比希望多,希望好像有,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別人身上重復(fù),但從來都不曾關(guān)顧過自己。
心存希望的失望著。
直播間依舊空無一人,她盯著屏幕,一陣陣?yán)б庖u來。好幾次都突然睡著,猛的又驚醒,然后又朦朦朧朧中快要睡著,然后又猛的驚醒。
她意識里自己想站起來去洗把臉清醒清醒。但身體卻沒動。意識卻自己去洗了洗臉,而人卻歪著頭,在電腦椅上睡著了。
“你好!”直播間聊天欄里有人留言。
夢夢此刻卻已經(jīng)進入了夢想。
“你這是在直播呢?還是在睡覺呢?”
“你這直播睡覺,是要警告的!”
“呵呵!哈喇子流出來了!”
“不過你長的就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的小嘴好性感?。 ?p> “愛了!愛了!你要不要大哥?”“喂喂!醒醒!”
“呵呵!”
直播間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幻境。這是一個禮物,是這個逗夢夢的大哥送的。
…………
夢夢卻在夢里。
只見一僧一道從遠(yuǎn)處飄然而來,只見那僧人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倒有幾分德行崇高甘于淡泊氣質(zhì);再望那道人,道風(fēng)仙骨、風(fēng)流倜儻,怡然骨骼不凡。二人說笑著來至石下,坐于石邊。夢夢見狀,忙躲于青石之后,靜聲悉聽。
那道曰:“你可曾記得,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之事?吾等攜神瑛侍者,絳珠仙草去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安身立業(yè)。雖遍嘗人間富貴、歷盡人間風(fēng)流,但卻不得善終。二人返回仙界,常有微詞,不想近日突告至天師道陵仙位處,天師性善,命我重修此時,以匿微言。”
那僧驚曰:“有此等事?這二人未免為人太過不通,不謝便罷,豈有恩將仇報之理?這人間原是萬劫之地,能遍嘗富貴已屬不易,更況歷盡風(fēng)流,以應(yīng)知足。豈有微言完美,癡心妄想之奢愿?”
那道又曰:“因此故,便喚兄至此,以做商議,不知兄有何高見?”
那僧方知至此何意,凝神片思,勸曰:“此事斷不可再行,這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即便你再行萬遍,再歷萬劫,也無濟于事。這世界大千,蕓蕓眾生,看似雜繁,但其各有天命,不可更改,豈是重修而能了卻的呢?”
那道面露難色,眉鎖心憂:“尊師恩重,不可違逆!”
那僧嘆曰:“也罷!也罷!不如如此?!闭f著,只見那僧俯身至那道耳,竊竊私語,如此!如此……
那道聽罷,面現(xiàn)愧色,忙驚止道曰:“不妥!不妥!這豈不是害人之法,豈能行之?倘若再歸,豈是微詞能消?不妥!不妥!此事不妥!”
那僧笑曰:“吾弟識短!你豈不知,這人間之事,竊鉤者誅,竊國著候,殺一為罪,屠萬為王。你且如此,事了謝你便罷了!”
夢夢聽得前段,后便不知,心正疑惑,忽聽那僧喊道:“速自出來,不必躲藏,我有美事,交付與你!”。
夢夢心中一驚,方知藏匿之事,早已敗露,無奈循身,至此二人面前。
那道定眼望去,只見夢夢。
“身段窈窕,皓齒明眸,雖略欠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之貌,但顧盼生情,唇齒留意,倒有幾分閉月羞花之風(fēng)流,怡然是人間尤物,仙界上品?!?p> 那道自覺垂頭,大有害虐烝民,暴殄天物之悔意,接連推辭:“不妥!不妥!于心不忍!心良不安!”。
“唉!”那僧嘆道,“賢弟不知,我若問她,她便情愿領(lǐng)受,回有謝意,你不若不信,待我問她。”
夢夢不知這僧道所說何意,面帶惑色。
那僧道:“佼人務(wù)驚,我且問汝,你是否常有噩夢纏心,徹夜不眠之癥狀?”
夢夢輕聲答曰:“是!”
那僧又道:“此乃其父虐母,自幼在汝心中留有孽念,不得化解所致,今吾呼汝,本欲攜汝去化孽池一洗心中孽念,還汝身心清凈,但汝卻歷數(shù)不足,因此至此?!?p> 夢夢不解,默不作聲。
那僧便又三曰:“你可愿隨神瑛侍者共赴萬劫之地,以了卻心中孽緣。”
夢夢雖未聽的太過明白,但她聽這僧人卻說萬劫之地,心生恐懼,不覺反問道:“為何要赴萬劫之地?”
那僧笑道:“這你卻不知了,這人間便是萬劫之地,你早已深陷其中,卻不知這劫便是生,富貴便是貧窮。吾此言之萬劫,乃是萬福,其二者混沌一體,只是世人不明了罷了!”
夢夢聽的更暈,不明其意,便問道:“你能不能不說古文?我聽不懂!”
那僧拂袖長嘆,捶胸頓足,無奈笑曰:“你喜禮物否?火箭是也!愛情城堡是也!”
這句夢夢倒是聽懂了!她感覺這老和尚是要給她刷禮物,而且是大號禮物。于是歡喜著回答說:“YES!YES!”。
那道見夢夢欣然應(yīng)允,便曰:“既如此,吾便與吾弟點化通靈寶玉,去你處共同享受享受,只是到不得意時,切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夢夢連聲應(yīng)允,喜不自禁。
那僧人拂袖曰:“你且去吧!我自會中途點化,令你迷途知返,且多留意!”。
說罷!夢夢只覺一聲巨響,身如墜深淵……
夢夢突從夢中驚醒,心跳如兔,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只有耳旁余音:“善哉善哉!絳珠仙草我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