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內(nèi)屋,白盞的鼻腔就被藥香灌滿,多杏的柜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些小瓶子干脆散落在地上,上面落了一層灰,一看就知道很久沒有用過。
多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平時不怎么收拾,見笑?!?p> 白盞也笑笑,“哪里,我阿姐原來也是藥師,藥材多了難免難收拾?!?p> 多杏一愣,取藥的手在原地僵了一下,“那你一定出身醫(yī)藥世家吧?!?p> 白盞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就在這里嗎?”
多杏指指一扇門簾,“去里面吧?!?p> 白盞點點頭,撩起粗布門簾,見里面擺了幾張床,挑了一張還算干凈的坐下來,她將雜七雜八的東西取下來放在一邊,解開腰帶開始脫衣服。
衣服果然粘在后背上了,每次用力都扯住后背的皮肉。
多杏將藥罐放在床邊,過來幫她處理后背上的衣服,大片衣物連著肉,只能一點點處理。
白盞見處理起來這么麻煩,干脆心一橫,自己將衣服扯了下來,受到拉扯的傷口再度滲出血。
多杏有些生氣,“一點點來就好,你這樣又加重了傷勢?!闭f著,趕緊從一個瓶子里倒出一些藥粉敷在白盞后背。
“不能一點點來,要是天黑回不了山上,我朋友怎么辦。”
“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朋友總不能是個照顧不了自己的小孩吧?!?p> “不一樣的?!卑妆K滿頭大汗,生怕登仙醒過來找不到自己。
多杏不再說話,只是耐心地為白盞清理傷口,涂上傷藥,慢慢將白盞包扎好。
“過兩天還要來換藥的?!?p> “不用麻煩了,你把藥賣給我,我自己想辦法就行?!?p> “著急趕路?”多杏將一套干凈的衣服遞給白盞。
白盞摸著那套絳紫色的衣服,有些猶豫,以后怎么能還給多杏。
多杏顯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你的衣服已經(jīng)不能穿了,你買了新衣服把這套放在冬樹那里就行?!?p> 白盞想想,冬樹應(yīng)該就是樹大哥的名字了。
她也不再猶豫,多杏的衣服在她身上格外合身,她向多杏道過謝,多杏笑著說:“不必,冬樹總帶一些山上受傷的人過來,你也算命好,只是受了些皮外傷?!?p> “多杏姐?!卑妆K叫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又問:“這樣叫你行嗎?”
多杏嗤地笑出來“你這孩子怎么畏畏縮縮的,我比你大,不叫姐難道叫妹妹???”
白盞聽到多杏的話不禁也笑了,她接著說:“傷藥里多加一味靈谷草,效果會好一點?!边@還是白弈試出來的。
多杏將藥瓶一瓶瓶擺回藥柜深處,說著:“一看你就沒學(xué)過醫(yī),加靈谷草藥力過猛,會使傷口潰爛?!?p> “我不說剛才給我用的那瓶,我是說這個?!彼臀豢谖葑永锏乃幭悖疽舛嘈铀f的是什么。
多杏這次笑不出來了,有些震驚地看著白盞。
白盞點明多杏藥師身份不過是讓多杏平日多防備,她能看出來,別人自然也能。
至于巫牙山的藥師,為何會躲在華云城中的一個小房子里,她無意窺探,終究想要逃跑的不是她一個人。
樹大哥正在廚房里燒著柴火做飯,見他們出來,忙招呼,“再等一小會兒,馬上就好?!?p> “我不吃了,樹大哥,我想先回去?!卑妆K認為,既然是從巫牙山出來的人,自然不會想要和巫牙山再扯上什么關(guān)系,還是少接觸比較好。
她大踏步地走出多杏的木門,出門正看見旁邊大路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手里搖晃著鈴鐺,嘴里念叨著什么,帶著一行人走過。
她突然感覺失去平衡,只能任由樹大哥和多杏將她拖回院子里。
“在這里不要莽撞行事,小心丟了小命?!睒浯蟾绨欀碱^小聲說,繼而轉(zhuǎn)身對多杏說:“我出去看看。”
多杏點點頭,拉住白盞的胳膊生怕她亂跑。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嗎?”白盞問。
多杏說:“最近城里來了一伙道士,天天在城里喊著捉妖,還是小心點好?!?p> “道士?”白盞覺得好笑,“那些道士不是人嗎,難道開了天眼,能看出誰是妖誰不是?”她在一群妖里生活了多年,甚至還是判官,尚且不能憑借肉眼辨別人和妖,何況是那還在玩鈴鐺的臭道士。
多杏冷笑,“難道轄妖司的辯妖捉妖之法不是掌門親授嗎?”
轄妖司?
白盞脊背發(fā)涼,手心瞬間冒出了冷汗,她想起了兩年前巫牙山上化名裴安的裴膺舟和他一身妖的氣息。
“不可能?!卑妆K下意識地抗拒。
“可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p> 冬樹緊緊關(guān)上木門,擦了額頭上的汗對他們說:“走遠了,這里暫時安全,只是不知道這次遭殃的是哪個小妖。”
“為什么在巫牙山從沒聽說過這些事?”
“你還當(dāng)巫牙山是當(dāng)年的巫牙山嗎?”
等到街上的吵嚷結(jié)束,已近黃昏,白盞跟隨冬樹回華云山,路過市場口時,發(fā)現(xiàn)那里比來時多了幾個刑架,上面被綁著的小妖傷痕累累,耷拉著腦袋,一群人在前面往他們身上扔著爛菜葉。
“別輕舉妄動。”冬樹不動聲色地拉住想要沖過去的白盞,“明日正午行刑,在那之前,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白盞數(shù)了數(shù),看守小妖的士兵足有二十幾個,貿(mào)然行動一定會傷及無辜。
她只好乖乖跟著冬樹,這種時候登仙總有辦法的,她迫不及待地回到登仙身邊。
可是一切比她想的還要困難,他們甚至沒能走出華云城,就被城門處的官兵告知這幾日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冬樹對著官兵賠笑臉,“好的,我們這就回去?!?p> 白盞被冬樹拉著往后走,心情變得焦躁,“我們怎么辦?”
冬樹倒是冷靜,“該怎么辦就怎么辦?!?p> 再走回多杏家里,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
一個大嬸來敲多杏家的門,扯著嗓子喊:“多杏快走啊,斗花大會可馬上就開始了?!?p> 和她同行的另一個大嬸探頭探腦,見院子里多坐了兩個人,趕緊招呼,“有親戚啊,正好一塊來,一年就這么一回皇帝似地待遇可不能錯過?!?p> “哎,來了?!倍嘈蛹傺b高亢地回答。
“走吧。”冬樹也說。
“可是……”
“沒有可是,先表現(xiàn)得正常一點,總不至于出了什么事叫人第一個懷疑到你頭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