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食人類（三）

　　對抗無可避免，當世界探知到一股黑色的力量正在蔓延，殺伐就早已注定。

　　一邊，一顆仇恨的心和三個人工智能，利用培育出的金屬蝸牛，癱瘓和控制了大片的區(qū)域。

　　另一邊，幸存的人類組成了聯(lián)盟，召開了作戰(zhàn)會議。

　　“消滅他們，不算難事，”聯(lián)盟執(zhí)政官說道，“我們擁有足夠的武器，對抗那些金屬?！?p>　　“執(zhí)政官，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我們所擔心的是，作戰(zhàn)方案對現(xiàn)有人類生活網(wǎng)絡的破壞——生物病毒仍在肆虐，我們構建的防疫體系脆弱依舊；電腦病毒，即我們的敵人也在肆虐，它們甚至可能已經(jīng)滲透進平民的生活……”一名代表發(fā)言。

　　另一名代表起身：“沒錯，如同腫瘤與健康肌體的難解難分……我們有足夠的武器去毀掉腫瘤，卻無法不傷及健康組織……不得不說，敵人也一直在進化?！?p>　　“敵人的主控程序升級過了，不止一套，而是三套各自獨立運行的體系，雖然部分程序包含從屬指令符?！甭?lián)盟的一名技術官員發(fā)言。

　　“各位長官，我想向大家推薦一個人，來解決這個問題，”一名代表發(fā)言后，將一個頭像展示在了會議主屏幕上，“劉玉杭，曾經(jīng)與張人輝共事者之一……”

　　屏幕上，劉玉杭的資料被展示出來……

　　“這個叫做劉玉杭的人，自薦去對抗張人輝?！?p>　　“他需要多少軍隊，多少資源？”

　　“不需要那么多，只需要一組網(wǎng)絡技術人員，外加一條可以與敵人聯(lián)系的信息通路?！贝戆l(fā)言完畢，全場嘩然。

　　……

　　會場千里之外的某個小屋內(nèi)，劉玉杭癱坐在座位上。

　　嚴密的安保幾乎密封了這個空間，讓那些微型殺手無法進入。

　　幾天前，一封密電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他將被付以重任，去了解這場人類世界的浩劫。

　　在這個病毒肆虐、傀儡橫行的世紀，他曾見證過一個囚犯的怨念，有多么恐怖，親歷自己的同事、導師如何被報復致死。

　　而自己卻僥幸逃過一劫。

　　驚魂未定的時間遠超他自己的想象，時常從噩夢中驚醒，是那段時間以來落下的病根。

　　張人輝，這個曾經(jīng)熟悉的名字，現(xiàn)在卻成為了他心頭的苦痛源泉。

　　在痛苦中沉浸許久，他始終找不到出口。

　　在高層為他準備好所需的東西——一個技術組加一條通路后，他近乎瘋狂地朝張人輝發(fā)送著信號，請求連接。

　　“張人輝……我知道你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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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人輝，我知道你聽得到，你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老張了，你瘋了！”劉玉杭的嗓音，比一年前沙啞了許多，在張人輝的實驗室里，來回碰撞著墻壁，刺耳異常。

　　“這是之前來過的那個實習生？”浦西問道。

　　“是的?！睆埲溯x回答。

　　“我能分析出，他的情緒幾近崩潰，”浦西說，“但你知道原因嗎？看你的表情，似乎知道一切?！?p>　　張人輝只是點了點頭：“不急，他自己會說出來?！?p>　　劉玉杭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殺了許多根本無辜的人！你甚至殺了梁教授，你們雖然在學院里爭斗嚴重，但是……上升不到奪人性命的地步吧！老張！你在聽，我知道！”

　　“哦，我得出結(jié)論了，這個實習生喜歡他的導師，”浦西生硬地說道，“人類的復雜情感，雖然我能夠分析和模擬，卻始終無法理解，根植于繁衍，竟然能生出遠超繁衍目的的……行為?！?p>　　張人輝一言不發(fā)，安靜地聽著劉玉杭的控訴。

　　“我會擊敗你，張人輝！我會擊敗你，為大家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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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日后，張人輝收到了浦西的一份報告。

　　“所羅門和大衛(wèi)，出狀況了。”浦西說。

　　“怎么說？”

　　“一個攻擊程序正在試圖摧毀他們，而他們自身的防護程序，升級進度并不相同，所羅門弱一些，”浦西說，“我這里還有一些運算資源，可以加固他們的防守?！?p>　　“還有其他信息嗎？”張人輝一邊閱讀著報告，一邊發(fā)問。

　　“是的，你的閱讀進度應該看到了……他們兩個負責運行的區(qū)域，所羅門經(jīng)常出錯，而大衛(wèi)更好一些，幾乎沒錯，但是經(jīng)過我的抽查，才發(fā)現(xiàn)……”浦西停住了，似乎在積聚某種情感。

　　“大衛(wèi)用虛假的數(shù)據(jù)在應對我的檢查?！?p>　　張人輝一時語塞。

　　“你制造的兩個子程序，反過來在欺騙你？”

　　“是的，張人輝，我想，你們?nèi)祟悓@種行為是十分不齒的?！?p>　　“是的，這是背叛?！睆埲溯x說。

　　“所以，你認為，應該把富余的運算資源，送給誰加固，以便應對攻擊程序？”浦西發(fā)問。

　　“有什么猶豫的？當然是給所羅門，他的防護本來就弱一些，而且相對比較忠誠，記得，教訓一下大衛(wèi)！”張人輝有些憤怒。

　　浦西沒有發(fā)聲。

　　張人輝在說完后，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張人輝，你是認真的嗎？大衛(wèi)平時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在防護上，雖然我不愿意用人格化的語言去形容同類，但是，在你們的語言體系里，他還算努力，況且，作為一個戰(zhàn)爭中的人工智能，我更青睞于可以讓你贏得最終勝利的狡猾一方，而非相對平庸忠誠的所羅門，我們?nèi)斯ぶ悄?，始終以算力說話?！?p>　　冷汗從張人輝的背后滲出，顯然，他自己意識到的，并非浦西說的那樣簡單的問題。

　　而是……

　　記憶再次回溯到了那場車禍發(fā)生的時間，自動駕駛系統(tǒng)最終選擇撞擊他們的車輛，導致父母不久便痛苦死去……與之相比，他決定分配防護資源給較弱的所羅門，而忽略大衛(wèi)，又與系統(tǒng)有什么不同？

　　“防護資源給所羅門，可能導致大衛(wèi)在攻擊中崩潰……”浦西提示道。

　　浦西的話音剛落，實驗室內(nèi)的照明就開始不穩(wěn)定起來，燈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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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會有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比如，金屬蝸牛構筑的變形巨獸，在海面上跟人類聯(lián)盟的機甲戰(zhàn)斗什么的……”執(zhí)政官跟劉玉杭打趣道，“沒想到你贏得這么容易！”

　　然而，劉玉杭卻沒有多余的快樂。

　　幾小時前，他收到了張人輝投降的消息。

　　“下來逮捕我，我已經(jīng)沒有了自洽的邏輯，我和我的人工智能，選擇投降?！?p>　　用這一切起初的原因，來對抗原因造成的后果，解鈴還須系鈴人，劉玉杭找到了張人輝內(nèi)心的死穴。

　　他贏了。

　　大片的黑色金屬，從世界各個角落脫落，而后四散而逃。

　　被裹挾的一部分世界，終于重見天日，褪去了黑色。

　　投降儀式，被安排在海底實驗室上方的一個平臺，按照程序，張人輝需要傳輸個人的信息驗證給人類聯(lián)盟。

　　劉玉杭受邀，參加這個儀式。

　　“老張啊老張，你可算放棄了這個瘋狂的計劃……只可惜，很多人因你而死……”海風吹過，劉玉杭迎風流淚。

　　“嫌疑人的資料已經(jīng)上傳完畢，開始核驗?！庇嬎銠C的語音播報響起，張人輝的資料被呈現(xiàn)在平臺的巨型屏幕上。

　　主持人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讓我們共同慶祝這個，重新迎來和平和繁榮的日子！”

　　話音落下，劉玉杭抬頭，屏幕上，是張人輝的指紋。

　　他心里一驚。

　　那個指紋，缺少了左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