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靜默。
咔嚓一聲開門聲,驚擾了耶爾家的夜晚,進來的男子緩緩脫下了跟隨了他一天的“塞斯塔”制小牛皮鞋,換上了拖鞋,踉踉蹌蹌的走向了客廳。
他佝僂著背,本該雄偉的臂膀,此時卻耷拉著像是一只卸了氣的皮球。
男子胸前的警徽隨著走動的幅度有規(guī)律的與警服碰撞了起來,發(fā)出了類似鈴鐺的聲音。
警徽上用淡雅的銀黑色篆刻著“塞托.弗里曼警司”幾個字。
男子走到客廳的沙發(fā)坐下,緩緩點燃了一支香煙,吐出煙圈的一刻,他側(cè)頭望向了窗外,滿臉的疲態(tài)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覽無遺。
“這么晚了還沒睡啊?!?p> 他把頭微微望向一側(cè)。
耶爾則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他的旁邊。
“下班了?老爹?!?p> “是啊。”
這是他們父子倆隔了十來天見面的時候,說的第一句對話。
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一種無形的隔閡感充斥在整個客廳。
紅血絲游離在弗里曼的雙眼,他的絡腮胡子瘋了似的蔓延。一頭金色的頭發(fā)亂的像個雞窩,渾身邋里邋遢。
要不是他胸前的警徽上的刻字,耶爾第一時間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他父親。
“你好點了嘛?”弗里曼問道。
“好多了,現(xiàn)在除了這個礙事的石膏,基本康復了?!币疇栆荒樝訔壍纳舷聰[了擺打了石膏的手。
他有點懷疑醫(yī)生的從業(yè)能力,因為醫(yī)生跟他說這是很嚴重的骨折。至少要戴個幾個月。
可是他現(xiàn)在感覺整根手臂已經(jīng)完全康復,靈動自如,倒不如說打著石膏讓他的手蒙著難受。
弗里曼拿起了客廳果盤里的一個蘋果,削了起來。
“對了,你們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可以多休息幾天?!?p> “真的嘛?太好了?!币疇柭牭竭@個消息瞳孔瞬間睜大了一下。
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
起因是他今天到家打開電腦才收到了老師郵箱給他發(fā)的意外之喜。
從他昏迷到今天為止,學校的老師,忘了慰問,忘了關心,但唯獨作業(yè)沒有把他落下。
十封郵件一封不差完美對應了耶爾請假的日子。
“靠,卑劣的老師!”
學校老師的績點工資和學生的平時作業(yè)掛鉤,父親雖早早的就和老師請好了病假,但是顯然,老師并沒有上報給學校,因為一但上報就會扣除績點績效,工資也會受到影響。
維迪亞沒有所謂的義務教育,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順利畢業(yè),當然除非你家家財萬貫。每年都有約一半以上左右的人畢業(yè)不了。
畢業(yè)不了的人,那無疑給自己下半輩子的人生判了死刑,畢竟沒有一家企業(yè)會錄用初中都畢業(yè)不了的人,他們要不進廠要不干些偷雞摸狗的買賣,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茍且偷生的活在這個城市的底層。
耶爾不擔心成績的事情,畢竟自己成績很好,但是畢業(yè)不光光看這個,作業(yè)和遲到以及平時表現(xiàn)也會被納入畢業(yè)的考量。
而因為十三區(qū)的事,他們學校改為線上教學,而明天就是開放線下的日子。
他本來想今天一支筆一個奇跡!通宵鏖戰(zhàn)到天亮了,沒想到收到了這么個意外之喜。
但轉(zhuǎn)念一想也對,自己剛“大病初愈“可能老師是不想讓他猝死擔責任吧。
“你不是說你戒煙了嘛。”
耶爾坐到了左邊的沙發(fā),岔開了有關學校的話題。
“不抽不行吶,煙確實能緩解一些壓力,每吐出一口煙圈,仿佛壓力就能隨著這一縷煙霧被一起被我吐出去。”
“可是最終,他還是會重新被你吸回鼻腔,壓力和事情也并不會被解決不是嗎?”
弗里曼聽到這愣了一下。
“好了,今天不是戒煙課,不過我很欣慰,你長大了,會心疼老爹了?!备ダ锫牢康男α诵Α?p> “才不是呢,你抽煙..我也會受影響好嘛,被你吐出的壓力,也會被我吸進鼻腔,成為我的壓力好嘛!。”
傲嬌在這一刻被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弗里曼沒有說話他默默的把抽了一半的香煙嫻熟的捻進了煙灰缸里。
“老爹,我想和你說一件事?!?p> “什么事?!?p> “我想考入佩姆利頓學院學習!”耶爾說的雄赳赳氣昂昂。
“怎么突然有這個打算了?記得去年問你的時候你說想子承父業(yè)來著呢?!备ダ锫D了頓,他有些出乎意料。
“因為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想變強,而在這里,我做不到?!?p> 弗里曼沒有回應,他把眼神望向一邊,若有所思。
“這條路會很難,你確定想好了嗎?!?p> 片刻,弗里曼重新把頭調(diào)轉(zhuǎn)了過來。
他一改神情,沉重的抿了下嘴。
這句語調(diào),低沉如冰山。他的眼神漸漸犀利了起來,直勾勾的盯向耶爾。
雖然他的眼球布滿血絲,但是眼神的銳利,和往日相同,絲毫沒有銳減。
“嗯!”耶爾沒有絲毫猶豫?;叵肫鸲潭處滋?,他所經(jīng)歷的,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自己太過于弱小。
躲在父親所謂的襁褓里,呆在維迪亞城,自己只會成為井底之蛙。
想讓災難始終慢我一步,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變成能獨當一面的強者。
“那就好,啟程那天我會去送你。”弗里曼漫不經(jīng)心的回了句,繼續(xù)削著蘋果。
“你就沒有什么別的說的了嗎?”
“嗯?”弗里曼懵了一下。
“啊,我的天,通常孩子準備出遠門時父親不是都會進行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育什么的嗎嘛?比如別被人拐?別被人騙之類的嘛?”
耶爾想到了多種結(jié)局但是一句那就好,把他打的有些猝不及防。
“這樣嗎?”
弗里曼一臉頓悟的感覺,然后默默的把剛剛削好的蘋果,啃了一口。
“喂!還有這種時候這個蘋果不是應該遞給我吃嗎!”
耶爾在心里抓耳撓腮,但是表面上還在強裝鎮(zhèn)定。
“還記得你出生的第一天,眼睛就是深邃的蔚藍色,看久了的話,仿佛可以能把人的魂溝引進去?!?p> 你媽媽當時還調(diào)侃的說著以后想讓你去當演員呢?!?p> “什么演員啊,這跟今天聊的有關系嗎?!币疇柾虏鄣健?p> “當時我就反駁你媽,我說溝人魂的演員算個屁啊,你的眼里能裝下的是星辰大海,你的目標一定是全世界,而不是呆在這么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發(fā)爛發(fā)臭?!?p> “我相信,你遲早會想通。遲早有一天你會翱翔在天際,而我不會成為束縛你展翅的籠子?!?p> “所以,擔心都是多余的,只要你覺得這條路是你所想踏上的,那就一往無前的走,不要回頭?!?p> “老爹...”耶爾站在原地,有些出乎意料?!睕]想到老爹竟然出奇的感性。
“對了,你姑姑知道了嗎?!?p> “我還沒告訴她?!?p> 耶爾本來是想先和維娜先說一聲的,但奈何意外狀況。
回想起早上,他回到車里,全程聽著詩織和維娜有聲有笑的嘮著家常。
而他實在是一句話都插不上嘴,只得作罷。
“那你得好好和她說了,她估計會很舍不得你?!?p> “我會的,父親。”
“那天色不早了,晚安吧?!?p> “晚安?!币疇柣亓司?,徑直的走向了房間?!?p> 伴隨著輕巧的關門聲弗里曼拿起了面前杯子里裝著的格列尼絲出品的精釀紅酒一飲而盡。
“不愧能出口全十三城,入口就能感受到葡萄的醇厚。”弗里曼呢喃。
他起身拿起了客廳擺著的耶爾剛出生時,全家一起照的全家福。
“蕾娜,你有在聽嗎,咱們的小船,即將揚帆起航了,不論你在哪里,我們一起保佑他吧?!?p> 月光映射在相框上,映照著蕾娜的臉,她的臉是那么潔白無瑕。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無論多久?!?p> 弗里曼說完默默放下了相框,頭也不回的走向了臥室。