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就

　　張濟安剛剛懲罰完了秦懷道和秦守道兩個小家伙，就開始和秦懷玉東拉西扯，畢竟，眼前的翼國公府太艱難了。

　　李世民登基之后，秦瓊因為曾經(jīng)受過重傷的原因，身體一直很差，再也沒有參加過大唐后面的戰(zhàn)事，再加上在玄武門之變中出力不多，所以也一直是不溫不火，擔任著一個左武衛(wèi)大將軍，基本上就是混日子的樣子。

　　再后來，秦瓊?cè)ナ溃貞延窠愕苋齻€年紀又小，家里沒有了頂門立戶的人，家里除了幾百畝土地和兩百戶食邑之外也沒有其他收入。

　　這個時代的農(nóng)業(yè)，完全是看老天爺?shù)难凵燥?，地里邊也沒有什么收入，八百畝土地聽起來似乎很多，但是也沒有多少產(chǎn)出，要維持一大家子的生活，也著實不容易。

　　至于兩百戶食邑，一年能夠繳納的賦稅也是相當有限的，再加上當年秦瓊心軟，一直都是象征性的收一點點。現(xiàn)在秦瓊?cè)ナ懒?，秦懷玉也沒指望著加收賦稅。

　　畢竟，秦府的開銷太大，那一點點賦稅收入對于秦府來講不過是杯水車薪，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那些食邑這幾年來對秦府也是忠心耿耿，秦懷玉也不愿意加征。

　　張濟安看著這個堅強的女孩子，也是感慨良多，十四歲開始支起這么大的一個家，真的不容易。

　　雖然說秦瓊的那些老兄弟也經(jīng)常照顧，但是其中的艱辛只有自己知道。

　　和女孩子聊天，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兩個人聊著，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天，張濟安心里邊的戾氣也消除了許多。

　　秦懷道和秦守道兩個人趴在床上，褲子都被卷到了大腿根，管家正在給弟兄倆拿著熱毛巾敷腿。

　　“公子再躺一會兒，老奴給您再敷一會兒，明天就可以走路了。”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就能走了?！?p>　　“現(xiàn)在可千萬不敢啊，現(xiàn)在您要是下床，可會加重傷勢的。唉，這先生心里也太狠了?！?p>　　這話一出來哥倆立馬精神了起來，迅速的朝著門口看了看，然后才安靜了下來。

　　“不行，我還得去喂豬，萬一把那豬養(yǎng)死了，先生能把我打死?！鼻貞训勒f著，就想爬起來下去喂豬。

　　管家看了看這情形，嘆了一口氣，“公子您躺著，老奴去照看，養(yǎng)豬這事，老奴可比公子會照看得多了?！?p>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留下了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又異常痛苦的弟兄倆。

　　而這個時候的張濟安和秦懷玉聊得正歡。

　　“家里邊就沒有什么生意嗎？”

　　“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沒有做生意，只說讓兩個弟弟好好讀書，將來能夠幫助陛下治理天下。”

　　“懷玉呀，這你就想岔了，你想啊，如果不做點生意，家里沒有錢，兩位公子怎么能夠安心讀書呢？”

　　“先生的意思懷玉明白，只是自古商人重利，這經(jīng)商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兩個的心性？父親當年不做生意，也是怕家里人變得唯利是圖。”

　　我去，原來是中了儒家思想的毒太深了，經(jīng)商不是壞事，儒家弟子不也是有經(jīng)商的嗎？比如子貢就是一個商人。

　　“此言差矣，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假使天下人都豐衣足食，世間哪會有乞丐與盜竊之人？再說了，經(jīng)商也不是什么壞事，商人中也出現(xiàn)過大賢者?！?p>　　“先生學(xué)識真是淵博，我就不知道這些?！?p>　　“孔門弟子三千，七十二賢者，其中子貢便是商人出身。而東周時期，齊國的管仲和越國的范蠡，不都是商人中的賢者嗎？一個輔佐齊桓公制霸天下，一個幫助越王勾踐報仇復(fù)國?？梢娺@經(jīng)商本身并沒有錯的?！?p>　　“那為何后世的讀書人都說商人唯利是圖呢？”

　　“孔子曰，君子固窮?！?p>　　秦懷玉聽了便忍不住掩嘴而笑，這張先生也未免太搞笑了吧？居然拿孔子開玩笑。

　　“其實說商人唯利是圖的讀書人都是家里經(jīng)商的。現(xiàn)在天下讀書人大多出于世家，而那些世家哪一個不是家財萬貫？”

　　這話倒是如醍醐灌頂，瞬間讓秦懷玉明白了，是啊，說經(jīng)商不好的人都在經(jīng)商，說讀書好的人都不讓別人讀書。

　　兩人聊得正投入，管家進來，“大小姐，宮里來人了，說是要見張先生?！?p>　　找我？找我干什么？該不會是那個霸道的皇帝觸電了吧？可千萬不要出事情。雖然他心里詛咒了幾十遍那個霸道的家伙，但是他也知道，萬一這家伙真的觸電了，自己絕對跑不掉的。

　　于是到了前面的院子里邊，宮里面的太監(jiān)已經(jīng)在等著了。

　　見張濟安出來了，那太監(jiān)打了招呼，說明了來意，便開始宣讀圣旨。

　　“門下，敕曰：天威有感，四夷賓服。今有墨門弟子張濟安者……”

　　接著說了一大堆的廢話，然后才說把張濟安分封為涇陽縣男，太學(xué)博士。

　　沒有想象中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為這圣旨直接是從門下省出來的，所以一開頭就是“門下”兩個字。

　　唐朝的圣旨，一般分為詔、制、敕三種，只有特別重大的事宜，需要詔告天下的才有詔，一般尚書省副署的圣旨大多以“制曰”開頭。

　　而以“敕曰”開頭的，基本上都是最不重要，從這個圣旨的開頭稱呼上，就可以看出李世民對于這一次封賞采取的敷衍的態(tài)度。

　　張濟安賴著性子聽完了圣旨，還好，這只是一道中旨，沒有經(jīng)過尚書省的副署，所以是可以站著接的，倒是不用跪在地上。

　　聽完了圣旨，太監(jiān)把圣旨卷了起來，然后將手一伸，“涇陽縣男，接著吧?！?p>　　張濟安伸手接過圣旨，“多謝公公，一路辛苦了?！?p>　　打心眼里說，張濟安并不是太在乎這一道圣旨，因為李世民似乎對這一次封賞是很隨意的。

　　沒有經(jīng)過尚書省的副署，也沒有打發(fā)禮部的官員來宣旨，只是隨隨便便的打發(fā)了一個太監(jiān)。

　　從這里可以看出，偉大的天可汗陛下在他晚年的時候，是多么的驕傲和自信。

　　至于禮賢下士，虛心納諫，那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因為那時候的大唐還比較虛弱。

　　晚年的天可汗已經(jīng)多多少少有點剛愎自用了，這個與李世民本人的素養(yǎng)無關(guān)，而是有著大唐的國力做來依靠。

　　老子就是這么橫，你看不順眼咋滴？

　　“請公公轉(zhuǎn)告陛下，張濟安領(lǐng)旨謝恩。只是這太學(xué)博士，在下恐怕沒有時間去當值，還請陛下收回，陛下恩德，在下心領(lǐng)?！?p>　　雖然可以看出來李世民對他的事情并不上心，這個封賞最多也就是一個事后的補償。但是他還是決定有選擇的接受這個封賞。

　　不要白不要，憑什么不要？老子的好東西都被你拿走了，為什么不要？

　　再說了，好歹也算是有爵位了，即便是最低等的爵位，那也標志著他開始進入了貴族的階層，從此以后他就成了張爵爺了。

　　這就是一個護身符，萬一以后犯了什么錯，可以考慮先剝奪爵位。

　　而太學(xué)博士，雖然是從六品上的官員，但是他可沒有時間去上班，混在一群古人里邊，估計也是格格不入。

　　這個時代的官員上班好像都是從半夜就起來的，他可不愿意這樣虐待自己。

　　最糟糕的是，這幾年大唐的政局是最為變幻莫測的幾年，太子李承乾造反，齊王李佑造反，侯君集造反，張亮造反……

　　一連串的造反大幕都將在接下來的幾年里陸續(xù)拉開。

　　關(guān)隴世家和山東世家的爭斗也開展的如火如荼。

　　還有佛教和道教在意識形態(tài)領(lǐng)域的競爭。

　　武則天似乎也是這個時候準備進宮了吧？

　　所以，離那個權(quán)力中心越遠越好，就在這里安心的教著這兩個學(xué)生，平平安安的度過未來的日子。

　　太監(jiān)轉(zhuǎn)身告辭，將這事告知了李世民，很快，中書省就傳遍了一個消息，皇帝陛下賜予某人六品職位，可是那人卻辭而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