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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女教師

小學女教師

人間燈 著

  • 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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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9-06上架
  • 196887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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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職稱名額

小學女教師 人間燈 4755 2020-09-05 22:48:02

  今日秋分。

  海禾特別喜歡秋天。尤其是焦黃干枯的落葉散在地上,踩上去時那一陣陣“刺啦啦”聲,傳入耳膜是那么地干脆利落,就像撓撓癢抓過心口一樣舒暢。

  那累積了整整春夏力量的葉子,在幾陣的秋風中迅速失去水分,剩下了葉面上涇渭分明的經(jīng)脈訴說著曾經(jīng)豐盈的生命??蛇@殘留的一點生命證據(jù),很快會在海禾的腳下化成碎片,留下一地的滄桑。

  如果是某個文藝女青年的話,此時一定是留下幾句詩行,或者穿一身棉麻的長裙裹一條長圍巾,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陷入遐想。

  海禾可沒有那么多心思,她只是單純喜歡在枯葉上行走,在那一陣陣刺啦啦的聲音中,心情就特別愉悅。那些千頭萬緒但無從說起的瑣碎,那些不值一提但又不吐不快的苦悶,都隨著黃葉化成一陣陣碎沫。

  不過,要想踩到這么干脆利落的枯葉,那還是要等上長長的一段時間。

  深江區(qū)臨近大海,氣候比較溫暖,往往要秋末冬初,甚至是立冬小雪才可以實現(xiàn),但這并不妨礙她對秋天的偏愛。

  海禾此時無比渴望秋風能帶來些許清涼。教室里實在是太熱了,那吱吱啞啞的吊扇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那被風扇擾起的一陣陣熱浪反而讓自己和孩子們更加昏昏欲睡。

  海禾真不知道自己這一節(jié)課在講些什么,開學都三個多星期了,她感覺自己都沒進入工作狀態(tài)。下課鈴聲一響,她跑得比學生還快,直奔辦公室。

  最近她常常感到累,總是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屁股剛沾上椅子,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舒坦,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說,懶懶地趴在桌子上,仿佛把所有骨頭都卸去了,像極了一條筋疲力盡、無力掙扎的八爪魚一動不動,卻只見整個身體因呼吸而起伏著。

  還沒享受一會兒工夫,只聽得誰在敲她的桌子,抬頭一看是張巧,心想著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八卦要宣布了。

  果不其然,張巧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說:“你好悠閑啊,跟個沒事人似的?!?p>  聽這話,楊海禾有點摸不著頭腦,又有點不高興:“我怎么啦,一連上了兩節(jié)語文課,嗓子都冒煙了,休息會兒算是犯什么錯了嗎?”

  “你還有心休息?”張巧對著門的方向撇撇嘴,“我剛才看見林俏又往校長辦公室跑了,這幾天都跑幾次了,你還穩(wěn)坐釣魚臺啊。下星期就要民主評議了,你趕緊也跑幾下啊?!?p>  張巧越說越響,話音剛一落下,就像完成任務一樣不管海禾什么反應,頭也不回,將便屁股一扭坐到她自己的辦公位置上了。

  楊海禾本來還想拉著她再說幾句的,一抬頭發(fā)現(xiàn)坐在角落里的鄭惠琴老師正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心里便一陣發(fā)虛,趕緊著閉了嘴,心里倒是一陣翻騰開了。

  工作十幾年了,楊海禾自認為兢兢業(yè)業(yè),本本分分,贏得學生和家長們的好評,但至今還頂著二級教師的職稱,每次經(jīng)過學?!敖處熈料嗯_”,瞥到自己頭像下“二級教師”四個字,便如芒在背。

  看著自己同齡的朋友、同學紛紛評上一級教師,有的甚至評上了高級教師,心里總覺得五味陳雜。

  這幾年,深江區(qū)的小學教師評職競爭越演越烈,就拿楊海禾所在的曙光小學來說,最近幾年職稱參評名額每次落實到他們學校的都只有一個,而學校里待評的教師卻是好幾個。

  僧多粥少,究竟誰能爭取到這個名額,便成為全校所有老師課余飯后一個熱門話題。

  今年最熱門的參選人物是林俏、楊海禾、方辰辰。其中方辰辰年輕,資歷尚淺,業(yè)務分數(shù)相對較低,她報名時就宣布這次評選只當作是一次排練,為以后的評選做演習罷了。

  所以學校老師把此次評選的目光都聚焦在林俏和楊海禾身上。

  更有好事者還把她倆的業(yè)務水平、人際交往能力、家庭背景私下里做分析比較,預測本次會是誰奪得這個名額。

  對于這一切,海禾心里當然是明白的。一星期后就是民主評議了,然后推出人選、公示一周,最后學校把全校唯一的評選人員名單要上報區(qū)教育局,這才算真正得到一個參評名額。

  本來民主評議在整個職評過程中不算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但不巧的是,自己和林俏的前面的各項分數(shù)居然執(zhí)平,最后能起決定作用的就是學校的民主評議分數(shù)了,而民主評議估計就在下個星期內(nèi)進行。

  可是民主評價,自己又能做什么呢?筆在別人手里?。詈:涕L嘆了一口氣。

  順著眼前的狀況隨波逐流,事后卻反悔不已,海禾覺得自己這個習慣壞透了。越到這樣關鍵時刻,她越覺得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好,于是又重新軟綿綿地趴在桌子上。

  吃完午飯走出食堂,發(fā)現(xiàn)大片大片的云不知什么時候已蓋住了太陽,試圖將那份光芒吞入體內(nèi),但顯然還是沒有多大的作用,陽光還是固執(zhí)地透過云層灑下來,熱力卻失去了不少,光線也柔和得讓人心動,連帶著吹到耳邊的風也涼了起來。

  看樣子,今天是免不了會有一場陣雨。海禾暗自慶幸自己出門前把家門窗關好了。

  這難得的清涼,使操場上熱鬧起來,老師們各自邀了要好的同事們散起步來。

  楊海禾也想走一走,但是張巧一把拉住她的手,直把她往樓梯角落里拉,嘴里嘟囔著:“你注意到了沒有,這段時間林俏打扮得跟小三似的,你瞧那裙子短得——嘖,一彎腰就漏光了?!?p>  她一臉的鄙夷,頓了一下,接著故作驚嘆:“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制造這樣的效果!”

  海禾沿著樓梯口的窗子往外看,只見林俏跟著她們自己辦公室的幾個老師一起在說些什么,笑容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立體感。

  她穿著緊身的深藍色及膝短裙,襯出纖細的腰身和滾圓的美臀,配上白底藍花的短袖襯衣,外罩一件淡淡的鵝黃色防曬外衣,這樣的顏色搭配在陽光下煞是顯眼,海禾脫口而出:“真是一個美人兒?!?p>  “美你個頭啊,”張巧不屑地收回目光,“穿成這樣,一天到晚往校長室跑,她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呢,淺??!”。

  海禾知道張巧向來毒舌,而且不怕得罪人,怕她繼續(xù)口無遮攔,就打趣般地打斷了她:“呵,你反倒嫌別人淺薄,你什么時候深沉過了?瞧你,不會是因為別人比你漂亮,你妒忌吧!看你那水桶腰,再不減肥,你老公怕是要被別的女人勾走了!”

  楊海禾開起玩笑來,邊說邊故意拿手去摸張巧肚子上日漸壯大的贅肉來。

  海禾并不是那種很會開玩笑的人,甚至在大家面前不大愛講話,冷清而靦腆,只有在特別熟的人面前才會顯露自己難得一見的開朗幽默。

  沒錯,她跟張巧太熟悉了,已經(jīng)是多年的同事,并且還一直同在一個辦公室里工作的。

  別看張巧人長得胖,反應倒是靈敏得很,一把推開海禾的手,氣嘟嘟地說:“別開玩笑了,我可是真為你著急。我看你趕明兒,也多去校長辦公室走走,最好也穿得漂亮點。你看你穿著什么呀,哪像個女人,簡直是個男人婆,還有你那腳上的那雙靴子,這款式給我老公穿都顯太粗獷呢。哎,你身上連百分之五的女人味都找不出來……”

  “好了好了!”見張巧越說越不著調(diào),海禾急急打斷話頭,免得不知道又到扯到什么地方去,趕緊接上話茬,“你不是嫌這樣淺薄么,怎么也讓我降低自己的檔次,跟著她一起淺?。俊彼龑χ巴膺芜巫臁?p>  張巧有點急了,但又無可奈何,想了一會兒,故作神秘,壓低聲音說:“想要提高檔次那還不簡單。這幾天抽個空,晚上去校長家一趟唄,順手帶點中華煙啊什么的,你懂的?!?p>  說著擠擠眼,往辦公室里走,走幾步不忘回頭補充一句,“別說我不提醒你啊。”

  海禾轉(zhuǎn)身向窗戶看去。林俏正繞著跑道上跟辦公室主任王伶俐老師正說著什么,陽光在鵝黃色防曬衣上顯得特別跳躍,每束光都如同一顆不安分的心,擾得海禾心里特別有一種慌亂的感覺。

  回到家,楊海禾便把自己丟在沙發(fā)上,一動都不想動,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什么讓她這么累。

  老公張文遠帶著女兒朵朵去親戚家做客,晚飯也不在家吃了。突然之間不需要急吼吼地催孩子寫作業(yè),不需要再詢問晚餐燒什么,更不需要一邊洗碗一邊對老公嘮叨什么少抽煙,不要把文件亂放之類的,不說不舒服,說了也白說的話頭來……海禾覺得沒有了這一切是那么舒服。

  這種暫時的孤單讓她特別迷戀,甚至有點懷疑結(jié)婚的意義在哪里。

  她窩在沙發(fā)上,更加肆無忌憚地享受起這種清靜來,連自己的晚飯也懶得燒,就這樣餓著,腦子卻特別興奮,東想西想的,最終思維定格在了白天張巧的話來。

  一級教師的職稱參評已四年,第一二年因為自己的分數(shù)不及別人,所以心甘情愿地等待來年。

  第三年她自己努力寫論文、寫案例,天道酬勤得了一些獎,眼看著自己的分數(shù)噌噌地上去,心里自以為有把握,怎料半路殺出程咬金來——學校一位老教師突然宣布自己也參與評級。

  這位老教師年紀比海禾大十多歲,平時淡泊名利,視榮譽為糞土,那年卻突然改變風格,爭取職稱晉級,令海禾等參評教師措手不及。

  校長考慮到該教師資歷深,怎么說也為這所學校服務了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破格將這一個評高級的名額給了她。

  這事氣得海禾有苦說不出,深感自己時運不濟,漫漫評級之路愈走愈長。今年是第四年參評了,如果再評不上……哎!海禾有點不敢想了。

  她的競爭對手林俏實在有點強大。

  林俏人如其名,嬌俏、柔媚,她三年前剛剛調(diào)到曙光小學。

  在調(diào)來之前,她是另一所學校的大隊輔導員,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教學水平也不錯,而且十分上進,每次什么評比、競賽,只要能參加就一定報名,而且基本上都會獲一些小獎。

  校長對她尤為器重,如果不是學校的中層干部人員已滿,她早就被提拔起來了。

  林俏待人特別熱情,她總能快速地發(fā)現(xiàn)對方的優(yōu)點,再狠狠地表示贊賞,便如魚得水般與別人打成一片。比如:

  她來到海禾辦公室里,看到老教師鄭惠琴,總會說:“鄭老師,聽說你們班學生的早讀做得特別好,你是怎么管理的呀?太了不起了”;

  對新教師李聰聰就會來一句:“你的衣服新買的嗎,很適合你,哪天你也幫我選選衣服,年輕人的眼光就是好”;

  對青年男老師葉濤會說:“小濤,我們班的學生特別喜歡你!你的課,我搶都不敢搶。”

  從她嘴里吐出來的每一個字總讓人如沐春風。

  海禾越想越覺得林俏實在是一個完美的人。

  她想起自己在校園里遇到林俏時,林俏總會很熱情地打招呼,如果兩人剛好朝一方向走,她就會很自然地挽起海禾的胳膊。

  這點讓海禾很不自然,雖說是同事,但畢竟還未熟識到可以挽胳膊的程度,她感到有些惶恐,但又不好意思將她的手拿開,只好一路上僵硬著胳膊走。

  對于海禾這樣慢熱且清冷的人來說,別人過分的熱情對她是一種負擔,所以海禾并不喜歡跟林俏有多少接觸。

  對于這次的職稱評審,自己跟林俏競爭名額有希望嗎?海禾問自己。

  教研成果也許比不上她,但好在教齡比較長,班主任年限比林俏高出很多分,所以目前綜合成績和林俏的分數(shù)不相上下,關鍵在一星期后的民主評議上了。

  這幾天就算是張巧不八卦,海禾也能看得出來林俏在全校拉關系,只恨自己嘴巴笨,一下課就宅在辦公室,跟同事的關系實在是太一般了,大家在評議時會選她嗎?

  好像很難,難道又要放棄?不甘心,可又能怎么辦?

  這時突然海禾想起幾年前,有位老師也是在民主評議前打電話給她,讓她在評議時投她一票,自己就真的應諾給了她一票。

  也許自己也可以這樣做。可是打電話給誰呢?林俏辦公室的人是不能打的,可以跟自己辦公室里的老師通一下氣,然后體育室和綜合學科辦公室的幾位老師也許可以試試。

  想到這里,海禾一躍而起,趕緊掏出電話,首先打給了同辦公室的葉濤老師。

  “嘟……”電話在接通的那一刻,海禾突然心虛了起來,有一種別扭的感覺,想掛掉卻已來不及了,手機里已傳來葉濤老師那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來:“楊老師,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打擾你噢?!焙:填D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可能這星期內(nèi)會進行職稱的民主評議了,你知道的,我今年要評級,能不能,那個噢……”海禾的臉一陣臊紅,覺得讓別人投自己的一票著實難為情。

  倒是葉濤老師的回話特別爽朗,直接補了海禾心里的話:“楊老師,我明白了。我們都在同一個辦公室,你不說,我也會投你一票的。我現(xiàn)在要帶我女兒去散步了,就不跟你多說了啊?!?p>  葉濤老師是學校里為數(shù)不多的男老師,剛?cè)鲱^,卻已經(jīng)有一個兩歲半的女兒,平日語氣里滿是對女兒的寵愛,怪不得辦公室里的老師都戲稱他為“女兒奴”。

  海禾聽完葉濤的話,長舒了一口氣,連忙道謝,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手心里都是汗。

  也許有了第一次的順利,第二次就沒那么難為情了。

  海禾又打電話給了自己班的信息技術課、科學課等五六位老師,提出投自己一票時居然臉也不燒了,說話也穩(wěn)多了。

  掛完電話,深感自己臉皮厚了許多,居然有一種歷盡滄桑的感覺來,心里對此次的評級似乎多了幾成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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